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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火眼亦难辨忠奸

时有崒干于幽州城外受百姓箪食壶浆之礼,一路春风得意马蹄疾,快马加鞭去往幽州城,身为胡将能受此礼遇,实为意外之喜,就连不久后便要迎来的张守硅之厚赏,竟也不大放在眼中了。

“绝不曾想到我崒干也有被汉人视为英雄的一日!”

崒干放眼望去,只觉处处都是大好风光,万物皆华光锦绣,本来淡薄的胜利喜悦一股脑的冲上头来,借着酒劲令其深深陶醉。

好大喜功!

崒干率十余骑一路疾奔,纵马高呼:“我军大捷!我军大捷!速速让开!速速让开!”

他们一路奔来,呼喊不住,毫无阻碍地奔进幽州外城后,更是于坊市间横冲直撞,毫不理会路上行人如织,踏男践女,四座皆惊。

直至抵近幽州内城下,高耸城门入立眼前,转而喝道:“守将开池云门!右锋营主将崒干大捷来报!”

故传唐时城池多设外墙一道,复墙一道,内墙一道,但实际上除重镇外,中原多数城池仅设内墙,以此拱卫内城,幽州城乃边城重镇,横竖数十里,纵贯万丈余,自然三墙具备,特分为东南西北四垣,又称三墙四壕,固若金汤。

除坚壁高墙外,幽州内城四桓下俱设城门四道,分为承元,陆显,分萤,池云四门,其中池云门居中,又称功德门,乃上官下访或使君出行所用,偶有立下大功之人或有十万火急军情亦可从此门而入,平日却是鲜少开放的。

此刻内城陆显门洞开,此门多为军用,陶醉于胜利之中的崒干却不屑走,而是直嚷嚷着命守将打开池云门,显是得意至极,居功伟傲至了极点。

“大胆逃将崒干!你还不快下马领罪!”

不料等待崒干的并非池云门洞开,而是一声问罪怒喝。

此间话音方落,便见城内涌出一队甲士来,须臾间将他们十余人团团包围,又听那问罪之人喝道:“逃将崒干!尔等营部何在!?”

“逃……逃将?”崒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怔在马上,可谓是乐极生悲,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觉莫名其妙。

这时那问罪之人自人群中走出,却见这人形容猥琐,作堂师打扮儿,手中却提一柄利剑,走起路来肩膀上下颠簸,似偷油老鼠一般,这丑陋书生赫然是幽州司主管,张守硅麾下第一谋士柳震愚!

见到是他,崒干诧异问道:“柳先生你这是何意?”

“尔等营部何在!?”柳震愚举起利剑,直指崒干。

遭其连喝,崒干醉意全无,惊慌下马,单膝到地道:“柳先生误会了!我等与敌恶战一场,喜获大胜,是来传捷报的,柳先生不信您瞧这马上挂的皆为敌军首级,这还只是部分,待我营……”

谁知不待他说完,柳震愚俱不理会道:“尔等营部何在!?”

崒干见其不断询问此事,不禁既觉惊诧,又感不耐,当即大声回应道:“我部尚在路上,距此不足二里,片刻便可入城!”

“片刻入城?”柳震愚闻言冷笑道:“那便是还没有入城了?”

“是!”崒干不知他为何纠缠此事,不假思索回应道。

“好哇!来人,将这个临阵脱逃的狂傲胡子给我绑缚起来!”

“我是功臣,谁敢抓我!”崒干闻言惊怒交加,暴怒起身将手按在刀上,指着柳震愚骂道:“老贼!你想陷害我!?”

见四周甲士俱不敢动弹,柳震愚怒斥道:“本军衙的命令,你们也不听了吗!?”

此话一出,众守军再不敢有所犹豫,举盾一拥而上,而崒干等人轻装简行,对方又人多势众,自不是这些装备精良的守军对手,将手按在刀上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尚未拔出便放弃了抵抗,被反缚于地上。

“老贼!你想作甚!?我要见国公!”

“国公!柳镇愚造反了!”

虽遭绑缚,崒干还是不停大骂,显是气急败坏,而柳震愚却连声冷笑,道:“你勿需聒噪,我也会带你去见国公的,传令,将此罪将带予国公面前治罪!”

