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是什么味,恶心的让人直欲呕吐,黑色的水在她挣扎间呛出许多,淌湿了衣襟,淌了满脸的污渍,发丝也乱了,浑身贴满大的小的灵符,像是诡异的灵偶,瞧着让人浑身发怵。
雪衣呛得几乎喊不出话来,阿碧脸上淌着血水,口中涌出的鲜血洒了一地,粉蓝的宫装上血迹斑驳,浸湿了薄薄的料子,额上挂满了豆大一颗的汗水,只有那双眼睛还瞠得晶亮!
月色不知何时消散,沉闷的夜空忽然雷鸣电闪,狂风呼祚!
“停手!”
老太妃喝止了侍卫的动作,目光深深看一眼雪衣,又抬头看一眼阴霾的天空。
啪嗒啪嗒,绵密的雨水一颗颗打落下来,砖面上无数的水滴一圈圈连在一起,顷刻间大雨瓢泼!
法事告毕,也不知那巫师说了通什么,老太妃下令将雪衣绑在那木桩上绑一整晚。
所有人都散去,透过朦胧的雨幕,雪衣看见蝶双还站在那儿,一身的粉红衣裳,目光静得让人害怕,寒冷如十二月的风雪,静静的站在那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她的侍女莺儿上来,莺儿亦朝她投来一眼,含着一丝冷笑,转身扶了蝶双回宝镜楼。
整个狼藉的院子里,只剩下唰唰的雨落声,铺头盖脸冲刷着地面石砖。
阿碧依旧趴在那地上无人来管,那抹血淋淋的身子蠕动了几下,像是要挣扎着爬过来,爬到雪衣的身边,可剧痛早已侵蚀入骨髓,力气早已被抽得只剩一丝,她试着用力爬,爬了许久才蠕动一步,石砖的地面上拖出一道血痕,雨水啪啦啪啦几下冲散。
雪衣看着阿碧不停的在地上爬着,眼眶如烙铁般烫人,泪水混合着雨水冲刷着脸上灰黑的污渍,眸光一下冰冷,却又仿佛燃烧着两簇跳跃的火焰,恨意满满的从眼底涌了上来。
“公……主……”
阿碧不知爬了多久,雪衣不知流了多少泪,她拼命的摇头,可阿碧还是坚持着,以缓慢的速度蠕动着,终是爬到了她脚下,阿碧伸出沾满血水的手拉着雪衣一角裙裳,嘴角浮上一抹笑:“别……哭……阿碧……在……在这……”
雪衣绑在木桩上动弹不得,垂头心痛的看着浑身血淋淋的阿碧,用力咬着颤抖的唇。
为什么要伤害阿碧,为什么连个丫鬟也不放过。
谁伤害我的阿碧,都不可饶恕!
不可饶恕!
阿碧紧紧拽着那一片裙角,淌着血水的嘴角牵着笑容,目光开始下沉,脸贴在雪衣的脚上,斗大的雨幕中,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几不可闻:“公……主……阿碧一定……不能死……”她还不能死,公主活一天,她就要活两天……她不要就这么死了,留下公主孤零零的一个人。
天神,皇上,还有娘娘……
保佑阿碧活下去吧,阿碧要做公主永远永远的仆人,但愿阿碧能像雄鹰,生出一双翅膀,带着公主飞得远远的……飞到天的尽头,听闻那儿有蓬莱仙境,所有的人都能得到幸福……
阿碧如是想着,一遍又一遍,眼眸渐渐的阖上,只留下巨大的雨声打落在耳边。
沾满了灰尘的门扉被人重重的关上,在这间废弃的杂物房里,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阿碧和浑身无力的雪衣,耳边还想起刚才那些人的说话声:
“王妃得了麻风病,为了怕传染到宫中其他的人,奴才们奉命行事,得罪了,王妃就在此处等着王爷回宫下令,奴才们才敢放王妃出来。”
麻风病?
