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只有三天,还要模样周正的,还要自愿,更是要保守得住秘密的,这无疑太难。
白纱斗笠下,雪衣眸光静静波动,就在他两人为难之际,说道:
“要说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小鱼娘亲一下便醒悟过来,“五娘,你、你要代我儿入宫?”
大雨激动的握紧了拳头,头一个便反对:
“五娘,那皇宫不是个好地方,你不能代嫁入宫,不行不行,我大雨头一个不答应!”
他要是知道五娘是想自己代嫁解小鱼母女之围,一开始就不会让五娘说出来,一入侯门深似海,后宫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何况,何况,五娘入了宫,他这辈子,只怕再想见一面都不能了。
“要是歌家的人敢对小鱼怎么样,我大雨一定不放过他们,来一个杀一个!”
雪衣却是沉静的笑了笑,“大雨哥,你杀得了一个,杀不了所有,难道你要小鱼跟着你躲躲藏藏一辈子,你忍心么?”
“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之所以说出这个法子,倒也不全是为了解他们母女之围,而是,我自己想入宫。”
“我不信,你不是贪图富贵的女子!”
雪衣静静笑了笑,说:
“大雨哥,你我相识不过一载,你又能了解五娘多少,五娘自认容貌不差,身段婀娜,一直都想着能嫁入皇宫,凭五娘的相貌,必然能博君一宠,过上那繁华碧柳的贵族日子,更何况,歌家二女要嫁的,还是当今皇上,一入宫,便贵为皇后,此等荣华,正是五娘所期望的。五娘不比小鱼单纯质朴,家中又无所牵绊之人,五娘孤身一个,便是死在那后宫,能做一日皇后,也是值得的。所以,五娘自愿代小鱼入宫。一来,保了小鱼性命,解了阿娘心中之所虑。二来,也成全了我自己。”
“我、我不答应!”
雪衣绝美的声音里冷了一分:
“大雨哥非五娘亲人,亦非五娘夫君,没有权利替五娘决定任何事,五娘想入宫,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大雨哥又何必阻我前程。”
大雨脸色一下煞白,握紧了拳,有些不甘,他心里觉得五娘必不是这样的人,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对,更是被她一席话给噎住,张了张口,只得嗨了一声:
“五娘!”
雪衣走上来,握着小鱼娘亲的手,“阿娘,五娘知道小鱼是您的命根子,小鱼长在这深山里,心底单纯,后宫那样的地方,不是她该去的,如今五娘虽是为了一己之私,也算是成全了小鱼和大雨哥,五娘若能入宫,从此是荣是败,都是五娘的命,你们也再不必牵挂于我,这都是五娘心甘情愿的。”
小鱼娘亲踌躇着,握着雪衣的手握得很紧。
“阿娘,为了您的女儿,您别无它法,只有答应五娘。让小鱼嫁给大雨哥,让五娘代替小鱼入宫,从此歌家二小姐就是五娘,五娘便是‘歌妩’。”
小鱼娘亲紧咬着唇,含着泪,无声的点了一把头,跪在雪衣面前叩首:
“五娘的恩德,我跟我女儿无以为报,只有来生做牛做马来报答姑娘。”
雪衣伸手将她搀扶起来,“阿娘何必谢我,五娘为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
小鱼娘亲含泪摇着头,“孩子,我活了这大半被辈子了,曾在歌姬坊里谋生,多少的人没接触过,你是什么样的性儿我安能不知,你不是那贪图富贵之人,但我猜想你执意入宫,心中必然是有何苦衷,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阿娘都要谢你,你救了我女儿,也救了我……”
眼看着大局已定,大雨心中忧急如焚,怎么也不愿意眼看着五娘轻易走进凶险万分的后宫之争,试图力劝:
“五娘,我大雨自知没有资格替你做决定,但是万一,万一你的身份被歌家知道了,你该怎么办?”
“放心,歌家的人从未见过小鱼,不会知道的,倘若真的知道也无妨,他歌家也明白,此桩亲事必定不能作罢,小鱼嫁为人妇,他们也只有找人替嫁,如今这里有个现成的,他们没有理由为难我。”
“那,那万一宫里头知道了又当如何,那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别担心,即使事情败露了,我也不会让此事牵连到你们,至于九族,我早就孑然一身,除了我的丫鬟,我再没有任何亲人,没什么好怕的。”
“好了,大雨哥,五娘知道你的一片心,但是五娘决定好的事,不会做更改。”
雪衣果决的打断了大雨的话,一面又笑着说道:
“大雨哥,我会把你记在心上,不管在哪,我都会祝福你跟小鱼。”
如今木已成舟,大雨低垂下头不好再说什么。
他娶了小鱼,再不能对五娘有任何想法。
而他也看清,五娘不是久住山林里的人,她就像是一只凤凰,早晚,是要飞出这萝水河畔的,他与她非亲非故,没理由阻拦她做任何事情。
如此一想,心中着实遗憾。
明晚,将是大雨跟小鱼成亲的日子。
从灵雾山回到住的小屋,雪衣一路上都在想着要如何将端王打发掉。
如今老天降下大好机会,让她得以入宫,那些藏在心里未解的疑惑,还有景王府所给予的满心愤怒,老大爷和老大娘的枉死,明香的牺牲,那段惨不可言的逃亡日子,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让她想忘也忘不了,答应过明香。
定报此仇!
入夜,月影朦胧,风声簌簌,树影斑驳透着纸糊的窗格静静洒在阿碧的睡房里。
简单的木床上,躺着阿碧跟雪衣两个人。
陡然,两人眼睛睁开。
彼此相视一眼,阿碧低声轻道:
“屋外有人!”
雪衣凝神细听,蹙起眉头:
“不止一人。”
起身,下床,握着剑,两人悄然无声闪出睡房,循着声音入了竹林。
漆黑的夜色下,只见前方婆娑的树林里赫然冒出几人,暗色的服侍掩映在黑夜中,瞧不清容貌,但都跪着正向那立着的人请安,那人一袭蓝袍,一见便知是端王。
她两人狐疑的相视一眼,静静无声的掩藏在暗处树丛里。
空寂的山林里,那些人的声音随着风向吹了过来,隐约听得清大概在说些什么。
“可查到人了?”
“回爷的话,卑职已查清,那歌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正是住在灵雾山的一位名唤小鱼的女子,此女跟她娘彼此相依为命,十九年前来到这蒹葭村,那女子的娘正是当年歌姬坊名动江南的歌姬水芙蓉。”
“正是那日爷在竹林里看到的女子。”
“歌家那边动向如何?”
“卑职正是从歌家人那探来的消息,还得知他们限水芙蓉七天的时间把女儿找回来,七天后登门来接人回江南歌家,算日子,只剩两天。”
“那这么说,歌家的人都尚未见过这名女子?”
“尚未有人见过。”
“嗯……”
这一问一答下来,雪衣心里着实吃惊。
原来端王的人早已经找到了他,可端王表面却是如此平静毫不泄漏半丝踪迹,既然他的属下找到了他,他早该离去,为何不走?
他是从何处得知了歌家二小姐一事?
听他属下回禀,似乎他早已经暗中在调查小鱼母女,为的是什么?
莫非是针对八王爷?
雪衣心中敛着许多的惊讶跟疑惑,只听此时,端王低沉的声音又开口说道:
“武云,你派人先缠住那歌家的人,飞鸽传书玲珑阁,让玲珑派她的徒儿过来,你再带人去灵雾山,把那唤小鱼的女子绑了,让咱们的人顶替她,等歌家的人把人带走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