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鼻子老道,对!就站在那别动。”
声音由上传来,青云道长抬头一望,顿时微微一愣。上巳日那天桃林偶遇,老道长对那人物芳华的女子着实印象深刻得很,实在是想不到这几人原来是一伙的!
“人我带来了,让牧风出来先让贫道看看!”
老道长刹那间的惊诧过后随即说道。只因他身处下方,又有山石矮树之类的阻隔,却是看不到坟前平阔处的少年,于是这才有此一说。女子闻言,随即对一旁的孙阳示意,而听见老道长声音的张牧风已然自个站起身来,因双手被缚,就弓着身子走到平台边沿站着。
“如何个交换法?”
待发觉张牧风没受到什么损伤,青云道长一指身前同样被缚着双手的鸠罗问道。
“自然是你先把人放了,妾身再放了这少年!”
老道闻言只是沉默不语,且伸手抓住欲要往上爬的鸠罗,顿让他寸进不得。
“好吧,妾身就尊老爱幼一些,咱俩同时放人!不过妾身忠告一句,我这两门人是凡俗之人;而这少年却也仅仅只是个平凡农家子!老道长可别动了什么歪念头哦。”
“贫道行事可没你这般龌蹉,放人吧!”
青云道长说完便放开鸠罗,任他上山。张牧风正要下山,猛然被人推了一把,稳住身形的少年扭头向后怒瞪了一眼,却也沉默下山,免得自讨没趣。
张牧风和鸠罗一上一下,自是互相敌视。就在途中相会时均是不想让步,直待听到老道长呼唤,张牧风这才侧身让开半个身子。鸠罗冷哼一声,恰如斗胜的雄鸡般昂首错身而去,便在这当口,冷眼立着的少年迅猛踢出一脚,顿把他踢倒在枝桠横生的灌木丛中。张牧风一脚功成,立马往下跳开,三两下就蹦到了青云道长身侧。
“噗嗤~好个无赖少年!”
被缚着双手的鸠罗生生倒进灌木丛中顿时呼痛不已,山顶上的孙阳怒喝声中赶忙往下奔来。倒是那娇俏的女子毫不在意手下感受,只被少年这番作态弄得娇笑不已,越加令鸠罗跟孙阳难堪。
青云道长扶住张牧风,顺势转到他身后,右手并成掌刀就往捆着少年双手的绳索一划。有如利刃割开一般,那绳索顿时应声而断。
不等少年说话,青云道长开口说道:“赶快下山去!”
口中说着,老道长右手似缓实疾的推到牧风背上然后往前一送,顿见张牧风如一叶飞花般往下飘落。惊呼声未落,张牧风已然落在五六丈开外的平坦草坪上。
“嘿~小的不老实!这老的也不老实!”
身后传来女子清泠娇喝。张牧风转身一看,顿时把老道长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只见虚空中一团火球迎风愈长,向高处的红衣女子迅疾飞去,也不知老道长如何召唤而来。那女子清泠的娇喝声中,飞身一跃,堪堪躲开,顿如乳燕投林般往老道飞来。
正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本想把鸠罗拉起身的孙阳正在给自家下人解绑,忽见身下鸠罗眼神有异,这一转眼间便看到一个凭空燃烧的火球在自己头顶飞过,顿时想也不想的俯身一压。受了孙阳一压的鸠罗已然忘了呼痛,扭着头,满带惊恐的看着下首平地上的老道长,犹自庆幸——好在这火球不是对自己射来!
这般一想,念及前几日就是在这老道眼皮底下装神弄鬼,顿时又是冷汗淋淋。仅仅是会几手幻术而被孙阳招徕的番人原本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
见少女袭来,青云道长有心退避,念及身后少年,遂不再他想。口中吟唱有声,身前虚空霎时浮出一团火球,随着老道甩手一挥就外飞射而去。尚在空中的少女躲闪不及,挥袖一拂间火团猛然炸开。女子掩面,虚空中的身躯借那一拂之力扭身飞退,挡在尚且匍匐在地的孙阳主仆二人身前。
这番说来话长,其实也就张牧风几个呼吸间的过程而已。二人一番试探之后,均是立在当场不敢丝毫异动。
“想不到这穷乡僻壤之地还有道长这般高人!”
身前的女子似乎放下了防范,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就这般慵懒的说道。就在她身后的孙阳趁着间隙赶忙把鸠罗绑着的绳索解开,随后麻利的站起身来立在少女身后,谨慎的看着青云道长。
“还不快走!”
女子低声提醒,主仆二人相视一眼,悄然后退了几步,再看了看不曾注意他俩的道人之后,立马转身往山一侧的密林跑去。
“道长!”
张牧风高声提醒,却见老道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出声。
“山水有相逢,春风入卷来!妾身这番别过了!料想道长也不想波及到这些人吧?!”
红衣女子看了看山脚,檀口轻启,胁迫之情寓于言表。张牧风顺着女子眼光向下望去,赵家二郎领着一众护院家丁提刀执棒的已经悄然入山,却不知已然被人看得真真切切!
青云老道沉默不语,张牧风只听得红衣女子娇笑一声,便见她轻身一跃飞上虚空,且循着孙阳二人的足迹,恰似山雀回林,须臾间没入层林不见。
“杀啊!”
喊杀声猛然响彻天地,当张澹从一处山石现出身形一马当先的冲到张牧风身后,这半山处,只有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的向他看来!
……
“听道长说来,那女子也是修真之人、身怀异术?那我赵家岂——”
眼见赵启源一脸惊骇,青云道长便知他心知所想。轻轻一笑开解道:“赵翁不必担忧,当初那一伙强人既然不是豪取强多,想来也是有诸般顾忌,今日既然离去,断然不会再生事端,赵翁安心便是!”
“真人言之有理!我敬真人一杯,那套话也就不多说了,祝真人一路顺风!”
“诸位请!”
虽说那孙阳等人已然逃脱逍遥法外,既然知道那伙强人中也有那神通广大之辈,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赵老爷子便觉得这般结局最是恰当不过。烦恼事销,席间自是开怀畅饮。当瞥见下首处的张牧风似乎有些神思不属,老人家还道是少年因早间之事受了惊吓,顿时心生愧疚。
便听他说道:“说起来,牧风因我赵家之事而多有遭罪了!早日里家中遭变,他也不曾离去,如此人品实属难得!昔年魏夫子临去时嘱托老夫多加照顾,如今想来,羞见故人啊!”
听见赵老爷说起自己,兀自想着事情的张牧风微微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回道:“您……您老见外!这些年来小子多得赵家照拂,若非如此,只怕早就跑到沅陵当了乞儿了!”
“二郎,这番事了。你且在店铺里给牧风安排一下!”
对少年多有亲睐的赵家二郎自然是应声称是,一旁的老道也颔首捻须,乐见其成。待筵席散去,赵家少不得一份厚实礼金答谢青云道长和张牧风,自不在话下。
清风拂柳,玉带生波,中天一轮红日破开层云,顿时洒下一片金光,立于水汀河岸,顿时满眼绚烂金鳞水纹。青云道长摇手道别,且挎着厚重褡裢,就此转身离去。衣衫迎风,猎猎生响,一如踏波而去的仙人。这一刻,一众送行人中的少年顿时坚定心中所想,且辞了赵家众人,向不远处的山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