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对这新婚王妃关心,她的心越是疼痛不已。
天下男人,果真寡心薄幸,她以为他爱着白蝶双,但现在看来,蝶双亦不过是可怜之辈,他这样的男人,心里眼里,怕是只有这至高无上的权位吧?
有其母便有其子,他大哥是沈碧君口中残暴的皇子,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以往种种,不过是他,是景王府利用她蒙蔽外人的手段。
镜子里,眼底渐渐浮动一抹冷冽的光彩,她渐渐隐藏起心情,唇角上扬,勾出一抹绝美的弧度,宛若你你山上那早已懂得隐藏自己的五娘。
老太妃为权绝情,景王府为权无情,她便倾覆了他的权以报此仇此恨,以祭明香和孩子在天之灵!和她这一辈子的伤疤!
……待换好衣裳,桌上已然备好酒菜。
“王爷,臣妾敬王爷一杯。”她端了盏子一饮而尽,见他静静望着她没动,她举起他的酒杯递到他面前,“王爷不喝么?”他无声举杯,饮下这杯酒,她含笑又夹了口菜喂他,接二连三几杯酒下腹,她依旧是一饮而尽,又端了一杯递在他唇边,“这一杯,臣妾为了东陵国敬王爷一杯,愿王爷的皇图大业能……‘更上一层’。”
上官凤澜深深望着雪衣,望她唇角抿出的一线蛊惑般的笑容,那明眸里盈盈闪动的光彩,即使粉妆未施半分,也能轻易教人沦陷。
从何时起,那段木伦草原上相爱相知的画面早已变成一个梦。
别宫,西配殿,宝镜楼。
铜镜前,宫女正为蝶双梳头,一旁有她的贴身侍女莺儿正在回话:“回主子,昨儿夜里王爷一整宿都留在了新王妃的房间里。”
‘啪!’
一声脆响,正拿在手里的翠玉镯子从手里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他们,房了?”镜子里,那双美丽的眼睛睁大,隐隐的有水光浮现。
侍女莺儿回道:“今早女官收拾床褥的时候,拿出了带血的喜帕,交给了太上太妃,太上太妃很是高兴。”
行了,他为了纳兰雪衣冷落了她一年,却可以在新婚当晚和一个从未见面的女人同房,他不是说过要休妻吗?那这算什么?“莺儿,你昨晚见过新王妃?”
“见,见过。”
“新王妃很美?”
莺儿迟疑了一下,蝶双看着她,道:“直说无妨。”
莺儿道:“很,很美。”
蝶双只觉得浑身无力,心痛难当,推开身边宫女,起身伏到窗台前,十指紧紧的扣在一起,手心里扣出几道深深的淤痕。澜,你变了吗,贪慕美?今日娶妻,明日会否纳妾?直到你的后宫莺燕成群,你再不属于我。
“主子,该去太上太妃寝宫请安了,今儿还得向新王妃请安,想必王妃也到那了。”
蝶双直起身子,静静的立了会,道:“让乳娘把姝儿抱来,我要带她一块去给母后请安。”
乳娘抱来了小郡主,随着蝶双一行人来到老太妃的寝宫。
刚踏入殿门,但闻殿内有老太妃的说话声,“澜儿,你已然不小了,没有子嗣延续香火怎么成,我已经老了,如今就盼望着能看到我的孙儿出世,虽然你已经有正妃和一房侧妃,但蝶双那又一直不见动静,我想,下月乘宫里一年一度选秀之际,为你物色几个侍妾。”
‘咚!’
