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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重生

庄清夏再一次睁眼醒来,是在校医务室。姜榆守在她床边,正轻声和医生说着什么。

“你醒啦!”姜榆的双眼一下亮了起来,“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我昏了多久?”庄清夏仔细看了姜榆许久,才开口说了一句话。由于痛哭过,她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十几分钟,我也刚把你送到医务室。”姜榆显然松了口气。

“恩,谢谢你。”庄清夏盯着她看了许久,还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她一句,竟然没有发现,姜榆是一个人把她送到医务室的。

“我问过医生了,你这可能只是情绪太激动之后意外地昏厥,和你的身体没关系,所以你别担心,可以放下心来。”姜榆看她精神不振,出言安慰道。

“恩。”庄清夏眼眸亮的惊人,突然握住姜榆的手。突然被这么毫无防备地抓着,姜榆吓了一跳,险些立马挥开。但庄清夏很快就放开了她的手,像是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不再看她,弄得姜榆有些莫名其妙。随后庄清夏起身,离开了医务室,姜榆看她离开了,连忙跟上。

姜榆看得出来她现在并不想与人交流,于是就默默地走在她身边,也不多说话。

庄清夏漫无目的地一路走着,走遍了整个校园,姜榆也就跟在她身后走遍了整个学校。姜榆发现庄清夏醒来后有些奇怪,对于学校里面的建筑和景观,她都会仔仔细细地看上一会儿,带着一种新鲜感,整个人的状态十分放松,但又有些微妙,像是一瞬间就成熟了,不像之前满身戾气。

二人兜兜绕绕,走到了学校的体育场。庄清夏找了一个台阶坐下,姜榆也陪她坐下。北方秋冬天色灰蒙,给人以一种萧条寂寥感,但庄清夏看到这样一个校园,心中满心都是欢喜。尽管她尽力隐忍,但她的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她之前洗干净了脸上的妆,素颜的面孔满带着一些稚嫩,和身上那股老成的气质融合在一起,竟然有种别样的美感。风吹乱她长发,发梢拍在脸上有些生疼,但这真实的触感却让她在刚刚大哭过后,又将头埋进膝盖,无声地哭泣起来。

我回来了。她哭着哭着又笑出来了,又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我回来了!

*

庄清夏重生了。她上一世家境优渥,虽然母亲早亡但后母待她也不错,把她养得娇纵无比,无法无天。谁料后母苦心谋划多年,在她大四那年卷款而逃,留下一个满是空壳的家给父女二人。她父亲大受打击,终日酗酒,在一个喝醉的晚上被人撞死,肇事人逃逸,不了了之。她本想进入娱乐圈玩玩,却没想到最终要以此为生,并因此吃尽了苦头。

娱乐圈没有人会特意潜规则谁,想上位的人一大把,每年进入各种影视学院的人不计其数,而出头的路只有那么区区几条,一个人拒绝潜规则,自然有成百上千的人涌上去。但是要是想接到好的角色,就必须接受这些肮脏的交易。

她被后母养得骄纵虽然让她受尽了白眼,却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她清高。不论别人说她虚伪也好,装纯也罢,她从来都没有接受过潜规则。她所演的一些小龙套、小配角,要么是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机会,要么是姜榆帮忙介绍的。

大学四年,庄清夏和三个室友的关系都不怎么好。因为被后母娇惯的跋扈,所以经常与她们起争端,其中又以方晓雪这个暴脾气尤甚。但是姜榆经常以一种超脱的、近乎长辈的姿态,去调解二人之间的矛盾,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比起方晓雪,庄清夏更讨厌姜榆。因为她当时高傲的自尊不允许有人用看不懂事小孩的目光看着她,这让她有种被瞧不起的愤怒。而当她经历家庭变故之后,她回想起从前的自己,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方晓雪和她关系不好,而她本身也不是擅长社交的人,因为这骄纵的脾气还经常得罪人,连带着整个班的人和她关系都不冷不淡,近乎陌路人。所以在她落难的时候,没有人拉她一把,除了姜榆。庄清夏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能够原谅那些不伸出援手的人,因为比起其他人,他们至少没有落井下石。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可就难求。所以姜榆的伸手就更为难能可贵,更让她感激。她和姜榆的关系,也慢慢的越来越好,都能够到互诉衷肠的地步。

