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菲自被聂琰关押之后这是她被放出来的第三天。
慕容菲尽管被关押,可皇后的身份还在,她出得了地牢,看着满院子多出来的数十个妃嫔只眉头轻蹙,便赤足走到了聂琰的御书房门前。
她倔强的像一只摇摆尾巴的孔雀,面容清瘦雪白。她跪在石阶之上,上面是青天白日,下方就是聂琰的御书房,他白衣鲜亮,衣裳一点褶皱都没有,面容上倒是堆彻出了一条条的横纹。
这一日似乎很是漫长,很久以前的日子里聂琰只觉得一整日不够来用,因为每每去找慕容菲的时候慕容菲已经熟睡,天已经漆黑,而他的面前依旧堆满了奏折。
现在望着那一本本的奏折,满眼的却都是慕容菲那张倔强而苍白的脸,仿若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可还是阳光刺目,晒的人晕乎乎的,异常烦躁。
“皇上……”身侧立着的宦官总管弯腰上前,低声唤他,一个时辰前后他已经被差遣去看慕容菲不下七次了。这一次,他的脚还未踏出大殿,就被聂琰唤了回来,宦官总管无奈的道,“皇上,奴才还未出去。”
聂琰猛然的一抬头,那双满是霜雪的脸上迸射着弯刀寒光,冷眸扫过宦官总管的脸,而后刀子一样剐了他一下,才幽幽开口,“快去!”
“是。”宦官总管不敢怠慢,因为外面跪着的人与他交情匪浅。
“菲主子……”宦官总管行到慕容菲跟前,低声问她,“皇后娘娘,这件事皇上也没放在心上,您看王爷捅了篓子还不是照样做王爷,您已经出来了,就认了错,皇上定然不会再生气了。您这样强硬着来,皇上颜面上过不去,一定不会轻饶了您。”
慕容菲紧皱着一对眉疙瘩,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神采,她仰起脸来,笑着对他说,“你该了解我,不是我的错我绝对不会认,这里面与我毫无干系,皇上想要纳妾是皇上的事情,我做不得主。皇上若是真的有眼睛明白事理,就该现在去给我查清楚事实,不然我就要自己来查清楚。”慕容菲说的头头是道,本着明正理的原则,她继续装作自己是好皇后的样子,可内中详情谁都知道,她被关押起来不是因为这个事情,而是因为聂琰没有了惧怕她的把柄,所以聂琰要在第一时间将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除掉。
“哎……”宦官总管一叹,他尽量站在风口上,挡住慕容菲那一声声的低吼,生怕就被人听了去再惹来什么事端,“主子,罢了,暂且先服个软,皇上会替主子撑腰的。”
“暂时跪着也死不了人。”慕容菲淡淡的说。
“哎,主子,不要说这些硬气话,伤了自己也伤了皇上,皇上对主子的心意全天下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份心还热乎着呢……”
“咳咳……”
身后一声低咳,宦官总管豁然起身,苍白着脸微垂着头侧身而立,跟着不再发一言。
聂琰瞧了瞧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宦官总管,一向寡言少语的他不想在自己的看不到的地方竟然是如此多言,更可说是在慕容菲跟前他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容菲跪在他跟前,倔强的样子,像极了当初刚刚进宫时候的样子,不禁多看了几眼。
慕容菲的样貌自是数一数二的美艳,尤其她聪慧无比,温婉可人,打从聂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心生惦念,却不想在那次内战之时也只有匆匆一瞥,他还在想,这么好看可爱的小姑娘该是哪个院子的女眷呢,再后来,他在聂无欢的王府里看见了他。
聂琰想,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棵被种下了魔咒的心思开始生根发芽了吧,他每次都会在聂无欢出府的时候混进去,陪着慕容菲说话,那是因为什么导致他突然萌生了对慕容菲想要占为己有的心思?!
聂琰已经不记得了,犹记得他叫人将慕容菲从王府抬进宫内,那张哭红的眼睛里全是恨意,手里的尖刀险些就刺中了他。他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但是聂琰还是坚信,慕容菲的心迟早会在自己这里。
美好的时光匆匆而去,转瞬的时间为什么就变成了今天的局面?!
慕容菲起初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后为了将他留在身边而下毒,各种毒药都在他身上使用,聂琰最开始却乐在其中,后来得知慕容菲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初衷,更可说那些做法之下不知隐藏了多少阴暗的手段,聂琰开始故意疏远她,不再纵容她,同样也不再纵容聂无欢。
他想,那些亏欠和愧疚早就还清了吧……
可眼前的女人不管再心狠手辣,作恶多端,都还曾经是他心生爱怜的女人,于是在聂琰一阵惆怅回忆之后,就这样一个心软,将她扶了起来。
慕容菲微微仰起脸来,瞧着眼前的聂琰,突然笑了,“皇上,你在想以前的事情,是否还记得我们从前是如何恩爱?”
