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的日子,仿佛每一时刻都很精彩,超人每次都是一本正经的和我打招呼,徐川依然在每堂课下课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说个不停。还有吴莹莹,她总是会没来由的就跑到我面前,对着我笔袋里的笔看了又看,然后她就会笑,很惊喜地说:“新月,你的品味和我差不多,这些水果糖一样花花绿绿的笔也是我所喜欢的。”说完,她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突兀,于是她会脸红,拉着我的手笑个不停。这样的时候我也会笑,笑她像个不懂事的幼儿。
这样的时候也会觉得心里很轻松,是那种这个年龄应该拥有的轻松,很惬意。这样的时候我也常常去想,如果我们不去谈情说爱,也许生活会变得更加美好,如果我们不去体会痛苦,也许我们想象的空间会变得更宽更大,犹如在夜晚眺望那浩淼的星空,无边无尽。
可是,我们都是聪明过头的孩子,却玩起了那个危险的游戏。是不是生活过于平淡,我们才以为擦肩而过是最美的情愫?是不是感觉世界太小,我们才以为爱一个人是那么的博大?我们太聪明了,可是,可是我们却不知道有爱情的岁月里,青春会变得那么苦涩,思念的夜慢慢地熬,无助的夜泪水哗哗地流淌,不是人负了我们,就是我们负了人。分离的时候我们哭着喊着说对方是个傻瓜,然后就坐在马路边,看着自己脚下躺着的书包,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是个孩子,早应该把大人们的岁月深深地掩埋,也许若干年后才能鼓起勇气再把它拾回。
中午放学的时候,我把手机打开,有两条未读信息,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江海发来的,我回了一条,告诉他我没事,让他放心。
下午的自习课,我莫名其妙地哭了好久,猛地坐起,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还做了梦。记不起是什么事让我如此悲恸,只记得心里很痛很痛,痛到让我只能用眼泪来抚慰自己。
“新月,演讲比赛的事你没休假之前我就已经跟你说了,高三了,即将离开学校了,你不想再为咱们班争一次光吗?”
我抹了抹惺松的眼睛,超人正站在我的桌子旁,午后怡人的光芒柔柔地照在他的脸上,肩上,他正用期待的目光凝视我。
我呆了一下,遂一笑,“哦,那现在还来得及吗?你参加了吗?会不会已经不缺人了?”
“缺的,缺的,怎么会没有你的位置呢?每次演讲比赛你都是咱们班指定的人选,这回你休假,咱们班主任生怕你不能参加比赛了,可是他还是让我把位置空着,就等着你来上学呢。”
“真的?”我快乐着,淡淡的笑颜慢慢地铺开。
“真的。”超人看着我,他一直微笑,那样子很帅气。
我开始筹备演讲比赛的事,写演讲稿,下午的自习课忙得不亦乐乎。超人见了就说,真好,又看到你极积向上的劲头了,又看到了那个充满阳光、朝气蓬勃的你了。我听了咧咧嘴笑笑,心里的苦却没有人会知道。
晚上放学,江海在学校门口等我,还有林辉,看到他,白天堆积在心里的哀愁眼下全飞走了。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可以吗?”我兴奋地跳到江海面前,我的眼光在江海脸上喜悦地拂动。
“没事,你林哥帮我请假了。”江海接过我的书包,又揽过我的肩膀,我只觉得一阵幸福的涌动,脸微微变红。
“下午的时候你江哥给我打电话,说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就去上学了,他说晚上要来接你,然后送你回家,不然他放心不下。”林辉开了口,浅笑,又说:“这样我就陪他来了,当你们的电灯泡了,不好意思。”
“当什么电灯泡,林大哥瞧你说哪去了。”我看了一眼林辉,害羞地低眉垂眸。
江海说:“是啊,我们俩都老夫老妻了,还在乎身边有没有电灯泡,对吧新月。”
我的眼帘垂得更低了,我的脸上一片灼热,不敢抬头直视江海的眼,那么美丽的属于阳光天使一般的眼睛,我真的好怕有一天会失去它。
江海要打车,我没让,我说:“走回去吧。”
江海说:“那怎么行?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好,不注意点,以后会落下毛病的。”
林辉也说:“还是打车吧,你现在这种状况不太适合走路,严格地说都不应该来上学,应该好好地休息,太疲劳了,以后落下毛病就晚了。”
“可是……”我想说,可是我想走回去,因为走路用的时间长,我就可以在江海身边多呆一会儿了。
可是江海还是叫了出租车,我极不情愿地坐上去,靠在江海身边,我的心忽然就像夏天里的雨点沙沙地滴落,忧伤,难过,疼痛交织在一起,没完没了。
车窗外,浮华的夜色,街灯,树木,人群,车辆;车窗内,江海拥着我,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腮边。
“下车了宝贝。”
“这么快。”我嘟着小嘴,心里一片阴郁,有一种东西正在眼里剥离,然后那东西像冰一样坠落,又凉又寒。
“我送你上楼去。”江海拉着我的手下车。
“这么快就到家了。”我很是遗憾地说,把嘴撅得更高。
“呦,干吗要撅着嘴?谁惹着我的宝贝了?”江海打趣地说,他也撅起嘴,学着我的样子,“看看,怎么样?比你的嘴撅得高吧?”
