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的？”羽暮压低了嗓音，带有十足的威胁意味，周身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偏生的唐晓翼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说。
“对啊，就是故意的！”
老子还想把你头发拔光呢！
气不气人？他们凌空城这几年在超能力研究方面落后于鬼影岛，一部分原因就是羽暮搞出来的该死的限制令！
羽暮腾地站了起来，手心中淡蓝色光芒凝聚，在经历了被昼吐一身之后，这颗暴躁的心再一次，炸了。
“你给我坐下！”唐晓翼丝毫不虚，直接拽着她的头发往后一拉，羽暮只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不受控制得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唐晓翼的膝盖上。
艹！
“你！”
“你什么你？想打架？你打的过我吗？辣鸡！”唐晓翼说着，惩罚性地一梳子拍在她脑门上，羽暮感受到了来自唐晓翼的鄙视，不耐烦地叫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就是想帮你吹个头发啊。”唐晓翼再一次用梳子拍了拍她的脑袋，理所当然地说。
羽暮握紧了拳头……
今晚这两个人是说好的？
“但要是你再乱动，我就把你头发烧光。”
“那就光头好了。”
“可是今晚月黑风高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又没穿衣服……”唐晓翼拿着梳子在她头上拍啊拍……
羽暮怒气值飙升，又好气又好笑，神他妈没穿衣服！
这梳子差不多可以停一停了吧，都拍了几十下了！
“保不准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你打不过我们。”
“‘们’是谁？那家伙睡的跟死猪似的，别指望他了。”唐晓翼说着，伸出食指弹了弹面前的人的脑壳。“小辣鸡。”
“……”忍……
“哎，给我剥个橘子呗。”
“你没手？”
“我这不两只手都拿了东西吗？”唐晓翼举了举手中的梳子和电吹风，“帮你吹头发我不累的吗？”
羽暮额头上青筋暴跳，老子让你吹的？
“刚讲到哪儿了？嗯……”唐晓翼努力回忆着刚才说过的话，“可是A区的敌人更多啊，靠近B区的地方相对来说不好攻克。”
“蠢。”羽暮刚说完这话，就感到头上传来的一阵痛，在心里暗骂了唐晓翼几句后，才强忍着怒气说道：“E区一半已经收回了，那里的几处矿脉足够筱星用的了，剩下的地方都是山地矿脉，就目前来有点鸡肋。最主要是A区地理位置优越，通往B区云澜之巅大楼，从A区那个豁口进去是最安全的。”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好棒棒哦。”
这是在夸她吗，为什么她听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呢。
“我觉得你还是闭嘴的好……”
“对了，你应该知道这次孤岛之乱的幕后黑手吧。”唐晓翼道，他感觉羽暮他们是知道的，就是都不告诉他。
羽暮心神一动，呵，她当然知道，她还知道世界冒险协会——至少浮空城差不多被余海的势力渗透了。
“自然。”
唐晓翼深吸一口气，再一次问道：“是不是，和世界冒险协会有关？”
羽暮挑了挑眉，转过头去，单手托着下巴，凑近了他，凝视着他的双眼，尽管经历过这么多的杀戮，背叛，那双眼睛依旧干净，充满着坚毅。
“我说是余海，你信吗。”她勾了勾唇，笑道。她的眼神则凌厉而富含侵略性，这是翳姬的眼神。
唐晓翼叹了口气，轻轻拨了拨羽暮额前的刘海，神色温柔，却又透露着些许的失望：“我想，我们现在是同一战线上的伙伴，应该是互相信任的……”
“而不是在这里给伙伴吹头发？”羽暮讥诮道。
“真的没必要开这种玩笑，”唐晓翼摇了摇头，正色道，“余海教授，是我敬重的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唐晓翼在四岁时就获得了进入凌空城的资格，不是因为他是超能力者，而是因为他，是英雄，一个年仅四岁的英雄。
在他的协助下，协会成功捕捉到了那个怪物，一个丑陋的女人，那女人拥有蛊惑人心神的力量，他们称她为“实验体一号”。第一次他已经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了，只记得第二次实验体一号“越狱”时，刚巧被来参观浮空城的唐晓翼撞见。
那时候他一个人偷跑出去，本以为必死无疑了，是余海教授在关键时候带人赶到，唐晓翼捅了她一刀，他们也成功制服了实验体一号。那时他才四岁啊，当他跪在血泊中无助大哭的时候，其他人的眼里只有那珍贵的实验体一号，只有余海教授，用他粗糙的大手替他擦去眼泪，对他说：
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唐晓翼敬重他，信任他，所有人都爱戴他，他在世界冒险协会整整十三年，为协会的超能力研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羽教授固然是公认的超能力研究者第一人，但在唐晓翼心里，羽教授不属于任何组织，余海教授才是他们协会的英雄。