崒干闻言不明所以,只能连声大骂,气急败坏间一会儿用汉语骂,一会儿又改其用他语言,可任他费尽口舌,却抵不过连拖带拽,朝将军殿行去。

便在崒干一伙狼狈前行,将至使节府前时,忽有一壮硕胡将纵马而来,于后追赶大呼道:“军师且慢!军师请留步哇!”

众人回首望去,看清来人后,崒干倏然大喜道:“扎荤山救我!”

来人竟是安禄山,却见他满头大汗,下马追上前道:“军师!我兄弟犯了何罪,你为何如此啊!?”

“好极了,你来的正好,你这兄弟崒干贪功冒进,抛下本部,携亲信前来邀赏,罔顾军法,形如逃将,更于城内横行霸道,踏伤行人无数,我这便要带他前往国公面前治罪!”

“这……”安禄山闻言登时哑然,不知所措的望向崒干,却见崒干亦是一脸茫然。

不等安禄山有所回应,柳镇愚已传门前侍卫进殿通报,安禄山见状瞳孔微缩,忙向崒干问道:“你……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啊!我……我……哎!”崒干百感交集间竟舌头打结起来,万没料到竟因这点小事便遭此劫,当真是方入天堂,顿落地狱,人生之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

“报!殿外柳先生绑了崒干将军,还有安将军也在身侧,说……说是来请国公治罪的!”

“什么!?”于殿中正与裴喜卿议事的张守硅忽闻令兵传报,不禁大吃一惊,错愕望向裴喜卿,道:“知白……这……”

裴喜卿七窍玲珑,顷刻回神对那令兵道:“速传他们进殿。”

令兵受命而出,裴喜卿这才对张守硅言道:“国公勿惊,柳先生绝顶聪明,但生来固执,他认准的事情绝难罢休,您先令他们进来,且看他有何说法。”

张守硅闻言轻微颌首,二人说话功夫,柳安崒干等人涌入殿中,左右两名甲士扣着崒干,将其按倒在虎座前,柳镇愚高声道:“幽州司柳震愚参见张国公!”

柳镇愚说罢视线却不在张守硅身上,而是望向了其身旁的裴喜卿,见风度翩翩的裴喜卿竟对自己微微一笑,柳震愚又将目光挪了开去,径直指着崒干对张守硅说道:“秉国公,此人罔顾军法,身为主帅,置麾下营部不顾,脱离军营,携亲信前来邀功,眼下其部尚未抵达幽州城,此人便已置身此地,且于闹市纵马伤人,荼毒民生,其心可诛,现已被微臣扣下,静候国公发落!”

张守硅闻言面色一沉,却是一言不发,先是用余光瞥向一旁裴喜卿,又望了望柳震愚身后垂首的安禄山与地上的崒干后,沉声问道:“崒干,可有此事?”

“没有!断然没有!是这老贼陷害忠良!”

“那你的右锋营现在何处?”

“这……我……”崒干遭此一问,却是百口莫辩,一时间悔不当初,所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莫过于此。

“请国公发落!”柳震愚见崒干无言以对,近乎默认,当即得势迫进,高声请命。

张守硅亦面色阴沉,怒斥道:“崒干,本帅最后问你一次,你部现在何处!?”

大吏虎威非同小可,此时的幽州地界说是张守硅之独立王国一点也为不过,他一经发怒,崒干如泄气一般,道:“幽州城外……”

“这……这便到了。”崒干虽畏于张守硅气势,却还是不肯放弃挣扎,再次出声强调道。

可一字之差,差之千里,到与没到,截然不同,他脱离本部,擅自携十余亲信入城领功已成事实,怪也只能怪万事算尽地自己耐不住一时贪心,只想着早一刻回到花花世界中,竟行如此糊涂之事。

“大胆崒干!传我将令,削去崒干右锋营副将之职,重打二十军棍,发配原职,如有再犯,定斩不饶!”

此令一出,在座皆惊,崒干正是面若死灰,唯有柳镇愚不露声色心下冷笑,而就在这时,那一直立在其身后的安禄山终于忍耐不住,站了出来,上前高呼道:“父帅息怒!”