我破涕为笑,说:“讨厌!你是个坏蛋!”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是爸爸为我开的门,妈妈竟然不在家,我问爸爸,妈妈去哪了?爸爸只顾着看电视,理都不理我。我又问了一遍,我妈去哪了?爸爸这才说了一句,不知道!
我冲到妈妈和爸爸的房间,打开衣柜,看到衣柜里妈妈的衣服没有少,这才放心。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无力地躺在床上,懒得去洗脸了,没有脱衣服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一阵疼痛让我惊醒,可能是身体真的没有恢复好,而我偏偏固执地去上学。汗,我疼得一身大汗。我有点怕,慌乱中抓起放在忱边的手机,开机之后就发了一条信息给江海。这是我和江海相爱这久,我第一次犯规,第一次在晚上五点以后给他发信息。可是我却被手机屏幕上的提示告之提交失败,怎么搞的?一查电话费,原来是手机欠费了。心黯淡下去,我趴在床上哭起来,黑暗中无声的泪水滂沱而下,那其中巨大的忧伤只有我自己在默默地体味。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一阵阵的绞痛,我喝了点热水,吃了消炎药,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我管爸爸要了五十元钱,我说手机欠费了,需要交费,爸爸看看我,没说什么,进屋拿了五十元钱,甩给我。
下第一节课的时候,我就跑出去交话费,刚刚交完费,江海的信息就发过来。我没有回信息,而是把电话直接打过去,江海一惊,问:“你在哪呢?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怎么还敢打电话?”
我说:“哦,我在学校外面,出来交电话费了。”接着我把昨天半夜发生的事告诉了江海。
江海奇怪地说:“可是我没有收到你发的信息,这几天我知道你身体不适,就怕有什么事,所以整晚不关机,那怎么没有收到你发的信息呢?”
我笑了,告诉江海,“因为我的手机欠费了,那条信息没有发出去。”
“哦,我说怎么没有收到呢。”江海释然,又问:“现在身体还难受吗?要不再休息几天吧?”
我听了心里很感动,可是我不能再耽误课了,我怕老师会和家长沟通,到时候就会穿帮。我说:“放心吧,我的身体素质好,不会有事的,可以挺住的。”
江海听了就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疼很疼。
这天晚上放学后,姚璐出现在学校门口,在她身边居然还站着杨新哲,我惊得一跳,擦亮眼眸仔细看看,杨新哲的手还搂在姚璐的腰间。
“新月。”
姚璐在叫我,杨新哲也叫了我一声,还笑嘻嘻地看着我。
“你们……”我本来不想问的,可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那天晚上我就跟你说了,姚璐心里一直有我,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杨新哲照着姚璐的脸“啵”了一下,很得意的样子。
我说:“哦。”然后没了话。
“今天晚上江海来接你吗?如果他没来,我和杨新哲送你回家。”姚璐问。
我说:“他不来,他不能天天晚上出来的,怕家里怀疑。”
“那好,我和杨新哲送你回家,来,把书包给我,让杨新哲帮你背。”
姚璐的话音刚落下,杨新哲已经伸着手准备接我的书包了。我略略犹豫,还是把书包递给他,毕竟我这段时间身体虚弱,能给身体减轻负担就要尽量减轻。
一路交谈。
姚璐说:“新月,我的婚期已经定了,下个月8号,可是我现在决定要把那个婚礼取消了。”
我打了个寒战,突然感觉好冷好冷,我说:“哦。”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姚璐奇怪地问。
我又说:“哦。”这还用问吗?很显然她是为了杨新哲,我再笨再愚,这个道理我还是能想明白的。
“我打算带姚璐去外地。”杨新哲插了言。
“私奔?”我忍不住说。
“不是私奔,是正大光明生活在一起。”杨新哲很男人地说,还自信地笑了笑,仿佛在他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幅男耕女织的画面,他好像预知了未来的很多事,而那些预知都是温存,都是快乐,都是触手可及的幸福。
我还是说:“哦。”除了这个字,我无话可说,那是他们的事,是他们爱情里的事,只要他们高兴怎样就可以怎样。
在我家楼下的时候,姚璐搂了搂我的肩膀,她说新月,好好珍惜你现在的爱情,要快乐,要幸福,千万不可闷闷不乐。我拼命点头,拼命流泪。姚璐却笑得很从容,眼眸里跳跃着一抹浓浓的喜悦。
连着一个星期没有姚璐的消息,我以为她和杨新哲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以为他们去建造自己幸福的家园,去到远方看青青的草,似锦的花儿,他们去看霞光,去寻找霞光里的地平线。
可是,那个美丽的清晨,我却接到了姚璐打来的电话,电话中她泣不成声。
“新月,杨新哲一直和严晓菲扯不清楚,昨天晚上我才知道,他说他不会带着我走的,他还说了好多让我伤心的话,他骗了我,他骗了我!”
