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梦瑶在路上趁人不注意,轻轻地扯了一下凌寒的衣袖,小声说:“陪我去后山散散步,醒醒酒,好吗?”,凌寒点点头,随她一同岔到校园北坡的植物园去了。
这是一个静谧的初夏之夜,银色的月光倾泻在龙华山的山野峰岭上,萤火虫打着小灯笼飘荡在树木草丛间,蟋蟀们此起彼伏地赛着琴声,植物园里曲曲折折的林**上寂无一人,大理石铺就的山道上映着斑斑驳驳的月光树影。
凌寒和蒋梦瑶微带着醉意,在这浪漫的月夜里沿着植物园里的幽深小径款款而行,轻柔的山风抚慰着他们的脸颊,使人感到特别的凉爽和惬意。他俩走到半山腰一颗绿荫如盖的粗大香樟树的阴影里停了下来。
蒋梦瑶声音颤颤地说:“凌寒哥,你累吗?”
“唔,有点。”他点头应着。
“哥哥,那我们就在此处休息一下呗。”她明显有点撒桥的语气,改口叫他“哥哥”。
“好的。”凌寒和她相对而立。
四年来,他俩很少单独在这样月光如水的夏夜里漫步。八十年代初中期的大学生极少有人敢在校园里谈情说爱,大学的指导思想是每个学生应当心无旁骛地努力学习,不应该有其他的私心杂念。少数几对胆大的男女生彼此爱慕,也只能偷偷地搞点地下活动,打打擦边球,绝不敢光明正大地谈恋爱。要是被老师发现了,私下里说服教育不说,甚至于公开通报批评,整得你抬不起头来才肯罢休。所以蒋梦瑶即使早就倾心于凌寒,也不敢挑明表白。曾记得凌寒为救她受伤躺在医院里的时候,他俩在花溪村小实习支教三个月的朝朝暮暮,游览三峡景区的日日夜夜,她多次想询问他对自己的感情,然而,看到他心事重重、不冷不热的样子,她失去了勇气,话到嘴边她又强咽了回去。
今晚她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明天就要分手,学校再也不会干涉了,她觉得有好多话要向他倾诉哩!他为什么不明白她的心呢?他为什么总是和她若即若离,不冷不热呢?何不趁此良宵月夜向他表明心迹哩。
“哥哥,你的毕业去向真地不能更改了吗?如果你愿和我一道去省城,我爸爸会有办法的。”她偏着脑壳,两眼灼灼闪光地看着他说,“要不,我随你一道回你的故乡也行啊,我是不怕吃苦的,这,你是知道的。”
“梦瑶,谢谢你的好意,但这都不合适。”凌寒断然拒绝道。
她侧转身子,把头轻轻自然地倚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喃喃细语道:“有什么不合适呢?哥哥,你……你好狠心呀!”
凌寒的心里一紧,但一动也不敢动,深怕一动就使她跌落下去。
“哥哥,我们就要分手了,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如果有,我不会勉强你的。我只想在分手前,你能……抱抱我啊!”她娇嗔的声音细得仅能听到。她突然转过身子,两条圆润有力的手臂一下子围住了他的颈项,两片滚烫的嘴唇紧紧地贴上了他的脸颊,鼻腔里的热气直冲他的脑门。
“这……,梦瑶,不……不要这样,对不起,我心里早就有……有别人了……”他有点不知所措,脑子里“嗡”地一响。突然觉得有一双忧郁凄美的眼睛在盯着他看哩,那是莲儿的眼睛啊!他轻轻地推开了她,语无伦次地说着。
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张满是泪水的通红的脸……
第二天清晨,学校特派大巴车把凌寒和班上乘火车走的同学们送到了火车站,蒋梦瑶也跟着上了车,坚持要送送凌寒。大家在候车室里相互握手道别,分车次洒泪而去。凌寒的车次比较晚些,他拎着重重的行李箱和蒋梦瑶一道登上火车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一切安顿好后,直到播音员提醒送客者下车,火车将要发动,她才紧紧握了握他的手,恋恋不舍地告辞下车。
蒋梦瑶伫立在月台上,透过车窗眼泪汪汪地注视着他,满怀深情地说:“哥哥,多保重,我……我等你!”
汽笛一声长鸣,火车启动了,“咔嚓咔嚓”越来越快,透过车窗玻璃,凌寒凝望着站在月台上挥手的那个美丽身影,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他禁不住心里涌起了一阵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