安禄山会发声求情,自然早在柳震愚预料之中,可对此他却不加干涉,任安禄山跪地求情道:“还请父帅念崒干首获如此大捷,情难自禁之下一时糊涂,请您收回成命罢!”

言罢,他接连顿首在地,砰砰作响。

“军令如山倒,焉有收回之理,你救也无用了。”一旁柳震愚心下暗道,确已十拿九稳,这对胡人兄弟虽狡诈缜密,终究百密一疏。

不料便在柳镇愚自持得逞之际,那一直一言不发的裴喜卿忽然开口道:“国公,安将军言之有理,崒干将军此番行径纵有百般不是,也绝非故意使然,何况而今右锋营已临城下,想必崒干将军临行前已安排营中骨干代使指挥了吧?”

“崒干将军,裴某说的可对?”裴喜卿面带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望向崒干,崒干听闻后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点头道:“裴先生说的对极!末将贪心该死,但确实已嘱咐过右锋营诸将小心部署!”

“裴知白!你逾矩了!你无军职系身,这是幽州军务,不是你该管该问的!”

听闻裴喜卿像是欲为崒干开脱,柳震愚不可置信的望向他,继续痛斥道:“裴知白!莫非你想徇私包庇这罪将?莫要忘了你只是区区一介布衣门客!”

“够了!”

眼见威严虎殿被这一伙人闹得沸沸扬扬,张守硅再也忍无可忍,他一出声,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只听他说道:“柳先生,本官敬你随我多年,任劳任怨,可裴先生也是本官座上之宾,断不可再如此羞辱于他。”

“国公息怒,柳先生直人快语,裴某佩服的紧,绝无羞辱在下的意思。”

说罢,他又望向柳镇愚道:“柳先生,也请息怒,裴某出声并非欲要袒护何人,却如您所言裴某一介布衣,既无功名挂身,原不该干涉军务的,但常言道当局者迷,在外者清,裴某只是想就此事说一些公道话罢了。”

柳震愚闻言一怔,随即气极反笑道:“好哇,那你这个人称七窍玲珑心再世比干,便把你的高论说来听听吧!”

“柳先生谬赞了,裴某看来若因此事将崒干将军重打四十军棍已是重罚,倘若再行削职,那未免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崒干将军此次秋收大捷,庇佑一方百姓,百姓定然感恩于他,实是有功在身。”

“既然如此,何不就功过相抵,不赏不罚,只令他禁足反省,莫要再行此糊涂之事了,国公您看如何?”

本就被众人扰的心烦意乱的张守硅听闻这话,暗自点头,可不待他开口说话,柳震愚便说道:“你说的轻巧,开脱崒干一人,那幽州军中有功之人岂不是纷纷效仿,军法威严何在?”

“好了!柳先生,本座已有定论!”张守硅见柳震愚依然不肯退让,不禁先头火起,在他印象中柳震愚本是圆滑融通之人,并不会如此咄咄逼人,蠢到连各让一步的台阶都不会下。

可自从柳震愚视安禄山二人为敌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屡次三番在自己面前出言不逊,似是定要将这二人赶尽杀绝才肯罢休,这让他怎生不恼?

当即张守硅也不再多言,径直说道:“崒干,你蔑视军法,身为主帅,擅自出逃回城,已是大罪,但如今在场诸位贤士念你有功,本座亦非刻薄之人,革职之罪可免,二十军棍难逃,你去军法处自领!”

“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了!”

“是!是!末将领命!”

崒干听闻不用革职,顿时欣喜若狂,连连顿首。

柳震愚见状眼睛微微一眯,不甘的瞪了一眼裴喜卿后告辞离去。

若说有功反而被打还能这么高兴,旁人可能会感到疑惑,但在这场飞来横祸中,一名胡将被革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永不录用!

而起初伏在地上的安禄山此时也缓缓抬起头来,悄然间望向裴喜卿的背影,他得见此人的次数为数不多,也是首次对这个人称七窍玲珑的名门之后产生好奇,安禄山绿油油的眸子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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