她心中隐隐的感觉到事情似乎不简单,先把阿碧搬到一堆干柴上,她撕下布料为阿碧腿上做了简单的包扎,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傍晚,有宫女送来水和食物。
“王妃,奴婢奉了太上太妃的命前来送吃的给王妃。”
门开了一条缝隙,那宫女面上蒙着面巾,战战兢兢走了进来,雪衣认出了来人,是老太妃宫中的一名负责杂扫的宫女,这宫女她有过印象,她若没记错,这小宫女家中似乎有病重爹爹。看来这趟送饭的差事谁都不想沾手,只有这下等宫女被逼无奈前来了。
“王、王妃,饭菜放在这,奴婢告退!”那宫女怕被传染不敢近身,将盘子搁在门口的地上,也没施礼,匆匆的就要离去,雪衣开口唤住了她:“等等!”
那宫女吓了一大跳,眼里泪水打颤:“王、王妃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有意冒犯……”
“你别怕,你站在那就好,听我说几句话。”雪衣无力的坐在地上,面对那宫女说道。
“王、王妃请说。”
“你……是叫翠儿是么?”
那宫女点点头:“上次王妃为奴婢解围,没想到王妃还记得奴婢名字。”
“你想不想出宫,想不想治好你爹的病,让你爹娘今后衣食无忧?”
那宫女一愣,睁着胆颤的眸子盯着雪衣:“王妃这话,奴婢不……不懂。”
雪衣道:“你只需为我办一件事,日后我定能承诺我刚才这番话,你好好想想,你是要继续留在宫中,日日担惊受怕被人欺负,指不定哪一天就冤枉而死,还是要在活着的时候把握今天的机会搏一搏,为了你的爹娘,为了你今后的富足生活。”
“这……”那宫女犹疑着。
雪衣接着道:“你想想,我是王妃,他们都能如此待我,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下等宫女,你今日为我送饭端水,他日我若真的因麻风病而死了,你能脱身?这种东西,在宫里头是最忌讳的,你迟早也会没命。倘或你今日不帮我,待我病好了从这儿走出去,你也照样不能活,所以,做是不做,你好好想清楚了。”
宫女一下跪倒在地:“王妃饶命,奴婢……奴婢听您的。”
雪衣松了口气,将手上一只玉镯脱下放在地上,拿起一旁的一块砖头,用力对着玉镯砸下,那镯子顷刻间碎成细碎的一截一截。
她撕下一块布,将那摊碎玉包好,“把这个拿着,想办法去后宫见到皇后,一定要将这个亲手交给她。”
那宫女脸色一惊,道:“王妃、奴婢,奴婢只怕难以办到,别宫下令,不准任何人出宫。”
果然不出她所料,看来这一切都是事先预谋的,她被关的消息定不会放出别宫。
雪衣道:“你别担心,我自然有办法能让你出得去别宫。”
“王、王妃有办法?”
“在栖霞殿后方有道渠沟,你经那儿,从渠沟游出别宫就到了明芳殿的御花园,不会被人发觉。”
宫女迟疑了一会,道:“可是奴婢不一定能见到皇后。”
“正常的法子见不到,那就用不正常的,被人捉了送到皇后面前,这样,你总明白了?”经雪衣一点醒,那宫女倒并不笨,“奴婢,奴婢明白了。”
“你见到皇后,把这镯子交给她。”雪衣把布包好的镯子递给那宫女,那宫女飞快伸手接了,又用自己的一块娟子重新包好这才揣了起来。“就,就只要把这镯子交给皇后吗?”
雪衣道:“你放心,只要你交给了皇后,皇后会让你留在她那儿,你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等我出了这儿,就会让你出宫。”
“记住,要快!”
那宫女点头,微微颤颤从这废弃的杂屋里退了出去,将门锁好。
雪衣拂开阿碧汗湿的发丝,为阿碧擦掉脸上的血渍,“阿碧,你一定要撑着,我不会让你死,听到了吗。”
昨晚被淋湿的衣裳早已被风吹干,她缓缓眯起了眸子,眼里有冰冷的狠意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