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洞庭,残存的清寒亦一点一点地消沉下去,透出一派脉脉春色。
舒靖云此时处于洞庭湖畔的一个小山谷之中。花木繁茂,泉林幽寂。正值阳春三月,古中桃花正茂,粉红的花瓣乱落如雨,在地上铺开一层厚厚的锦绣,瞬间又被碾落成泥,长眠于低下。
春日迟迟,草长莺飞。眼前的一泓碧水在翠山环绕之下愈显幽静。成群的大雁掠过,传来阵阵聒噪,在山间回荡,余音袅袅。水汽蒸腾,彩云流散,四周一片静谧。
树上的桃花已开到极盛,落英吹雪,以是妃红俪白,烂漫如锦。湖水清澈澄鲜,水面出了片片桃花,再无杂质。清晨的薄雾宛如一幅巨大的沙幔,在微微日光中压出千重万叠地姿态,轻轻覆盖水面的娇红,泛起阵阵微波。
一袭白衣宛然立在一片夭桃之中。乱雨吹雪,片片粉红飘落在他温润如玉的双手,随之又从他的指尖滑落。落红却想在这刹那再度绽放,这使零落前最后的美丽,那么的哀艳动人。舒靖云地脸上露出淡淡的哀伤,仿佛在为生命的陨落而感叹。
他的眉微蹙,似乎有感于这花叶飘零,却又想起了什么,内心阵阵悲凉。儿时惨痛的记忆不觉涌上心头,不禁感到针般的刺痛。
南宋初期,岳飞带领宋军挥兵北上,屡战不殆,军队士气高昂,立志要收复中原失地,一些武林义士亦纷纷加入其中。最终因昏君奸臣所至,不得不班师回京,与金达成协议。
舒玄宗那岳飞麾下的一位名将,曾多次领着精兵,在洛阳、西都等地打败金军。眼看中原大地已是囊中之物,京城却传来消息,要立即回京舒玄宗也不得不遵循旨意,放弃这一切,不料遭佞臣所害,被贬于沛城荒凉之地。
被贬谪后,舒玄宗内心的抑郁不平之情更盛,常在酒肆里买醉。家中并不宽裕,生活是越来越苦。一年后在家中猝然病逝,妻子亦早逝,只留下一子。年仅十岁的儿子便于只能在街头流浪,以乞讨为生。
想到当年父亲随岳飞大将军率领百万雄师抗金之时的英勇与豪放,最终却落得个如此下场,舒靖云满心愤懑,手一甩,桃花骤然而落。
若不是十年前在此遇到恩师沐剑臣,恐怕自己亦活不过今日吧。
沐剑臣乃当今武林第一大派——倚绿山庄的庄主,若不算上情殇阁,那就绝对是第一大门派。至于情殇阁内部何其庞大,自然不是旁人所能想象的。沐剑臣手下有五名弟子,其女便是最小之一,最为喜爱。虽然每一位都曾受嫡传,但数舒靖云资质最高,若冠之年的武学造诣也颇深。沐剑臣知其如此,便把藏经阁内从各地搜罗来的武林秘笈供其查阅。三年来的勤学苦练,终于仅以半招险胜恩师。既学而有成,便拜别恩师,走入真正的江湖。
这个阔别了十年的地方,风景依旧。不愿回想起十年前的心酸,怕是为自己的生命惋叹。
日光温暖的斜射在这小山谷中。忽而一阵琴音从远方传来,动听得如同潺潺流水,莺鸟相鸣。顺声望去,并无一人。舒靖云一时惘然,不知其从何处来。双袖一挥,施展他那流云般得的轻功,在山间游荡,欲寻其源。
这本是一段明快的小曲,舒靖云听起来却感到无比寂寞惆怅。漫步湖边,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不远处有一人家,诺大的庭院用木块围成的围栏。院子里的人都各自忙碌着。
日光隐曜,洞庭治水波澜不惊,一碧万顷,,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一曲终了,舒靖云忽觉身心舒畅,不禁加快脚步,向那户人家走去。
伫足,他头一看,一块木匾挂在了大门的梁上,,没有什么雕饰。三个狂草的子差点连舒靖云也看不清了。
锦瑟居。
这让人想起义山的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箫声冲破了院子里的水雾,悠扬,婉转,也不如刚才的琴音那般生涩,简直堪称天籁之音。酒香扑鼻。舒靖云便不多想,径直走近了庭院。
但是并没有人去理会他。院中人皆穿青衣,无论男女,都忙着酿酒。舒靖云已察觉到,自己进门的那一刻,他们的警惕性便提高,只是不表露出来罢了。他倒也不急,尽管在场的可能都是武林高手,可是要自己一人全身而退,也并非难事。
绕过小屋,屋后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把琴。一个一身缟素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吹箫。她的身旁站着一男一女,各手持长剑,剑气凌厉逼人,隐曜这它的光芒。他们似乎在向这个女子汇报什么,却又不如对尊长般毕恭毕敬。
女子放下了手中玉箫,闭目运功,直到体内的内息顺畅,打通了各处筋脉后,才停下来,转过身去,打量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舒靖云为之一振,一时陷入了回忆:
深秋。
九月末的洞庭早已是黄叶遍地,不远处桃树的秃枝令人顿生寒意。冷风袭来,枯叶悠然地在空中飘舞,如同纷飞的蝴蝶,最终陨落于此,湛碧的湖水泛着微薄,枯黄的叶子骤然落在水面上,黄绿相衬,有着说不出的惬意。
回忆至此就被那双眼打断了。女子的目光如剑尖般锋利,直穿人心,欲要看透他的内心世界。既而目光又变得柔和,如一汪静水。
舒靖云皱眉,的确,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却是难以想象的成熟、镇静。舒靖云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这个女子会给常人带来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又怎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