“言尽于此。”羽暮转过头去，显然不想再跟他多说了，看来余海还真是……德高望重啊。
而唐晓翼始终认为这不过是羽暮无心的一句话，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整个房间里再一次鸦雀无声，对于刚才的事，羽暮倒是不在乎，反正她也没指望着唐晓翼会帮她对付世界冒险协会，他信或不信都无所谓。看唐晓翼这个样子，没有亲眼见到的话肯定不会相信她了，她也懒得解释。
反正日后吃亏的还是他们。
“我知道你从来不信任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晓翼突然在她身后轻声说道，那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却又让羽暮感觉他并不平静。“你从一开始就像利用我，因为你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情，只是不再有感情了。”
羽暮抿着唇，垂眸看着手中剥了一半的橘子，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她静静地听着唐晓翼说这番话，缄口不言。
“我想我不该怪你，毕竟在你眼里，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的。不知道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你，于你而言我活在过去，所以我不能要求你做任何事，哪怕是重新开始。”
“上次的事，没有帮你保护好羽之星，真是对不起。我不理解你的执念，现在道德制高点上妄自尊大，评判你的是非，对不起。”
羽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神色复杂，她用力地闭了闭眼，低着头，将自己的脸隐藏于黑暗之中。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知道，错的人是她，是她对唐晓翼抱有了太多的偏见，是她从来想着利用唐晓翼的感情，在他失去价值后弃如敝履，是她没有以真心回报真心……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先道歉的人，是你啊。
“明明你没错，你不需要对我这种人再三包容忍让，最后委屈了自己。”在她看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唐晓翼从来都对得起她。
“因为喜欢，所以包容，因为在乎，所以忍让。”唐晓翼伸出手，从背后环住了她，轻轻地将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因为我「爱」你，所以明知没有结果，也甘愿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拥抱你的温度。”
“你会后悔的。”羽暮不作挣扎，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狂跳的心，也能感受到到唐晓翼的心跳，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击得粉碎。
她喜欢唐晓翼。
但她不能喜欢唐晓翼，甚至，连飞蛾扑火的勇气都没有。
“那就让我在这之前，再抱一抱你吧。”唐晓翼沙哑着嗓子，那样子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羽暮微微侧过头，咬着下嘴唇，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低着头，靠在她的头上，掩映在黑暗中脸庞轮廓分明，她伸出手，像是在触碰遥不可及的易碎的梦境。
“滴答、滴答……”
羽暮将最后一抹心疼敛起，取而代之的是如湖水般再无波澜的平静，她盯着墙上的挂钟，缓缓地说：“唐晓翼，两点了。”
像是在警告他，又像是在警告自己。
“嗯，”唐晓翼揉了揉她的头，“头发干了……”
说罢，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在羽暮关上房门之前，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微笑。
“晚安。”
见他就要走，羽暮急忙喊了一声：“唐晓翼！”
待唐晓翼再度回首，羽暮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有些无所适从地四处游走着。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唐晓翼弯下腰，连带着她不可一世的骄傲，在唐晓翼面前低头。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