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是在我公司门口堵住我的,还有天天守在那的林慕涵。
我看着林慕涵,我说,“林慕涵你答应过我什么?如果你喜欢上别人哪怕她是个瞎子你都一定会告诉我,我夏童话不是口香糖这辈子就死黏住你不放了,你不爱我我也不撒手,但你TM看上我最好的……行,就算这样,你跟我说啊,我走啊,我TM成全真爱成全你们啊!但这TM算怎么回事……”
后面苏映柔就过来了,她想张口骂林慕涵但还没开口就被另一个人抢了先,“哟,这不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苏映柔吗?怎么?你们闹翻啦?”
欧阳朵朵!
苏映柔一巴掌想呼上去欧阳朵朵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说出了一段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她说,“你先别着急打。先看看你们自己,曾经多好的四姐妹啊,真是不能同生但求同死的深厚情谊啊!但现在呢?哈哈,夏菡为什么跑了呢?还有你夏童话,真相信友谊大过天啊?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以为的幸福是真的幸福吗?顾晚照样喜欢林慕涵喜欢那么多年,不知道吧?早背着你说过多少次我爱你了……还有你苏映柔,你就大公无私义薄云天了吗?哈哈,顾晚这事你早知道了吧?为什么不说呢?护谁呢?哈哈哈哈……我向来不相信什么友谊天长地久朋友大过天,遇到爱情还不是争的你死我活的……”
她说完后我整个人就石化了,就完全不知道北了。
苏映柔收回了手,眼睛水光漪漪的望着我,顾晚双手抱胸然后走过来站在我面前对欧阳朵朵笑了一下,然后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她说,“你没有资格大言不惭的评论我们,还有你眼里不值一提的友谊在我这里,珍贵万分。所以闭上你的臭嘴,然后滚。”
欧阳朵朵捂着脸想回打被顾晚一把抓住胳膊,欧阳朵朵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是一样抢好姐妹的男朋友?”
啪又一巴掌。
我的理智重新回到身体的时候,我轻轻拉开顾晚,然后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攥紧拳头向欧阳朵朵挥了过去,我没想过我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欧阳朵朵根本无力反抗,我几乎是沙哑着嗓子在嘶吼,“你把我的苏映柔还给我……把我的夏菡我的慕涵把我的世界还给我……”
……
没有人去拉。
她毁了苏映柔。
这是我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
自从被迫签下认罪书那一刻,苏映柔这个人就毁了。
我无法得知她一年的牢狱生活是怎样渡过的,那么要强那么自尊那么毒舌的一个姑娘,从那个魔鬼般的地方出来以后,一切都变了。
她不再毒舌了,不再傲娇了,不再自信的扬起头毙掉一切反抗她的人了。
她甚至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低头……
这些她从来不会做的事。
从前的苏映柔回不来了。
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些都是欧阳朵朵害的。
后来天下起了雨,林慕涵扯住我拼命往他怀里拢,那个我一直那么眷恋的地方那一刻却让我那么的想要逃离。
我说,“林慕涵,你真让我恶心!”
他低着头死死拉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我的拳打脚踢最后都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强忍着使劲抱着我不撒手,我的手越来越抖,最后心疼痛苦自责愤怒懊悔所有情绪到达极致的时候,我冷静了下来。
欧阳朵朵瘫坐在地上,她只是来找我们总裁谈一个影视剧的合作,却因为嘴贱遭到了这样一顿毒打,其实她挺可怜的,我冷冷的看着她,心里却在同情她,其实现在看起来,好像我自己更可怜一点,我还不如同情我自己。
我发现我只是看起来生猛,其实根本没多大劲,她只是头发乱了衣服脏了,脸上几处淤青而已,而我却用完了所有的力气,像一只筋疲力竭的河东狮,只能无声的呐喊无声的哭泣。
我说,“欧阳朵朵,这下你应该更恨我了吧?没关系,你已经毁了我的生活我的感情现在连朋友都没了,我没什么可怕的,你继续放马过来吧。其实我特别不解,我跟你多大仇多大怨?就因为跟林慕涵在一起而你得不到他就值得你小命不要了非得跟我斗个你死我活?”
