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璐起身去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她告诉我们,那边好像有人在吵架。
哦?大家安静下来,这时才听到离我们很远的一个座位有争吵声传来,一声大似一声。
去看看,徐川和严晓菲起了好奇心。可还没等他们要走过去,那争吵声已经从那边漫延到我们耳边。
是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
男孩子看上去很张狂,蓄长发,叼着烟卷。女孩子看上去胆怯而弱小,天,竟然是刚才的那个服务员。我们都认出来了。
“你******是不是胆大了?躲着我干什么?”男孩揪住了女孩的衣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不想活了是不是?如果是你早点儿告诉老子。”
女孩往后退了几步,她去抓男孩的手,岂图推开他,可那男孩的手像个铁钳,她根本无法把他推开。她急得快要哭了。
“妈的,想要豪丧啊,这里又没死人。”男孩做了一个向外推出的动作,女孩摔在地上。
女孩终于哭出声来,男孩并没有因为女孩的哭泣就此罢手,他冲过去,想要抓起女孩的身体,然后把她暴打一顿。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住手!”
男孩机械地停住,侧过脸看到了喊住手的那个人。我们也看到了那个人,一个高大英挺的男孩,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大。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敢管老子的闲事。”
那个人说:“我不是从哪冒出来的,我一直就坐在这里。”
“你一直坐在这里就可以管老子的闲事吗?你以为你是谁?我看你最好去称称自己的份量。”
那个人说:“我没以为我是谁,我就是我,很普通的一个人,可我绝对不会对一个女孩子动手。”
打人的男孩发出一声冷笑,“你管得着吗?她欠扁,所以我才对她动手,这也用得着你来教训我?”
话音落下,打人的男孩已冲到那个人面前,他挥起手向那个人砸过去。
这时摔倒在地上的女孩已经站起,她飞快地抱住男孩往后拖,她说:“别理他,他是个疯子。”
那个打抱不平的人随口说了句,我看看他究竟疯到什么程度,然后就冲了过去,和那男孩打在一起。
“啊!”女孩吓得尖叫。
“我们来帮你。”于莫凡和徐川居然也冲上去,加入了战争。
我不知道那场打斗最后是以什么形式落幕,因为在他们打作一团不久之后,剩下的事对于我就是一片空白。
是,一片空白,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梦吧,我看见姚璐和晓菲在哭,听见好多人在叫我。
是梦,一定是梦。我坚信那是梦,而且还是恶梦。就像我一直渴望自己能有一个幸福的家,那也是梦。
“醒了,醒了!”欢呼声,男声和女声掺杂在一起。
“上帝保佑,我可怜的新月宝贝你总算醒过来了,知道吗,你从昨天到今天足足吓了我两回了,我要是不得神精病,那真是上帝对我的怜悯。”姚璐握着我的手,有一滴泪正好落在我的手背上。
“新月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晓菲握着我另一只手,眼睛已经哭得像桃子一样。
“没事,一点事也没有,是虚惊,吓到你们了。”我努力牵了牵嘴角,我要让他们看到我的笑脸,让他们相信我真的没事。
这时那年挨打的女孩子也靠到我身边来,她说:“对不起,害你昏倒。”
我笑着说:“没事。”
可那女孩还是流下歉意的眼泪。
“我叫吴莹莹,我来KFC打工是为了挣学费的,我家经济状况不好,我想上学所以就得靠假期自己打工挣钱。刚才打我的那个男孩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是邻居,不过我和他并没有真正交往过,只是他一直缠着我,他是个小混混,不上学也不上班,成天就知道惹祸,他也不让我上学,他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说让我和他一起住,我不同意,所以他就打我。”
“还有这么无耻的男人!”姚璐气得红了眼。
吴莹莹点点头接着说:“是的,就是有他那么无耻的男人,他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下手特别狠,我根本打不过他,这次要不是你们救我,我想我又要被他打得遍体鳞伤了。谢谢,谢谢你们。”
