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央轻轻抚摸着上好的寒蚕丝绸炼制的嫁衣。
金光灿烂，祥云繁锦，凤凰展翅，连红色都是霞最灿烂时昙花一现般的绚烂。银丝缭绕的裙摆上，长青古树从裙底生长而出，枝桠蔓延至裙摆上，根系则伸展至裙尾，足足拖了数尺。
非常美。足够让任何女人为之疯狂的美。
就如同她的婚事，完美得足够能让任何女人艳羡。
如果是上一辈子，或许她真的满心期盼着这场盛大的婚礼，期盼着和喻天遥这样完美的道侣携手一段佳话。
不，上辈子就算只是个凡人，穿着简陋的红裙，和一个凡人夫君在昏暗的油灯下对着祠堂老祖的排位磕几个响头，她或许都会满心幸福期盼地流下泪。
可为什么此时她抚摸着这红色的嫁衣时，并没有任何期盼，只余下一些难以压抑的悲伤呢？
或许是天道的玩笑？还是她命该如此呢？
上一世的陆殷，大抵也是穿着这样的红裙嫁给喻天遥的吧。只是这婚事并不顺心，喻天遥对她毫无感情。
就像是对她文央一般，得则受之，厌则抛之。
不知道上一世她死后那段日子，陆殷是否因为虐杀了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侍姬，而过得如她所愿。
几十年的囚笼，她在那个小院子里足足一个人呆了几十年！到最后雷灵根觉醒，本以为可以抛弃这一切痛苦，命运将天翻地覆，结果又以那样屈辱的样子，死不瞑目。
她恨吗？
那些情绪当然是在的。
可比起恨，她更觉得愤怒，甚至觉得自己可怜而何其无辜。
她活不够的，几千年几万年几万万年也活不够的！想让她死，那让天道先死一死好了！
“看看央儿，这就激动得哭了～”玄薇道君打趣的笑声让文央从思绪中猛然回神。
文央眨了眨眼，抹掉满脸的泪珠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两位师叔见笑了。”
玄映道君看着她，嘴角勾起笑容：“正常，咱们谁都没结过婚，要是真有那一天，不定比她还激动。”
玄薇耸了耸肩：“那千年光棍的老女人岂不是得哭得背过气？”
玄映道君的目光一下子危险起来，眯起眼睛看向玄薇道君。
玄薇道君丝毫不怂地笑看着门派内除了苍乾道君外“年事最高”的玄映道君。
玄映道君咳嗽一声，意外的没有生气，转过脸去，分明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哦呦？有故事？文央难得的八卦之心忽然燃烧起来。平常冷冷淡淡，强势逼人的玄映道君竟然有心上人？
玄薇道君兴趣也上来了，拉着文央道：“你别看你玄薇师叔整天一副别招我的样子，其实她心里头痒痒了...嘶，快一千年了吧，我跟你讲，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当时......”
“玄薇！”玄映道君咬牙切齿，目光带着危险地看着她。如果抛去越来越红的脸，或许真的能起威慑效果，但现在文央突然想笑。
“只见光影之中，有个翩翩少年郎飞跃而出，他就是......”玄薇道君继续说着。
玄映道君忽的起身，拎起文央的领子，提小猫一样把她拎出书阁，放到地上。
文央一脸呆滞。
“别听你玄薇师叔瞎说，那都不知什么时候的陈年往事了。”
“诶诶诶，别啊，我还没说完呢！师姐你害羞啥～”玄薇道君也追出来了。
“别忘了，当时你可是个刚进门只有几岁的黄毛丫头！”玄薇道君一脸嘲讽地看着玄薇道君。
玄薇道君毫不在意地笑嘻嘻道：“黄毛丫头总比老女人强。”
玄映道君“哼”了一声：“什么时候你到了我的修为再说这话。”
玄薇道君僵住，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看向文央，硬生生转移了话题：“那个，央儿啊，最近别再出宗门了，受了伤就不好了。”
文央点了点头，也知道玄映道君确实恼了，赶紧开溜。
元婴道君之间的恩怨情仇岂是几日几夜能说完的精彩，却不是她现在一个结丹初期的小崽子可以知道的。
文央端坐在洞府里，闭上眼睛，在识海里触动了神魂域的入口。
“抓住他！快！”刚一睁眼，本以为像往常一样清静安宁的小镇子竟然骚动不已，一群人操纵着神魂朝着她奔来，文央定睛一看，那追逐着的众人中，首当其冲竟是莫如期。
那被追着着的人显然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神魂域进来个人，又回头看了一看黑压压的一片人追着他，一咬牙，眼神狠厉地伸出手，朝着文央冲了过来。
