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不——求求你!”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是死在自己最爱的丈夫手中并不是林元娘设想的结局。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向不肯示弱的她,抱着乔深的胳膊,苦苦哀求。但是没有用,没人可以改变乔深。他亲手将一碗毒药灌进她的喉咙,那种从里到外被灼伤的感觉让林元娘挣扎了起来!
毒已入肠,心如枯槁。
元娘松开抱着乔深的手,整个人瘫软在床上。因为腹内疼痛,她缩成了一个球,咬着唇,她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孩子也是你啊!”
“为什么?”安亭侯乔深冷眼旁观,嘴里甚至挂着一丝冷笑,“林元娘,少年夫妻,我不信你不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
“少年夫妻?哈哈……咳咳……”元娘大笑起来,“报应!一切都是报应!是我识人不清!为了你,我苦劝父亲助四皇子一臂之力。如今四皇子弑亲上位,我林家满门却被关进监狱清算!罪不及出嫁女,你却要我为了你的前程去死!”
“乔深你不是人!你禽兽不如!”忍着剧痛,林元娘扑到乔深的面前,想要抓花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但是她失败了,在她扑过去的时候早有准备的乔深就一脚踢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剧痛袭来——
“啊!”林元娘尖叫,嘴角有血滑落。她瘫软在地,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肚子。孩子……是娘对不起你……
“元娘,不要挣扎了,安静的去吧。就在今日皇上下旨,林家嫡枝满门抄斩,四服内男刺字流放,女没入教坊。”
“不!你骗我!爹爹!”林元娘死死盯着乔深,“乔深你胡说!”
“事到如今,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安亭侯走到元娘身边,“到了如此境地,你竟然还心存幻想。你真可怜,林元娘。”说完,他决绝离去。
被留在原地的元娘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乔深你说的对,我林元娘真是可怜!我林家真是可怜!什么明主,什么良婿,全部都是谎言!我林元娘发誓,就算是换做厉鬼永不超生,也不会放过你们这对昏君和奸臣!
江南,秋,大雨。
阿忆从梦中惊醒,不顾丫头的阻拦,下了床,走到窗边。歪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外面一池的残荷,默默的流了两行清泪。已经一个月了,但是那日发生的一切仍历历在目。阿忆扯了扯嘴角,将脸上的泪擦干净。感谢满天神佛,她又活了一次。
“七姑娘这是……”刚刚从太太屋里回来的八宝忍不住拉着一旁一直在姑娘身边伺候的桂圆问道。
桂圆抖了抖手里的披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整个顾府谁不知道七姑娘有个伤春悲秋的性子,花谢了、鸟惊了,都能惹得她哭一场。要不是府上只有她一个姑娘,哪个耐烦来伺候她。走到七姑娘身边,桂圆也不敢叫她,直接将披肩挂在了她的肩上,劝道:“姑娘这是何苦呢?家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是将姑娘放在心尖上,何必……”
阿忆愣了一下,桂圆的话触动了她的柔肠。抓了抓肩膀上的披肩,她埋头趴在窗口无声痛哭了起来。她林元娘之前何尝不是林家上上下下的心尖子,如果不是她林元娘嫁给安亭侯乔深,那么林家就不会被迫成为四皇子党,最后也不会落到功高震主满门抄斩的地步!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桂圆没想到不过批了件披肩就惹得姑娘大哭起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小声劝道:“我的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要是太太知道我把你惹哭了,还不得把我撕了。”
阿忆不管,只是大哭。
桂圆急得直跺脚,频频朝八宝使眼色。八宝素来都是这个屋里的开心果,要是换作是平常,她在阿忆面前很有几分面子,也能说上几句话。不过此阿忆已非彼阿忆,自一个月前起八宝的笑话就不管用了。这一个月来,满屋的丫头哪个不知道七姑娘一哭起来就必要太太劝了才能止住。
两个丫头急得没办法,想起一个月前七姑娘为着最爱的那只猫丢了狠狠哭了一场,惹出了一场大病,如今虽然养好了,但是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更娇弱了三分。太太特意吩咐了这阵子谁都不准招她,要是谁说错了话,就板子伺候!顾家主子自来宽厚,可这是有前提的。一旦太太的心尖子七姑娘有个什么不好,上上下下都逃不了。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跺脚叹气,心里却担心阿忆生病再连累自己。
阿忆其实并不想哭的,她素来是个要强的,从小到大,哪怕是打落了牙齿,她也要往肚里咽的。要不是这个身子太过敏感,她又接受了她的记忆,何至于此。黄粱一梦,要不是她还有林元娘的记忆,阿忆都要以为自己就是顾七了。但是她不是,她不是顾家的七姑娘真娘。她是那个已经被夫君亲手毒死,一尸两命的林元娘,那个可怜的林家嫡枝独女,安亭侯的妻子。
三个月前的一场宫变,成就了当今圣上,也预示了林家的落败。从古至今功高震主便都没有好结果,林元娘熟读史书,哪里会不知道这点。不过是为着乔深,为着自己心爱的丈夫,鬼迷了心窍。直到最后,林家落了个三代以内直系不分男女满门抄斩,四代以外男子刺字流放,女子没入教坊。辉辉林家,一朝败落。而她,则死怀着五个月的肚子死在自己丈夫的手中。想到四皇子,也就是圣上圣旨里的那句罪不及出嫁女,阿忆就觉得讽刺。好个罪不及出嫁女!好个虚伪的昏君!她林元娘早就已经出嫁,可最后还不是落得个一尸两命!
谁知天不绝她,一觉醒来,林元娘变成了顾家的七姑娘,顾维之嫡出的七姑娘。天下有几个顾维之,天下只有一个惊才艳绝的顾维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她还小的时候就曾听她的乳母这样形容过顾维之。但是顾维之是谁?顾维之是顾太后唯一的弟弟,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当今圣上的小舅舅。那么顾七姑娘是谁?顾七姑娘是顾太后的侄女,是当今圣上的表妹。阿忆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了仇人的亲人。
她想过再死一次,但是仇恨不允许她就这么死去。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阿忆觉得头昏眼花,整个人都失了力气,连站也站不起来。她哑着嗓子慢慢的支起了身子,朝围在她身后的两个丫头伸出手。
桂圆和八宝连忙上前将她支了起来,半抱半拖着将她扶到床上。桂圆在她身后垫了一床被子,八宝则忙着去找她平日里一直吃的安神药。
就这八宝的手,吞了这一月来常吃的安神丸,阿忆心神俱疲。她靠坐在床上,心神却不知道飞到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