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求你不要提她了！我太累了，在里面我就没睡过一个整觉！那时，我真的很绝望，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江雁，你知道吗？那时，你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念头！我觉得我可以失去一切，也不愿意失去你！”
“不会的，杜军，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们说过的，要永远在一起！你累了，就睡会吧，我明天会去看你的！”
“好，明天我等你！”
挂断了电话，江雁忽然就变得很惆怅。她能感觉得到，这件事给杜军造成的打击是无法估量的！他的心事本来就重，现在就更重了！江雁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他恢复到原来的阳光和自信！
江雁打开她的书柜，从最里面抽出来一本厚厚的书，书中夹着一个纸叠的钱包，一层层的，整齐地放着她十几年来的压岁钱和她攒的零花钱，有一百的、五十的、二十的、十块的，还有五块的。她都拿了出来，数了数，有一千二百三十五元。
江雁把这些钱都整理好，放进里书包里面。然后，她才拿出书和本子，开始写作业！她身上背负着那么多人的寄托，我不能不努力！
第二天中午，一放学，江雁就骑着车子赶往了医院。途径罐粥人家时，她买了一罐枸杞红枣粥，又买了两屉香菇肉包子。
江雁很顺利地找到了210病房，杜爸爸正躺着床上，右手上输着液。杜军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
这是一个很大的病房，里面有四张病床，但有两张是空的，另外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她的床边竟然没有人守着。
“杜军。”江雁轻轻走过去，小声地叫着杜军。
杜军猛然回神，看到她的霎那，她看到他呆滞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
“你来了，你还没吃饭吧？”他接过那个罐子，放在了床头柜上。
“没呢，你们也没吃呢吧？”江雁看着杜爸爸好像睡着了，就压低声音问。
“没呢，马上就输完了，我还想输完液，我再去买，你却买来了。”杜军把他刚才坐的凳子让给江雁坐，他则坐在了她对面的病床上。
他们一高一低，就那么凝望着。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头发也洗过了，梳理得很整齐，也换了衣服，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可是她却发现，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暗淡，凝着让她心痛的伤！
江雁伸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都过去了，杜军。郭老师今天给我说了，你可以回学校继续学习，可以和我一起参加中考。”
杜军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紧抿着唇，仰着头，似乎无意地东张西望，然而，她还是看到了他眼角的泪光。她的心揪扯得一痛，紧跟着就不安起来。
杜军忽然发现杜爸爸的药液已经没有了，连忙放下江雁的手：“我去叫护士拔针。”
不一会儿，杜军领着一个的年轻护士走了进来。护士很熟练地拔了针，让杜军按着针眼，就拿着导管和空了的药瓶走了出去。
大概是拔针的痛，让杜爸爸醒来过来。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杜军。
杜军笑着说：“爸，江雁来看你了。”他说着扶着杜爸爸慢慢坐了起来，并把一个枕头垫在他的背后。
杜爸爸这才转身看向江雁。
江雁看着杜爸爸，似乎比上次见他更苍老了许多。他应该和她爸，和战西叔，和康城，属于同龄人，可是他看起来就像年长了二十岁！江雁赶紧站起来，笑着说：“杜叔叔，你好，我是江雁。”
杜爸爸有些激动地说：“我听小军说了，是你救他出来的，我真是谢谢你了！没有你，小军还在里面受罪呢！”他说着，眼圈红了。
江雁忙说：“杜叔叔说重了，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是好多人努力的结果。这件事过去了，您好好养身体，您的身体好了，杜军才能安心学习。我们班主任说了，杜军虽然缺考好几门课，但是学校给他开绿灯，同意他回学校参加中考。”
杜爸爸听了，先是一喜，随后却叹了口气。他看着江雁，想说什么，却被杜军打断了：“爸，你饿了吧？江雁给你买了粥和包子，你吃点吧。”
杜爸爸看着杜军，杜军朝他眨了下眼。于是杜爸爸说：“还真饿了，那就先吃饭吧。你们也都没吃呢吧？”
杜军说：“你先吃，一会儿，我带江雁去食堂吃。”
杜军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餐盒，从罐子里倒了半盒粥出来。粥的香甜的气息立刻飘散出来，勾人食欲。
杜爸爸端着餐盒，喝了一口，说道：“嗯，这粥还真是好喝，香，软乎，好喝。”
江雁笑：“叔叔喜欢喝，明天我再给叔叔送来。”
杜军说：“你就别来回跑了，我去买就行。”
杜爸爸说：“嗯，江雁就不用麻烦了，快中考了，你要抓紧时间复习，千万别因为杜军的事耽误了你。”
江雁说：“没事的叔叔，不会耽误学习的。”
杜爸爸喝完粥，只吃了一个包子，就说饱了。
杜军又重新让杜爸爸躺下，把餐盒洗了，才领着我江雁了食堂。
现在已经快一点了，食堂里用餐的人已经很少了，也没什么饭了。好在他们把包子提了下来，杜军就要了两碗馄饨，他们就着包子吃了。
在吃饭的时候，杜军告诉江雁，他爸爸之所以昏迷这么久，是他的肝出现了问题。他的肝已经硬化达到了百分之六十，而且他的胃病也很严重。他说，这几年妈妈总是和他吵架，他心里不痛快，就自己喝闷酒，再加上他十几年来的风吹雨淋，让他已经病若残年了。