拿在手里的茶杯带着重力放回一旁的茶几上,上官凤澜低哑道:“儿臣的事,母后不必操心,如今朝廷事务繁忙,政局不稳,儿臣大半的心都得放在龙案上,分不出那许多的精力,还望母后体谅儿臣的辛苦。”
老太妃脸色僵了僵,但转念一想,自己也着急了些,他既然看上了歌家小姐没有休妻,那便是有转机,此事急不得,待日后再提罢了,于是笑了笑,“罢了罢了,我不逼你便是。”说完看向一旁一直静静在品尝的雪衣,道:“你远从江南嫁入帝京,倘或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就差宫人告诉我,新婚燕尔,每日的请安,或可晚些,或能免则免,只尽心的服侍你的丈夫就好,倘若早一日为澜儿诞下一子,也是你的福分。”
‘叮……’杯盖滑落,砸在茶杯上发出一声脆响,端着茶杯的手颤抖了一把,静静的,雪衣平息了脸上的笑意,才让自己抬头面对老太妃,“谢母后悉心照顾,儿臣记着了,定尽心伺候王爷,不敢怠慢。”掐着杯沿的手无声的用着力道,骨节泛白。
老太妃的一席话无疑是拿刀在一刀一刀剜着雪衣的心,孩子被生生捶下的痛,就宛如发生在昨天,痛、冷!
子嗣?孩子?
这一生,再不能了!
不能了!
就算能,她也不会让自己再怀上他的孩子!
痛恨一下子涌了上来,忽然,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了她苍白的手,她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刚才泄漏了心思,一下将隐忍的泪水忍回了肚里,一旁,上官凤澜道:“是冷么?手怎地如此冰凉。”说完对着身后宫女道:“去王妃寝宫,娶件披风来。”
她慌忙将手从他手里抽出,眼眸中淡淡的疏离和冰凉:“不必了劳烦了,臣妾很好。”
此时老太妃抿着茶边对着上官凤澜和雪衣说道:“不必回宫去取,正好我这有件现成的,是年里所得的一件白狐裘,颜色很纯,也不厚重,在这五月里披着最适宜。”说完便让近身的宫女去取了来,雪衣静静的没说什么。
老夫人啊老夫人,您对这‘歌家小姐’如此关爱,缘何对当日的我却那么绝情,是因为我太丑?是因为我是北苍国人?是因为,我是您眼中不守贞洁的放……荡女?
宫女很快取了披风来与她披上,她默不作声,只淡淡谢过。
此时帘子响动,几人走了进来,正是方才一直立在外没有入殿的蝶双。
一眼望去,只见蝶双通体的肤如凝脂,白皙胜雪。越发忖得五官藐媚横生,略比一般人深邃的眉峰下是一双深邃动人的水眸,远远的一瞧来,真真是粉腻酥容娇欲滴,风吹仙袂飘飘举,这一年多来,时间将她雕琢得更为风韵成熟。
“臣妾来迟了,望母后,望王爷原谅,我见姝儿今日乖巧得很,便抱了她一同前来,想必姝儿也想她祖母,想她父王了。”
老太妃脸上笑了起来,“来,快过来,让我瞧瞧,这孩子可是又长大了没。”
乳娘抱着姝儿给老太妃瞧,蝶双迎了上来给雪衣行礼请安,“妹妹来迟了,请姐姐原谅。”
一抬头,她静静的将这‘歌家小姐’打量了一眼。
其实刚才一路进来她便看了两眼。果真是倾国倾城的貌,何止是很美,若她是男人,怕也难逃沦陷,那张脸上秀眸惺忪,芳菲绝尘,眉似远山,绛唇映日。一笑若莲花初开,一瞥又风情万种,只怕弱水三千都比不得其一丁半点。
万没想到,歌家小姐竟有如此绝世容貌,想必那姐姐定也不输于人?
心一下凉透,万种危机陡然笼罩而来。
她与他青梅竹马的情分,当年比不上一个纳兰雪衣,难道今日连一个初见的陌生人也都比不得!
一想到此,只觉得心头万般难受,脸色一瞬家褪尽,苍白得毫无血色。身子晃了晃,一把有力的手臂扶稳了她,她抬头,看见那张担心她的脸,他还会担心她么?那双眼睛里分明柔情,可是却又让她觉得冰冷万分,仿佛柔情里除了这么多年累积的感情,并无半点她想要的情愫,那种,她想要的爱,唯一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