欧阳朵朵强站起来,吐了口吐沫,说了句,“疯子。”
然后就走了。
我扶住旁边的墙站稳,然后走向顾晚,我说,“顾晚,你还记得么?湖海情怀,金兰气谊,莫惜琼杯到手空啊……”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句关于友情的诗句,也是我看过形容友情最悲伤的句子。我曾经告诉过顾晚,我不会轻易说出这句话,除非有一天心彻底凉了,感情彻底断了。
说完以后我哆嗦着往回走,顾晚站在原地,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绝望。
林慕涵要跟过来,我摆了摆手,“谁也别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然后走了回去。
苏映柔在后面张了张口,终是没叫出我的名字。
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发现,乱了,一切都乱了,并且,再也回不去了。
回家以后我睡了整整两天,快睁眼时发现林慕涵坐在我的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那个目光,似曾相识。
于是我赶快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他兀自的说,“高二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女孩,她有一个童话一样的名字,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我陷入她那双温暖善良的眼睛里,打破了我所有的冷静和骄傲。直到有一天她的好姐妹顾晚跑来跟我说,她早在她之前就喜欢上了我……我慌了,我害怕她知道,怕她会因此受到伤害,也害怕她离开我。我让顾晚放弃她一直摇头,我跟她说,你这样做有想过夏童话的感受吗?我说你不能伤害夏童话。放弃吧。我一直以为顾晚总有一天会找到那个真正属于她的人,那样我就能光明正大心无别物的求她嫁给我,跟她一直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瞒的很好,我以为我可以这样保护她,让她永远活在单纯明亮的世界里。那天顾晚又给我打电话,说公司出了点问题需要帮忙,我走到楼下发现电梯检修,她说你从楼梯上来吧,挺急的。我犹豫了一下闭着眼爬上了16楼。结果一到楼梯口她就哭了,她说,林慕涵,如果你不爱夏童话,该有多好……我说,没有如果。她慌乱的靠到我肩上,说这么多年了最后抱抱她罢。我没有动。于是那一幕便她看到了眼里,我终究还是没能护她周全……可是夏童话,夏童话,你从来都只是我心里唯一的一个童话啊……”
我越听越忍不住越听越忍不住,最后眼泪直接有如滔滔江水就彪出来了。
林慕涵愣了。
我赶紧扭向里面,林慕涵知道我已经醒了。
他不再说话,整个房间里都是寂静的呼吸声。
我的理智开始一点一点重回身体,我想起顾晚从不言说的初恋,想起那个一再让她红了眼眶却至今仍无法忘记的男生,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他是谁。
想起这么多年她始终孤身一人独闯江湖百炼成钢,却从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想起当初我有意介绍她跟陆离,她的愤怒,无助,因为我伤害了她,所以她竖起尖尖的刺,把我刺个遍体鳞伤。
想起一直苦苦等着她的苏暮,直到现在都没能看到顾晚对他笑一笑跟他好好说说话。
想起从认识到现在,她的骄傲,孤独,温柔和寂寞……
我从不知道,她深爱着林慕涵,她早已遍体鳞伤。
我竟然从不知道?
林慕涵让她别告诉我,她就真的一个人挺过这么多年多少个难眠的日夜却对我闭口不谈,忍受着我怎样与她爱的人毫无限度的秀恩爱或者闹分手,而我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觉得我已经没脸再去见顾晚了,跟她嚷嚷我有多爱林慕涵,林慕涵又对我多好多好,而她又要微笑称赞,说你们一定会一起到老。
还有林慕涵,我的林慕涵,我又一次把他推到了信任危机的顶峰,不听他的解释不懂他的难过,一个人自以为是的判定自己是受害者,把事情弄成了这个样子……
……
我的脑海里不停的思考这些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就是让林慕涵保护的太好了,自以为天真的活在一个虚度世界里,把尖刀当糖果,送给顾晚,顾晚为了保护我,还要含笑吞下。
那一刻我意识到更无力的事是,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在我一个人胡思乱想行走在崩溃的边缘时,林慕涵突然说,“别哭,童话,我从来就没有变过啊……”
我坐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顾晚对你的心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一直蒙在鼓里像一个傻子一样伤害她这么多年……”
“我告诉你然后呢?你哭着退出大义的把我让给她?还是你既舍不得离开我又舍不得伤害顾晚最后只能折磨自己?夏童话,如果告诉你不管怎么做结果都是伤害你,可是我不愿意。而且我不是一个东西,随便你们姐妹让来让去……”
……
“我从来没有要把你让给她啊……”
但是你不告诉我,我可能就永远都不会知道顾晚一个人在心里,承受了这么多。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慕涵,我们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个时候,林慕涵轻轻拉开了窗帘,阳光照进来。
我擦干了眼泪,停止了哭泣。
林慕涵说,“You are my Sun–shine。”
然后他走过来坐在床边拉住我的手低下了头,我低头去看,林慕涵竟然脸红了。
我一下就哭笑不得了。
这是一什么时刻?
