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过了几年光景。
今日碧空万里,山谷内外,芳草萋萋,春光明媚。又是一年药师大会,为期十日,前五日是药师考核。后五日是新人考核。谷内弟子云集。凡通过考核的老弟子。均可得药庐贴资出山为药师,开馆授徒。优异者更是能得夜老亲荐书信一封。新晋优秀弟子则有到民间历练一年的机会。参与考核药师的弟子,必须学满五年。吴忧不在此列,只可一旁观摩。此次已是他第四次逢此盛会。故而不再觉得新鲜,仍是躲在藏书库熟读古籍。当年所习胎息功法。也是片刻没有间断修习。那异于常人的精力与这四年间所留下的汗水,让他的医术达到何种境地?坏枚?br/>
藏书库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袭来。来人尚在门外,声音已至:“小师弟!”那声带传出的沙哑。吴忧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便放下古籍,迎了出来:
“何师兄,你不是在前殿备考吗?”
来人是药庐的普通弟子,何文武。吴忧虽是亲传弟子,却入谷晚他几年,故为师弟。那何文武为人憨厚老实,家境贫寒,早年几个兄弟都相继饿死。家中只剩他一个独子。夜老怜其身世,破格入谷,既能学得医术,也可赚些家用。在药庐已有七年。因天资愚钝,几次考核不过。前段日子母亲捎来家书,父亲病重,危在旦夕。想在撒手前见儿子以药师身份归来,光耀门楣,成家立业。何文武本也不急于出谷。噩耗传来,今年考核,却显得尤为重要。只许成,不许败。从此出了山门,为何家开枝散叶,侍奉孝道,也好让家父含笑归西。
药庐的药师考核甚为严格。行医救人可出不得半点差错。何文武此次并无把握。万般无奈下,急病乱投,想来找小师弟向师尊求情。
何文武将吴忧拉至僻静处,堂堂男子汉,双膝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小师弟,素闻你待人和善,古道热肠,又得师尊喜爱。我此番别无他法,只得求助于你了!”
吴忧哪里见得这种阵仗。急忙扶起何文武,听他讲明原委后。一时也没了主意。
“师傅素日里最不喜弄虚作假之事,若是他事,还有待转寰,此事却棘手的紧呐”
“小师弟!为今只有你能帮我了!”那何文武痛哭流涕:
“想起卧病在床的爹和无人照料的老娘,多年未侍奉膝前。为人子的我真是大大的不孝啊!”
吴忧触景生情,想起自幼无父无母,幸得萧叔悉心照料,现今萧叔也已离去。“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苦楚他如何不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沉吟片刻:
“唯今之际,想要替师兄过关并非毫无办法,只是师弟我也无完全把握,只得尽力一试了。”
“师弟有什么法子?”何文武听得吴忧有法,止了哭泣,眼神又放出了些许光芒。
“师兄以为,考核三关中,哪关最难?”
“药理文章最难!”何文武答道
“那其余两关,师兄可有把握?”吴忧追问。
“识药抓方和亲治诊疗,我倒可勉强一试!”何文武的眼神多了份肯定。
“那好,我们须如此这般......”
何文武闻言,双目瞪得如个灯笼:
“你确信可行?”
“师兄若不信我,我也无计可施了”
何文武脸神一直变幻。半晌,眼神坚决,双手攥拳捏得直响:
“罢了!想必也只有此法了!小师弟,师兄在此谢过!”言罢便又要跪下。
吴忧哪里还想承他两次。阻止了他的动作:
“师兄却是为何!我等份属同门,若如此见外。我帮你作甚!万不可再行此大礼!还是备考紧要!速取笔墨吧!”
药师考核分三日,一日一关。三关中,一为“辨”。辨明数各种草药的药性用途。再按照出具的古方分辨病人症状。考的是弟子们的医术常识。二为“施”。从谷外寻些奇难怪症不得治的穷苦病人,让弟子们施术诊治。考的是弟子们的实施医术的水准。三为“论”。解析药理,考的是弟子们的医术修为。前两关均在殿前亲试。第三关需考核者在规定时限内将写好的文章呈递夜老亲批。而考核评级标准便在“论”这一关,按医术修为高低,会有夜成空亲荐函至太医院或各大医局药馆。从此富贵腾达。
吴忧此时速笔疾挥,胸中所学所感加以融汇贯通,洋洋洒洒千余字在笔下游走,一气呵成。身旁的何文武目瞪口呆,不成想众人最为头疼的药理之论,在师弟手下如走笔龙蛇。原本听得吴忧说出此法,心中还颇为忐忑。吴忧才得十四岁年纪,如何能论得。但苦于无他法,又转想吴忧如何也是亲传弟子,师傅的亲身教导怎是自己所能揣测出深浅。索性死马便当活马医了。待看罢,不禁狂喜。
五日后。药师考核公布结果。只过了十六名弟子。待田七公布名单后,台下众人心里石头也都落了地。不成的有待来年,成了的欣喜若狂。十六人名单,何文武排在最末。所幸是终能以药师之身荣耀返乡了!名单公布之时,何文武的心悬在半空,迟迟不落。眼见名单就要念完,万念俱灰间。最后的名字赫然是他。听得竟是兴奋的晕厥过去。
待人醒来。夜老独自召于他。只见夜老眉头深皱,一双深邃眼神对上何文武。何文武打了个寒颤:“莫非师傅已然知道代笔之事了?”
“你可好些了?”
心虚之下,何文武如惊弓之鸟,唯唯诺诺。
“为师除了来看望你,还有一事想来问问你”
何文武闻言,爬起身来,床前就跪下磕头,和盘脱出了事情始末。
“文武,为师知你敦厚勤奋有余,天资悟性不足。前日见了你那论述,便知不是出自你手,只是心中不解何故使你作假欺瞒师尊之举。你家中之事为师近日才有所闻,念你忠厚孝顺,事出有因,便留了你一名额。”
一席话讲完,何文武半晌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脸皮抽搐。又羞愧又激动:
“弟子,拜谢师傅再造之恩!”
诚心的行了个叩拜大礼。夜老拍拍他的肩膀。扶他起身:
“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明日你便领了资费凭证,收拾包袱早早下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