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面色一时青,一时白,究竟弄不懂雪衣这话是何意思,那知府大人脑子转了几转,只当是雪衣不满他的招待,猛一拍脑袋起身请罪:“哎呀,王妃恕罪,下官若有怠慢之处,请王妃海涵,若是,若是这些都不合王妃口味,下官立马让人撤了,重新弄一桌上来,保准,保准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一应俱有!”
雪衣抿着酒笑:“哦,知府大人府库里,可有这些东西不曾?”
那知府嘿嘿笑着答:“王妃放心,别的不说,下官这府库里这些东西是不少的,便是没有的,府库里还有银子不是,下官这就为王妃准备,只是要劳驾王妃稍等一会。”
雪衣含着笑,水眸泛起冷意,“方才入府前我去了一趟府衙,那知事大人对我说,大人的府库里如今什么也没有了,连救济灾民的一点稀粥……都拨不出了,如何才一眨眼的功夫,这又有了呢?莫非……大人的府库是件稀罕物,会变戏法不成?我倒想要去看一看了,看看它究竟是如何变法,有劳大人领路了。”雪衣这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字字清晰圆正,那些个官员脸上已经是成了猪肝色,冷汗直冒。
“这……这……”
“怎么,莫非大人连自家府库的路,也不记得了?”雪衣讥讽道。
“哦,不不!不!下官绝无此意,这,这就领王妃去府库,去府库。”那大人连擦冷汗,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都说女人心难测,这美丽的女人果真如蛇蝎,几句话,就让他弄得不知东南西北,嗨,都怪见了这等美色,哪里还能正常思考?
雪衣跟着那知府大人,身后跟随着官员和侍卫,阿碧和小妹并丫鬟们也都跟着,一路不过行了约莫一刻钟到了附近的府衙府库。
雪衣来的突然,他们自然是无有防备的。
巡视完府库每一处囤放东西的库房,雪衣笑着走出来,笑意不达眼底。
“嗯,看来知府大人治县有功,储存了如此多的财物。”
这模棱两可的话,既不直白的吓得那群官员跪地叩头,又让他们人人脊背上冷汗直流。
“大人是衣食父母官,如今帝京发生此等大事,正是百姓需要你的时候,大人以为,我说的可对?”
“是,是是!”
“嗯,开仓,将所有的食物衣物,并粮食搬出,救济东城的流民。再将金银分发与难民,让这些苦难的百姓得以活下去,大人救了无数的人,可是造了莫大的功德一件,死后,起码……不会下到第十八层地狱吧,大人说是么?”
“是,是是!王妃说得对,下官本,本就是此意,本想等明日开仓济粮。”
“不必等了,我也想为百姓出一分力,此刻我就在这,看着你们搬,我也好指挥指挥。”雪衣淡笑凛然:“如何?”
那知府大人不敢有违,应了。
“很好,你们也都去帮忙吧。”雪衣吩咐那一群从皇宫里跟出来的侍卫。
那群侍卫迟疑了一会,不敢待命,也只好帮着一起搬。
搬了将近一个时辰,府库里场面可以说是热火朝天,雪来到府衙前,看那那些府衙里的人发放财物,准备热粥,不消多时,东城里的流民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在东城巡视了三天,东城的百姓见到摄政王妃,无不激动万分。
目前京中争夺皇位的各路兵马斗得激烈。
摄政王的拥护声越来越高,其次是端王上官凤玄,而在这群人之中,暗地里还有一些人马在虎视眈眈。
是夜,东城知府。
“不悔……不悔……”
睡梦里的雪衣梦见不悔浑身鲜血淋漓,这样的噩梦,自不悔夭折的那天起便一直缠绕着她,梦里,她无助的大声哭了起来,夜色里,只听她不停的叫着不悔的名字:“不悔!不悔!”
“雪,醒醒。”
“不悔,不……”
噩梦惊醒,那种梦醒后的失落感如挥之不去的网网着雪衣悲恸的心,那恨便从每一处网缝里溢出,充满她的四肢,充满她全身。
“雪,只是做噩梦,没事了,没事了。”
床头坐着一道身影,上官凤澜将她抱在怀中,她嘤嘤的哭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凤郎,我梦见不悔浑身是血,我梦见她在喊我,她还那么小,那么小啊……”
上官凤澜只是紧紧的抱着她,让她将心里的苦痛都哭出来。
雪衣哭了一会举着泪眸,退开身子看着他,“凤郎,你怎么来了,何时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
他为她擦去脸上的泪。
“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很疲惫的样子,想让你安稳的睡,只是你做起了噩梦,不停的呓语,发着冷汗,我才把你唤醒了。”
丧女之痛对雪衣造成了莫大的打击,这一双孩子得来不易,在边关吃了多少的苦头,战场里分娩,在不悔末离的身上,更是有着上官弘宇的牺牲在里头,如此,所以在雪衣的心里才会更加重视这一对女儿。
雪衣见上官凤澜眼窝深陷,想来这些日子忙得连觉也不曾睡好,形容很是憔悴。
“既然这么累,何必赶着过来看我,我,我又不是不回宫了。”
“因为我想你。”
“你是偷偷潜进来的?”
“如果从正门进来,只怕一晚都不得安宁。”
当他抱着她的时候,所有的疲累仿佛都消失了,只要感觉她还在身边,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才能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与日俱增的不安感。
夜色无光,风声吹在树桠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窗格半开,传来一道咕咕的叫声。
像是一颗细小的石子被风卷在窗台上,发出低低的咚地一声响。
雪衣轻轻拨开上官凤澜的手臂,经过一番欢爱,他真的是累极了,一下子睡得很沉,鼻息均匀,眉眼间的英姿,那绝美的轮廓看得雪衣如痴如醉。
她光洁着身子下了床,捡起地上凌乱的衣裳穿上,披上披风,为他掖好被子后悄然走出了房。
她来到阿碧的房间,推门进去,门后头,阿碧一身夜行衣装扮闪了出来。
“方才我还担心你万一回来被凤郎撞见,若他看到你这身装扮,定会追问了。”
“公主放心,我听见房里有……”
阿碧嘴快,说了一半陡然红了红了脸,忙将话锋一转,“我,我想定是王爷悄悄来了,所以没有出声先回了房,又怕你担心我是否回了,所以才扔了个石子告诉你。”
阿碧悄然出去完成雪衣交代的事,不想回来潜到雪衣房外,听得里头隐约传出男子粗哑的喘息,她自是听得出里头正有一番恩爱,当下便放下敲门的动作退了下去。
“事情办得如何了?”
雪衣低声问道。
阿碧望一眼窗外,凑上来低声回答说:“我照公主的法子做的,乘着七王府正乱,让一群流民闹事,然后我易了容,扮成婆子进府,那白蝶双将姝儿交给下人顾着,我才轻易将姝儿带了出来。”
“东郊一户人家里。”
“阿碧,谢谢你。”
“公主,那白蝶双真的会来吗?她上一次可以不顾姝儿的死活,这一次……”
“放心,她会来的。”
一种叫做恨意的焰火在雪衣的眼底燃烧,一种透彻的冷意凝固在她心间,为不悔报仇的执念在这些日子里,无时无刻不深深刻印在脑海!
鸟雀喳喳啼鸣,丝丝清凉的晨风从半开的窗洞里吹了进来,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