“文道友，小心！”莫如期的呼声传来，文央眯起眼睛，毫不犹豫地侧身，一下子避过那被追之人伸出的手，一个跳跃落地滚到那人冲出去的前方，躺在地上直愣愣抬起腿一别。
那人一下子踉跄了两步。她将别住那人的腿一扭，那人一下子倒在地上。
那人不甘心地伸出手，上面泛着诡异的紫光，一下子穿透文央的肩膀。
文央吃痛，回过头一拳招呼在那人脸上，两拳，三拳。
锻体时练习的招式派上了用场，那人被打得头晕眼花，而这时追着的人群也赶到了地方。
文央这才松开腿，有点狼狈地坐了起来。
莫如期伸出手，她借力站了起身，肩膀上的疼依旧火辣辣的，让她“嘶”了好几声，皱着眉。
“这次你可是大功臣。这家伙破坏了规矩，已经连破三个人的神魂，归为己有当作养分了，”莫如期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用脚踢了踢，“应该是魔修，不知道哪里得了出入的传送门。好在没有抓到你的心脏，不然心脏被掏，你的神魂直接灰飞烟灭。”
文央感受着肩膀上凌迟般的疼痛，感觉自己的神魂确实虚弱了一些。
“这家伙会有人修理的，走吧，我给你疗伤。”莫如期带着文央绕出人群，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住她的肩膀闭上眼睛。
一种极为强大温和的力量一下子充盈四肢，文央感觉到肩膀上的疼痛开始减弱，虚弱感也渐渐好转。
“你平日都不离开神魂域吗？每次进来都能看到你。”文央忍不住问道。
“嗯，”莫如期闭着眼睛答道，“我肉身修为遇到了瓶颈，想了很多法子，却实在无法突破。没办法，只得在神魂域中寻些上古机缘，或许能行。”
文央没有再问他的肉身修为。很有可能是分神期或者合体期的什么大能......
“最近神魂域魔修猖獗，这已经是近三个月我们抓到的第四个魔修。只不过这个比较厉害，害了三个人。前三个魔修有两个都是没得手，被反杀，还有一个只动手一次就被发现处理掉了。”
文央轻声问：“那么那些被害的人，神魂消散了？”
莫如期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肩上的伤好了。虽然因为直接被那魔修伤了神魂，如今还是有些虚弱，但总算是不那么疼了。
“其实神魂域里不少人都是常驻，因为在这里修炼，神魂更容易突破提升，神魂提升了，肉身只需多些历练就能提升了...你总是神出鬼没的，倒是少见了。”莫如期看着她。
文央笑了起来：“多亏我的神出鬼没，帮你们解决了个大麻烦。”
莫如期一愣，也笑了起来：“确实。每次你进来准是因为有事，这次又是为什么来的？”
文央叹了口气：“别提了，肉身被人害了。那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禁忌毒药，趁我外出历练，找了四五个和我修为一般的打手来杀我，没杀成，就投了毒。我这不是中招了，来找找解决办法。”
“哦？什么禁忌毒药？”莫如期好奇地问道。
“呃......”文央思索了一下：“每次都是想要用灵力的时候毒发，体内蔓延开一种奇香，直冲四肢百骸。随之而来的是不知什么东西堵塞了灵脉，让我根本无法使用灵力。一旦使用，灵脉碎裂，直接吐血......我怕强行冲破，恐会爆体而亡。”
“这么严重？”莫如期皱起眉摸着下巴，一张清秀的少年脸上泛起思索，半晌道：“走，我带你找人去。”
又找人！
文央想起上次的妲己，一个激灵：“不是妲己吧？”
莫如期头也不回：“放心，不是。”
那就好，文央松了一口气。希望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南山法师，我这个朋友中了毒，不知道怎么解决，我就带她来找你了。”莫如期对着一老和尚作揖。
文央也不犹豫，马上恭敬地作揖行礼。
老和尚倒是很和善地摆了摆手：“善哉。不知这位女施主是什么毛病？”
什么毛病？我没毛病。
文央虽内心吐槽了一下，但还是立马将症状重述了一遍，末了，用期盼恳切地目光看着老和尚：“大师，可有解决方法？”
大师面色淡然地转着不知哪来的佛珠，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文央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像是在冰窖里上下摩擦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