说着吴莹莹对着大家深鞠了一躬,然后她直奔着那个人,拉起他的手哭着说:“谢谢你帅哥,谢谢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可以告诉我吗?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叫王超,名字可以告诉你,至于报答就不必了,我刚才只是想帮你,我可完全没有想过要当英雄,你可千万别把它当回事,不然我会觉得不自在的。”
“咱们几个交个朋友吧。”徐川提意。
“好。”大家异口同声,几双手握在一起,紧紧的。
那天我是被姚璐和晓菲送回家的,经过客厅妈妈问我:“怎么回来这么晚?在外面吃东西了吗?你刚出院应该好好休息,你没听见今天医生说的话吗?他说你得好好休息才行。”
“知道了。”我淡淡地说,直奔我自己的房间。
“你知道什么呀,就知道一个人躲到屋里去,我问你的话你一句也没回答,我问你吃没吃东西?”妈妈追过来,看我已经躺在床上,她显然有些气愤,还有些无奈。
“吃了。”我翻了个身,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洗澡,我说怎么那么难受。“洗澡,洗澡。”我自言自语。
我抬起头,淋浴器像一只大而忧伤的眼睛,哗哗地流下泪水一样的水流。我站着不动,眼前充斥着水的雾气,我平静地把自己湮没在无尽的纷繁中。
我突然发现妈妈一直在卫生间门口转来转去,看那架式她似乎有话要对我说,她想说什么?我的心开始往一起紧缩,我总是忆起我九岁那年,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溜进我的房间,叫醒沉睡中的我,而后一遍又一遍地问我是不是恨她时的情景。许多年来我一直强迫自己要把这件事忘掉,可越是想要忘记它偏偏清晰得那样残酷,那种清晰似乎有一种浮力,它总是会从记忆的底层义无返顾地飘浮上来,我知道这个晚上我又要失眠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回她自己的房间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跳到床上拉开被子连头一起盖在里面。睡意全无,许多经历过的画面在我的脑海中横七竖八,它们要将我淹没,将我吞噬。
不!我无声地呐喊,呼地除掉脸上的被子,告诉自己睡觉睡觉。
可我就是睡不着,没有办法我开始数绵羊,我敢说那天晚上我足足数了有几十万只的绵羊,可还是没能睡着。我就那样无声地躺在黑暗中,失魂落魄地游走在那些悲伤的往事中,我发现我是那样筋疲力尽,像一块疲乏的电池,耗尽了身体的能量。
午夜,天空下起雨,大极了,我看到玻璃窗上流下雨水的痕迹,一道一道好似泪痕。我下床站在窗前看雨,看雨水从空中纷纷落下,看雨水无情地切割着空气中细细的尘埃,看雨水冲刷过的街道在寂静的黑夜中泛着清冷的光。我轻轻地叹息,对着城市夜晚的黛色剪影,我看到那雨中飞舞着无数星星点点,是我的泪折射出来的无数光点。
禁不住颤抖,手臂上全是水,我突然意识到应该关上窗户,不然雨水会飘的满地都是。关上窗户重新躺好,不知道为什么我点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淡黄色的光线像褪色的记忆徐徐弥漫开来,直到弥漫成许许多多数也数不清的光斑。
“你还没睡?”该不是做梦吧,好像是妈妈的声音。
“睡了。”我糊乱地应了一句。
“那你开灯干什么?”
开灯?对啊,我开灯干什么?我呼地熄灭台灯,仍然糊乱地应了一句:“关了,睡觉。”
奇怪,灯怎么又亮了?我刚才明明是把它熄灭了?我呼地又去关灯,可刚刚关上那该死的台灯又亮起来。
人在倒霉的时候身边的事物都在跟你做对,不是吗?
“你是不是疯了?我把灯打开你就关上,刚打开你又关上。”是妈妈的声音。
天,看来我是真的疯了,我不仅是疯了还活得太不耐烦了,我的老天,我的上帝!
“你是不是刚把窗户关上?看这地上全是水。”
我乖乖地伸头过去看,地板上果然积了一汪水,亮晶晶的,像一只挑衅的大眼睛。
“傻看着干什么?还不去拿东西来擦干。”
我点着头下床直奔卫生间去拿毛巾,把它擦干,妈妈说得对把它擦干。她怎么还不出去?站在旁边看什么?我害怕起来,可又不敢问,甚至那句妈妈你去睡吧我也不敢说出口。
我去卫生间放回毛巾,故意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她仍然在我的房间里,没有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回到房间,大气都不敢喘地躺在床上假装马上就会睡着。
我真的睡着了,在那个即将姗姗而来的清晨,而且睡得很香很沉,我仿佛还做着梦,一个奇异的梦,那梦很瑰丽,也很虚泛,至于梦到了什么,我想就算让我想一辈子,我也是想不出来的。如果我可以在那个梦里一直停留,如果我可以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