不是生离死别也是大难不死再度相逢吧?
怎么忽然就扭转战局成这样了?
根因就是他以为我睡着了毫无顾忌的一番深情表白却没成想被我听到了,吵了一架后又极其露骨的用英语彪了一句情话,我虽然英语不好,但还听懂了。
这让我们一向温柔内敛的林慕涵先生不好意思了。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我又根本无力调侃他,于是我就哭笑不得了。
然后他的手一带就把我拢进了怀里,我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闻着他的味道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我问林慕涵,“可是,那顾晚呢?顾晚怎么办?”
他拍了拍我的头,“我早就跟她说过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感情本来就是要两情相悦,她这么多年一直执拗的不肯放手。但那天过后,我也不可能再一直这样下去,以后我都不会再见她,直到她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我们一起帮她,你说呢?夏童话,最重要的是你别胡思乱想又要跟我分手。”
我低下头又靠了回去,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家说的那句“可是,我不爱你也不可能爱你啊”,到底是对谁说的?
他一掌拍到我脑袋上,“傻不傻?当然是对顾晚说的。那天我送你回家,她喝醉了打来电话。谁知道把你给吵醒了,引起这么大误会……”
“那她是不是经常喝醉了会给你打电话?”
“没有,不要瞎想,这么多年她虽然一直没有放弃,但从来没有做过过分的事情,她答应了会放在心里,不会伤害我们的感情。”
我没有再说话,又往里挤了挤,然后叹了口气。
林慕涵突然说,“童话,我们结婚吧。”
我蒙了,他接着说,“本来想等公司有点成色之后再跟你提,但现在我不想等了,我们结婚吧。”
我蒙了一段时间,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求婚了。
于是我抬头看向林慕涵,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带着笑意看着我,又戳戳我,“这时候你应该说,我愿意。”
“哦,我愿意。”
……
“啊,林慕涵,你欺负我!”
他把我整个人拢进怀里,“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带你去三亚,你不是一直想在海边办婚礼吗?满足你的愿望,我们在三亚结婚。”
我咧着嘴笑,“好。”
其实不重要了林慕涵,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身边是你。
接下来我们要一起去见父母,一起挑选婚纱,一起挑请柬样式……
我跟林慕涵的名字真的要贴在一起,受法律保护了!
面对乐的有些白痴的我,林慕涵无奈又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笑了。
我前世一定是拯救了地球,不,拯救了宇宙,今生才能遇到林慕涵,才能与他相爱。
我俩起来去客厅见我爸妈,慕涵揽着我的肩跟我妈诚恳的宣誓,他说,“叔叔阿姨,我不会说话,总惹童话伤心,但是请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好好的照顾她,给她一个未来。这么多年了,我们已经成为了彼此的习惯,我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我。除了你们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所以我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一定可以把她照顾的像在家一样好,别人我不放心。所以阿姨,请您把童话嫁给我。……”
我至今仍记得他说的那番话和说那番话时的神情,好像一个信徒在虔诚的向上帝宣誓他的信念有多么坚定,卑微又认真。
我记得我当时望着他,心中充满了寂静和感恩,我告诉自己,夏童话,能嫁给他,是你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从今以后,不管世事艰辛,你都要铭记这一刻上天给你的恩赐。
然后,所有的苦难,便都不算苦难了。
而在一切都开始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我终于要实现我最大的心愿——嫁给林慕涵时,我的手机响了。
它像一个遥远的天神,在嘲笑我的天真和无知。
上天并没有打算赐给我这样一份礼物,他只是轻轻拨动了一下命运的天平,而已。
电话是一个同学打来的,我不记得他是谁了,只记得脑海里不断重复的那句话,“顾晚跳楼自杀了……顾晚跳楼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