吃过饭，江雁和杜军在医院的小花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因为是中午，这里没有人来。
杜军告诉江雁，其实他爸在年前就已经住过院了，春节也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他说那个春节是他过得最凄凉的春节，妈妈没有回家，爸爸在医院里住院，家里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爸爸住院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他不得不去打工，能挣一点是一点！
他说，那个春节对他来说也是最幸福的春节，因为在那天他见到了江雁，去了她的家，知道她有一个幸福温馨的家，也为她感到高兴！
江雁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天他急匆匆要走了！
江雁难过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些你都不告诉我？我希望我自己能替你分担点，哪儿怕是让我了解你心中的苦也好啊！”
他笑着，阳光在他的眼睛里闪耀。他紧紧地握着江雁的手：“你那么单纯，那么美好，我不忍心让你有一丝的忧愁。这只是我的生活，是我该承受的！”
“可是你心中太苦了，我真替你难过！”江雁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有更紧地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她会陪着他。
“昨天晚上，我妈妈来看我爸了，她说她错了，不该不顾我爸和我的感受，一味地争吵。她说，只要爸爸同意离婚，她可以好好照顾我，她说，是她忽略我了！”杜军慢慢地讲述着。
“那你爸爸同意了吗？”江雁问。
“我爸说，这事他出院后再说，其实我觉得他是想明白了，总归是留不住我妈了。”
“怎么说着，我觉得，你爸妈闹到这个份上，把以前的感情都闹没了，剩下的只有厌恶和不甘心了。我倒觉得你爸爸选择放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他放你妈妈走了，你妈妈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也会感激你爸爸的，因为毕竟你爸爸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强拉着硬拽着，也过不到一块去。”
杜军默默地注视着江雁，许久才问：“江雁，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
江雁抬头看着中午的阳光，照进亭子，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一闪闪的，让人有些眼晕。她慢慢地说：“具体的，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是两个非常投缘的人，不吵架，不打架，有什么事情互相商量着，彼此能够关心对方，心疼对方，也就行了。在我家，我爸脾气暴躁，我妈就总是忍着。年轻的时候，他们也总是吵架，我就大喊：你们打一架吧，比吵架好！他们就不吵了，也没有真的打架。现在，我爸尽量忍着脾气，对我妈也心疼得很。所以，我觉得这样的家也挺好的。”
杜军专注地看着她，似乎要把她吸进他的眼睛里。
江雁有些错愕地说：“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杜军低了下头，好似下定了决心，再次抬起头，对她说：“江雁，我上不了学了！”
“为什么？”虽然江雁早有预感，可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她还是惊得胆颤！
“为什么你不能上学了？你告诉我！你不能上学，我怎么办？”江雁摇着他的胳膊，简直要哭了，她无法承受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
江雁已经习惯了他在她的身边，哪怕就像前一段时间，也只是说几句话也好啊！她不是个贪心的女孩，她的要求不多，只觉得他们应该一路手牵手到高中，到大学，再到某一个城市，一起打拼，建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江雁本来是没有梦想的女孩，只是单纯地按着爸爸规划的路，一步一步地走。是杜军，是他闯进了她单纯世界，给了她梦想，那是和他一起走下去的梦想！
现在，他告诉她，他不能上学了！她的梦想还有意义吗？还能实现吗？
她的梦想刚刚起飞，就要这样折翼了吗？
江雁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她哭了，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杜军搂着她的肩，好久都没有说话。但是她能感觉到他滚烫的泪低落进她的脖颈。
江雁从他的胸前抬起泪眼，胡乱地用手抹着脸上的泪：“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杜军抹了把脸上的泪，仰起头，平静了下心情，才慢慢地说：“昨天，邮电局的领导来了。我爸已经三个月没有上班了，他们说，让我爸爸办理病退，把位置让给别人。我爸爸不同意。如果没有了这份工作，我们父子两个就只有喝西北风了。于是，我爸和他们的领导商量，先让我替他上着班，等他的身体好了，他再去上班。他们的领导同意了。没办法啊，我爸要看病，还要增加营养，我们也就能指望着那份工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