“寒寒,你已经九岁了,该上一年级了,明天和我一道去学校报名吧。”新学年就要开始了,早饭后父亲把凌寒叫道面前,把一个新买的黄帆布肩挎书包(那时常用这种书包)递给他说。
“好啊,爸爸,要不是等莲儿,去年我就上学了。我明天约她一道去报名,行吗?”
“行啊。”父亲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啦。”凌寒兴高采烈地跑出家门,飞快地告诉莲儿去了。
“这俩孩子真是形影不离呀,上学读书都非要等着一道。”母亲望着儿子的背影,笑眯眯地自言自语着。
说来也巧,上学第一天排位子,凌寒和莲儿竟被苏慕梅老师排坐在同一张桌子。这一坐就是整五年(那时小学是五年制),直到他俩小学毕业。
他俩每天一道上学,一道放学。
凌寒当了五年班长,莲儿也当了五年班文艺委员。
二年级时,学校成立了文艺宣传队,主要演唱八大现代京剧里的经典选段,凌寒和莲儿被苏老师点名选进了校宣传队,苏老师带领小演员们利用星期天和下午课外活动时间排演京剧《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等,学校还特意为小演员们定制了服装道具。
莲儿扮演《红灯记》里的李铁梅,凌寒扮演《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
“同学们,明天就是六一儿童节了,学校要举办一场庆祝汇演,区里(当时设的行政派出机构,比县小)和乡里的有关领导都要来观看,今天下午我们先进行一下预演,首先请田韵莲同学上场,大家鼓掌。”苏老师担任导演,她有条不紊地指导着。
莲儿上身穿着红底子上泛着白花的演出服褂子,肩上还带着一块蓝补丁,下身穿着黑裤子,方口黑布鞋,脑后梳着一条油黑发亮的大辫子,辫梢上扎着红头绳,卵圆形小脸蛋粉白透红,煞是惹人怜爱。
莲儿唱的是《红灯记》选段《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白)奶奶您听我说!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
可他比亲眷还要亲。
爹爹和奶奶齐声唤亲人,
这里的奥妙我也能猜出几分。
他们和爹爹都一样,
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莲儿嗓音脆亮,吐字清晰,唱腔圆润,舞姿优美大方,博得了同学们阵阵掌声、喝彩声。
凌寒更是使劲鼓掌。
“接下来,有请凌寒同学演唱。”苏老师报幕道。
凌寒身穿一套草绿色军装,头戴栽绒的棉军帽,佩戴着红五星帽徽和和平行四边形红领章,腰扎武装皮带,手拿一条马鞭子,浓眉大眼,容光焕发,英姿飒爽。
他唱的是《智取威虎山》选段《迎来春色换人家》: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回龙)
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
(原板)
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
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
我恨不得急令飞雪化春水,
(散板)
迎来春色换人家!……”
凌寒的嗓音高亢激昂,舞蹈高难,把杨子荣的英勇豪情表达得淋漓尽致,现场是一片欢呼喝彩声。
莲儿也鼓掌欢笑着,对她的小寒哥充满了钦佩之情。
…………
六一儿童节的演出非常成功,得到了观众的一致好评。
莲儿和凌寒双双获得了区领导颁发的奖状。
苏老师的脸上也乐开了花……
那时的孩子们虽然物质生活不很富有,但生活、学习没有压力,他们是快乐的,无拘无束的。大自然就是他们的游乐场,广阔的天地里给了他们无穷的乐趣。他们爬山、游水、攀树,在野外唱歌、跳舞、捉迷藏、过家家,在学校里读书、习字、演戏、耍球、跑步、踢毽子……没有太多的课外作业,老师、家长从不过多干涉,他们的生活像美丽的童话般自由自在,多姿多彩,令人羡慕啊!
然而,凌寒的少时却不全是这样。自从弟弟、妹妹们相继出生,家里的人口渐渐增多了,父亲学校工作忙,母亲整日下地干活,身体又不太好,生活的负担越来越重了。
凌寒是家里的长子,他在学校读书之余,理所当然地渐渐开始帮家里做一些他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了,扫地、喂猪、做饭、洗衣、种菜、担水、放牛、照看弟妹……几乎所有的家务活都做过。
当然,他和莲儿在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少多了。
凌寒上山水涧镇中学之后,他开始住校读书了,家里分到了四亩多土地。那时弟妹还小,他已经是一个半大的小伙子了,开始有了力气。他只要一回家,就起早贪黑地主动帮父母干起了农活,播种、施肥、除草、插秧、收割、挑运、脱粒……,除了犁田(是父亲干的),他什么农活都会干,而且干得很出色。即使是他参加高考那年,学习特别紧张,星期天节假****也没停过回家干活,从无怨言。
生活的艰辛,使凌寒过早地成熟懂事了。他知道自己和莲儿不一样,她家不种田,她被父母和哥哥宠爱地像个高贵的小公主一样。顾影自怜,少年的他累得灰头土脸,营养不良,黝黑消瘦,和莲儿相比,分明就是丑野鸭与白天鹅之比了。
敏感而脆弱的少年啊,渐渐失去了童年的风采,开始变得自惭形秽起来,渐渐有意和莲儿保持距离了。
聊以**的只有优异的学习成绩、家里墙上贴满的奖状、老师表扬的话语和同学们钦佩的眼神。
凌寒的父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然而有什么办法呢?父亲的那点薪水无法养家糊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