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睇了一眼,道:
“不必了,你收下,当是我给你的答谢之礼,当然,你的恩自然不止这一件物什的分量,待我伤好回府后,会再另行答谢。”
雪衣笑了笑,径自为他挂在腰上,“五娘救人不是为了图报酬,再且,救命之恩,再多的东西,也是抵不上的,行医济世,医者本分。”
他忽然眸光一暗,长臂捞了她腰肢,将她贴在胸前,“既然东西你不肯要,那,做我的女人。”
雪衣怔了怔,随即灵动一笑,道:
“四郎家中,可有娇妻?”
“有。”
“五娘不为妾,只为妻。”
“我会待你胜过她。”
“四郎连自己的正房妻子尚且不爱,五娘又怎敢相信四郎的话?”
“你不愿做我的女人?”
“四郎为何要我?”
“因……”
他忽然眸光深深凝起,定定看着那双与小五酷似的水眸。
“四郎,也为五娘的美貌所动,莫不是,爱上了五娘?”
原来,男人都爱美人,轻易便可为一个美抛下自己的妻子而动情,这世间究竟是否有那么一个人,真的不为美貌所动,而真心只爱一人,只许她为妻?
难吧。
他忽然放开了她,转过身,背影有些落寞,道:
“你想错了,我并非因你的美貌而被迷惑,不过是因为,你的这双眼睛,跟她很像,要你,只是因为对着你的眼睛,我才能感受到她还活着。”
雪衣心中一番惊讶,讶然的目光看着他背影。
没想到,他会直接将他心中所想对她道来,他这样一个城府内敛的人,竟会对一个陌生的女人道出心里实话,这实在让她很意外。
“四郎如此直接,难道不怕伤了五娘的心?”
“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让她误会。”
“可是五娘刚才听四郎所说,你心里的那位女子,似乎已经?”
死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直直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
“我给你点时
间考虑,不必现在拒绝,虽然我心里有她,但也必不会亏待你,至少目前,我还不讨厌你。”
“那,四郎可否想过,你的妻子会伤心?”
他眸光遽然一下星冷,掠过薄凉,“我不缺富贵,也不缺权势,但我也有我所不能的事,比如,我的婚事,娶一个不爱的女子为妻。我的婚事可以受他人操控,但我的心,谁也管不得。”
雪衣心中蓦然一下乱了,如平静的水波里扔进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眼睫抖动着,目光低敛闪烁,惶然转身,“你伤还没好,好生歇息,我该同我丫鬟送酒下山去村子了。”
说完匆匆走出了屋子。
她奔出了屋子,只觉得刚才狭隘的空气令她窒息。
靠在墙上,她深深呼吸。
脑海里,浮动起一张金色的面具,和一道玄黑孤绝的身影。
一年了。
自从被老太妃追杀,再无半点他的消息。
他明知她是他的妻子,却什么也没做。
还是,他也认同了老太妃的做法,要将她赶尽杀绝?
她之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而蝶双,孩子出生了吧?
算算日子,快半岁了。
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他有美娇妻,有了子嗣,而她算什么。
不过是景王府阴谋中的一个笑话,一个工具罢了。
可是,给了的心,要怎么收得回?
无数的疑问,她想问他,要个明白。
深藏的痛与恨,该怎么索要得回?
这几日清明前后,村子里乡亲要酒的很多。
阿碧推着酒车,雪衣帮忙拉纤绳,赶半个时辰的路到了饆饠山下的蒹葭村村口。
雪衣一袭白裳,头带蒹葭斗笠。
一开始,这是阿碧的要求,雪衣知道,此处虽离帝京皇城较远,但还是没有脱离帝京的范围。
自那一次逃亡后,阿碧心中极为担心她的安危,即使换了颜面,但还是不放心。
“五娘来了……”
“五娘下山了……”
雪衣出现的地方,总能引起一阵你动,即使大家伙瞧不清她的面容,但听闻那些曾有幸远远一瞥的人相传来相传去,这儿淳朴的百姓都把这气质出尘的世外女子当成仙子一般看待。
更别说,这大半年来,五娘给蒹葭村名百姓看病从来不收取报酬。
乡亲们将她二人当菩萨看待,因此每每在看病后送给她们主仆二人一些生活上的用物和吃的。
而她酿的一手好酒,更是让乡亲们爱不释口。
有老村长笑呵呵的偿着美酒,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说道着想要给五娘物色个小伙子。
有大娘见她主仆下山,忙忙的从家里包了些好吃好喝的送来。
一群的小孩子围着过来看仙子,
一些的小伙子过来讨酒喝,虽心中多有爱慕,却不敢对这仙子般的人物儿亵渎了半分。
村子里,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致。
远处,一骑骏马缓缓朝着村口行了过来,黑马高大壮实,马背上昂扬坐着一人。
一身宽大的深紫色锦缎长袍,袍边金银线缂丝,绣着繁复的纹理,脚蹬长靴,披着暗花玄紫绒缎披风,头带一顶斗笠,斗笠四周垂着云纺黑纱,遮尽了整个脸面,风轻扫,掀开一微微的一角,只见黑纱下,竟还裹着一层厚厚的面纱。
村子里有人发现了他,朝这边望来。
抬头,望一眼远处绵延的青山,清风里送来一阵竹叶的翠香,还有一股温醇的酒香味。
缓缓蹬着马腹,上官凤澜渐渐的朝村口那堆吵闹拥挤的人群而去。
有人在村长耳边说了什么,年老的村长笑呵呵迎了上来。
村长对着上官凤澜打量了两眼,断定他是个年轻男子,便捋着胡须说道:
“年轻人,是,从外乡来的吧?”
看这一身的打扮,虽并不极尽富贵张扬,但也绝非一般人家。
“从京里头来的?”
上官凤澜骑在马背上,缓缓点了一下头。
目光一扫,在吵杂的人声人堆里,视线落在树荫下那一抹胜雪的白衣女子身上。
那女子也带着斗笠,白纱遮尽了容貌。
他微微眯起了眸子,似乎有些疑惑,在这样的村落里,这女子为何带着斗笠不肯见人?
那村长循着他视线望过去。
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容呵呵扩张开来,“年轻人,你来得正是时候,瞧见了没,那白衣裳的女子,可是咱们蒹葭村的活菩萨,人称五娘,生得貌美如花,咱村里头的人都只当她是仙子下凡,五娘不仅长得美,心地品性极好,最好的,莫过于酿得一手好酒。”
说起雪衣的酒,村长就口馋了,直招手热情的笑喊道:
“来来,你今日既来到咱村,又让你遇上了,这五娘的酒,你可得尝一尝。”
说完朝树荫下的雪衣喊了起来。
雪衣从人堆里探头望过来,阿碧亦抬头望过来。
两人蹙起眉头将视线落在那骑马的陌生男子身上,那男子带着黑纱斗笠,什么也瞧不见。
雪衣听了村长的喊话,对着阿碧道:
“朱儿,你来顶我一会,我拿碗酒过去给那陌生人解解渴。”
阿碧应了,又看看那陌生人,叮嘱了两声,这才埋头又忙活了起来,雪衣端了酒朝村长走去。
一群的小孩子围上来,上官凤澜似乎并不适应这乡村的热情,又听村长刚才这一番话,因此不再将视线放在那白衣女子身上,而是掉转马头准备离去。
等雪衣迎上来,他已经跨马踏出了村口。
村长笑一回头,目光转了几转,却见他已然策马离去,“这,怎么这就走了?”
村长还在试着唤那年轻人,雪衣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