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爷察觉情绪有些缓和:“我今日来,是为了我的小儿子。祁阳在京内已经有些年头了,我有意将祁韶安排到祁阳身边,眼见祁韶已经龆年了,跟着夫子也从书三五个年头了,能学着说几句了。正好,这趟儿祁锦要嫁于严家,到时候祁韶便一起跟着走了。”
是来道别的。
程家与巴家是患难之交,程老爷愿意对巴老爷说出想法定是诚心的了,但是巴厢心里很震惊,程祁锦要出嫁?就连程祁韶也要赶赴京城,如此的话,程家不是一个后辈都没有了。
严家是商家,是京城的大商家,即使大,但是终究不是朝廷人,在京城有钱缺权,但是程祁锦不一样,她是贬臣之女,论权,没有多少,此番程、严两家之缘,怕是与京城的程祁阳有关。程家想要翻身,但是并不是程老爷,而是程祁阳。程家在为程祁阳铺路。
如此来说,程祁韶的进京也有了头绪,祁韶年弱,与当今太子年纪相当,即使此去不识得太子,但是谁知道若干年之后,他们是否会有所交集。
程家这步走的极其绵长,极到位,但是危险性更胜。
巴厢想着想着便越发奇怪,公子故是京城人,即便是请来的夫子,这种事也不应该在其面前说。但程家的这番话太露骨,是有意的。
巴厢望着对面抿嘴喝茶的巴英良,心里涩涩的,不是个滋味。若是谷子也要走了,她是舍不得他的。
巴厢想着:这不是拜师礼。
显然谷子是不会走的,因为公子故还在。
“甚好。不过就是英良少了个伴儿,没人与你斗嘴,可会寂寞?”
“爹说笑了,祁韶弟弟好福气能进京,英良日后怎会少了寂寞。”
他这话,除了程祁韶,没人听懂。
公子故也面有疑色,但只是朝着巴厢笑了笑。
坐在程老爷旁的程祁韶,抓着自己的袖子,身上直冒汗。他怕巴英良,说是愿意服从更妥帖。
“是不是有些快?”这次是默了许久的公子故。
程老爷没接话,仍是巴老爷:“等不了,皇帝尚康健,元氏却早就蠢蠢欲动,探子来报,长平王私自向俞安偷调了几次兵。兵力虽不多,但是俞安向来偏远京城,是****疆土,向那里调兵,怕是想换掉朝中禁军。”
“这次的兵力,再加上前几年的兵力数量,日久下去,不是什么好兆头。”
公子故望着年纪最小的程祁韵,微微叹了叹气:“你怕吗?”
他抬着头,并不言语,
“你知道。”
“要做好准备,我指的是精神上的。”
程祁韵点了点头。
公子故环视了屋内所有的子女,最后目光停在巴厢身上,缓缓说:“你们不必紧张,这就是责任,你们与生俱来。”
阳春每年都有。
屋内一袭后辈外,只有程老爷,巴老爷,公子故,以及照顾巴承和巴紫扬的沈妈妈。
“拜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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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公子故才对巴厢说:“本是极不赞同你爹爹的意思,早早的让你们知道这些事。但是他有他的想法,我左右不了。”
巴厢盯着他看,撇了撇嘴:“那你总是朝我看!”
公子故一愣:“有吗?我记得我有意想避着你呢?”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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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鱼贯而出,公子故仍然坐在那里,神色淡淡的,唯有嘴角还算上扬。他有意无意的用手指摩擦着装着树镜的盒子。
这趟儿程家来的急,走的也急,巴厢几乎没有和程祁锦打上照面。
“洁洁,我进去后,管家怎么说。”
“说是拜师,却不让下人们进,也只有沈妈妈进得。”
巴厢倚在榻上,望着窗外出神,巴老爷很快会给他们一个交代,但是在那之后又能怎么样呢?她不是巴家人,即使血液里流淌着巴家的血。
巴程两家的贬谪,两年前朝廷的变故,长平王的野心,以及自己的记忆,总是攥着她的心。
即使刘馥换了府里所有的仆人又怎么样,曾经的变迁还是不会改变,自己被歧视的目光也不会有所减弱,巴家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无论是自己,还是巴府,只能跟着别人所选的方向,自以为是的努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