原来那场被他们精心策划的爱情憧憬,就像一幅虚无缥缈的玻璃画,一晃就碎了。这是我意料中的事,杨新哲他根本就是一个骗子。
我正要安慰姚璐几句,问问她在哪,就听见姚璐的喊声,“你把电话还给我,你凭什么要抢我的电话,给我,快给我,你疯了吗?”
我想到了,是杨新哲抢了她的电话,他不让她跟外界联系。
我一下子慌了,怕姚璐发生意外,可是这时姚璐的电话已经被挂断,她在哪里?她不会出事吧?天,一想到这些我就怕得直抖。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的手机又意外地响起,是姚璐。
“姚璐你在哪里?你没事吧?”我急切地问,泪流了下来。
“新月,新月……”姚璐哭个不停,嘴里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别哭,别哭,先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好去接你。”
“我在杨新哲家,杨新哲家你知道在哪吧,我已经给王凯打过电话了,呆会儿他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带着他一起来。”姚璐仍然啜泣不止,断断续续地说。
“好,好,你先别哭,等他给我打完电话,我们马上就到!”
“嗯。”
电话那端很快没了声音,我的手机却很快再一次响起。
“我是王凯。”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漫过耳际……
我和王凯到了杨新哲家楼下的时候,姚璐已经在楼下了,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泪流满面,这个阳光一瓣一瓣展开温情,连空气里都散发着让人晕眩的香,香得让人想用每一次的呼吸去嗅觉空气的清晨,却被姚璐渲染得格外潮湿。
杨新哲也在楼下,看见我们,他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是他预料中事,他早就想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一幕。
“姚璐。”我迎过去扶住姚璐。
王凯也迎了上来,抱住姚璐,“小璐,没事吧?”
姚璐看着王凯,只是哭,不说话,她已经开始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小璐,小璐!”王凯抱着她,一直叫她。
“姚璐,你没事吧?说话呀!”我也叫她,可她一直不说话。
王凯紧紧抱着姚璐,把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姚璐一直哭,一直哭。
良久,傻了好半天的姚璐突然说话。她说:“我们走吧!”
王凯“嗯”了一声,抱起姚璐,又回过头来对我说:“新月,你去打车。”
“站住!”随着杨新哲的话音,一块大石头飞了过来,正好落在王凯脚下。
王凯转过身,没表情地看着杨新哲,他想发作,可是我们在他眼中太弱小了,像他的孩子,他没说什么,又把身子转回,他本来想把姚璐带走就算了,可是杨新哲却张着血盆大口冲着他狂吼起来。
“你给我站住,你凭什么要带姚璐走?你不配!你都多大年纪了,都可以当我们的爸爸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你以为你很帅吗?很成熟吗?很有气质吗?我呸!要不要我拿一面镜子给你,让你照照你脸上的皱纹?你已经快要成为一件废品,连把你当摆设都嫌你老套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你已经老头子了,可是姚璐她还小,她脸上的皱纹用显微镜都看不见,可你呢?你早已经衰老的不行了,你脸上的皱纹用肉眼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你凭什么要带走姚璐?她那么小小的年纪,你忍心吗?”杨新哲脸色铁青地摩拳擦掌,随时都有可能向王凯实施人身攻击。
王凯没有理他,抱着姚璐仍往前走,杨新哲又冲了过来,嘴里仍然不干不净地骂着,吼着。
“你这个老家伙,你快把姚璐放下,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你最好放聪明一点,别逼我动手,你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老东西,真不知道这世上什么叫廉耻,需要我告诉你吗?像你这样脸皮厚的家伙就是没有廉耻。”顿了顿,他又吼道:“跟你说了这些也没用,因为你根本不会懂的,你不是正常人,确切地说你根本不是人,你快把姚璐放下,姚璐跟你这样的人呆在一起,那是在侮辱她,快把她放下,你听到了没有?”
王凯转过身,面向杨新哲,他咬了咬牙,终于他被愤怒点燃了。
“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王凯冲着杨新哲吼声如雷。
“哼,你让我重复我就非要重复啊?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我就不重复,就不重复!”杨新哲以同样的愤怒冲着王凯狂吼。
此时,王凯早已是怒不可遏,他把姚璐放在地上,冲过去,一拳打在杨新哲的脸上。血,我看到了血,像一场暴雨那样滂沱而下。
“别打了,王凯快停手,再打会出人命的!”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企图拉走王凯,可我拽不动,他的手像粘在杨新哲的身上,无论我怎样用力拉,也无法让他的手离开杨新哲的身体。
“王凯别打了!”这时,瘫坐在地上的姚璐回过神来,“王凯,快停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听见有警车的警笛声,紧接着就看到了杨新哲的母亲,一定是她报的警。
“不要抓走他们!”我哀求着那些警察,希望他们可以高抬贵手,其实我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
那些警察完全没有理我,押着王凯和杨新哲就上了车。
“把小璐带回家去休息!”
我听见王凯大声地喊,然后那辆警车在我们的视线里一晃就不见了。
“怎么办?”我搂着瘫坐在地上的姚璐,焦急地问。
姚璐把头埋在我的肩上,闷声说:“新月,先别管他们了,你先陪我回家一趟,然后再陪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