聂琰自然记得,可就是因为记得那么清楚,他才会厌恶眼前这个已经叫他不认识了的慕容菲,于是微微叹了口气,对她说道,“朕忘记了。”
“皇上不会忘记,更不可能忘记,尤其聂无欢不会忘记。”
聂琰简直被气疯了,聂无欢因为此事已经多年与他不曾亲近,兄弟两人没有反目成仇也快要成了他聂琰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敌人了。他承认,当年年轻气盛,为了争抢心爱的人做了一些下流的手段,可那些,不都过去了吗,为什么左右人都要揪着不放。
聂琰站在慕容菲跟前,挡住了她头顶上的冉冉烈日,单手背在身后,不发一语,却又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他很是想问问慕容菲,是不是叫全天下人知晓当年是他玷污了她的清白才会不得已进宫,才会叫当年那个单纯可爱的慕容菲为了能够在后宫立足而步步为营,为了将自己打压不惜一直将这件事挂在嘴上,叫他最在意的弟弟聂无欢恨他恨了足足七八年。
“那件事已经过去,我们之间不该再纠缠过去,眼下,朕将你放出来是为了主持大局,这一次选秀已经挑选了上百人之多,后宫没有一个主事如何安定下来。还有,你要记住你的本分和现在的地位,你是皇后,不是王妃,不要想一些不存在的事情!”
慕容菲梗着脖子,高傲的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对他一声低吼。
“痴心妄想,我不会忘,聂无欢不会忘,皇上更不会忘,我们如何继续下去,你告诉我……”
聂琰是一国之君,是万万人之上的人中之龙,他有要偏袒的人和要爱护的人,可他的位置就是高高在上,容不得半点退让,尤其在宫内,在此刻此时。
转而脱口而出的也是一肚子的硬气和气氛,“混账!”
慕容菲使劲的咬了一下银牙,一扭身,走下石阶。
不待聂琰伸手捉住她,慕容菲支棱着两只手臂就起飞了冲出去了,随后跟着的宦官总管一个个如生了翅膀的小鸟,也没能追上一心要再次回地牢的慕容菲。
这时,之前被送出宫的花木然迎面走来,身后便是她的儿子权儿,脚步匆匆,带着怒气,她听说慕容菲被放出来,第一时间就要来找聂琰理论,却不想正巧与慕容菲走到了碰头。
慕容菲看见花木然那张可憎的脸庞顿时气焰暴涨,她一张双臂,使劲的推开了面前的宦官总管,抬起一脚踢在了花木然的肚子上。
“啊,啊……”
“啊,主子,主子,来人啊,主子落水了。”
“救,救命……”
慕容菲站定,安静而满意的看着那个在水池内扑腾的花木然,一脸的满足。
河岸边上皆是宦官和侍卫,却都只是大声呼喊没有人敢上前。
慕容菲冷笑一声,身上的破旧衣裙在微风之下呼呼的摇摆,她对着河池里面不断扑腾的花木然说道,“别装了,这河池浅的水才到膝盖,你演戏到明年,皇上也不会来救你。不过……”慕容菲话锋一转,提起脚边的石子飞向花木然,又道,“若是你昭告天下,你的儿子不过是个野种,或许我会求皇上将你继续留在宫内,不然……”
慕容菲有一百种方式叫她过不下去。
“慕容菲!”花木然自知也装不下去,身边更是无人来帮衬,她一鼓作气从河池内站了起身,那齐腰的水就在她的腰际线上上下浮动,因为刚才大力呼喊,扯着手臂摇摆,导致河池内的荷花根根断裂,破败的花瓣就那样粘在她的脑袋上,滑稽可笑。
“你说,权儿是你与外人生的野种。”
“住口!”赶来的聂琰一声低吼,喝斥住了慕容菲接下来的话。
“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皇后娘娘想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杀害臣妾,还要挟臣妾和权儿的性命,皇上,这样的女人不除,日后后宫如何安静,皇上……”
一阵低叹,花木然哭得梨花带雨,不顾自己的貌美形象将脸上已经花了的妆容抹的更加花了,“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想过来打探一番问候一下皇后娘娘的身体如何,也好日后和平相处,却是如今的下场,被人污蔑不说,还被人说成了与人私通。皇上,这要臣妾日后如何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