在姜榆的帮助和自身的努力下,她的事业慢慢的有了起色,一些戏份多的女配也会找上她了。没想到就在她快要翻身的时候,为了抢一个资源,加之先前脾气不好与人交恶,她被同剧组的女配恶意打压,散播谣言,事业又一落千丈,几乎不能翻身。而与此同时姜榆乘坐的那趟航班出了空难,无一人生还。

挚友的离去让她更为憔悴,精神状态极其萎靡,火上浇油的是,她签约的小公司,经纪人看她没有利用价值可言后,骗她参加了一个饭局。在饭局后,油头大耳的老总狞笑着向她扑来,她拼死反抗,不停地扔东西砸东西,最终把那个胖子弄死了。可是自己的命也没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她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痛苦,反而如同幻灯片一样回忆起了自己的一生。她看着自己从少女时养成的骄纵脾气伤害了一个又一个人,而后家庭破败有人暗地里说她活该,她听到后没有像从前一样与人起争执,而是默默地隐忍着,将情绪积攒到深夜一个人默默流泪。再然后就是姜榆真心的帮助,和自己奋力地拼搏……这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化作了一摊血泊。

庄清夏临死前想着,要是能重来就好了。她这一生,有过大起大落,享过福受过苦,可最终想起来,她没有什么可以眷恋、可以自豪的东西,孑然一身,连个为她伤心的人都没有。也许姜榆会为她伤心吧,可是姜榆已经先她一步而去……要是能重来就好了,我死没关系,让姜榆活过来啊!临终前一秒,她的眼角沁出一滴泪。

也许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呐喊,她竟然重生了,重回到了俏生生的十八岁,再一次见到了那些想见的不想见的人。

*

姜榆也不知道陪庄清夏坐了多久,在她感觉到手脚有些冰凉的时候,庄清夏终于抬起了头。她看着姜榆年轻的面庞,几乎又要涌出泪来。她尽力忍住泪花,还是掩不住哭腔对姜榆道:“我们回去吧。”

姜榆冲她笑笑,像是暖了这寒风,“走吧,别冻着了。”

庄清夏主动牵起姜榆的手,带着些试探和小心翼翼,本不想有这些动作的,怕引人怀疑,但她一想刚才在医务室她不同寻常的样子估计已经引起姜榆的注意了,变化这么大想不注意都难。她就干脆破罐破摔,厚着脸皮凑上前和姜榆亲近。姜榆有些讶异,却也没有挣脱,两只冰冷的手就这样握在一起,交汇成和煦的暖流。

回到宿舍后,方晓雪正躺在床上休息,曾琦看着她们俩手牵手进来,夸张的张大了嘴巴,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生怕吵到方晓雪。庄清夏主动松开了姜榆的手,也爬上床去休息。发生了这么多事,她需要时间来缓一缓。曾琦一看她离开了姜榆身边,就赶紧凑上前来贼兮兮地审问姜榆:“说!为什么叛变组织!”

姜榆一脸无辜,“什么叛变,我没有啊!”

“你你你你你……”曾琦气不打一处来,“你对得起晓雪吗!”

“噗……”姜榆正放松下来喝口水呢,听她这话险些喷出来,“说的我好像是个负心汉一样,我怎么了?大家都是一个寝室的关系好点不是很正常吗,放心,你们这些后宫不会失宠的!”她说的煞有其事,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曾琦的肩,搞得曾琦鼓起腮帮子,转过身去不再理她,一个人气鼓鼓地坐在那生着闷气。

姜榆又因此凑上前轻声细语地哄着她,那样子,活脱脱一副丈夫哄吃醋的后宫,即别扭又温馨。

“那你昨天干嘛要生晓雪的气?”曾琦问道。

“我提议组起来的局,被她搅得不欢而散,你说我该不该生气。”姜榆无奈地看着她,眼神里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即使她们二人压低了声音交谈,内容也钻进了背对着她们睡觉的庄清夏耳里。姜榆还是那个姜榆,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庄清夏了。

上一世,姜榆与方晓雪拍同一部戏一起成名,二人如胶似漆的关系也为人所称道。但方晓雪不喜欢姜榆和她接触太多,还有些幼稚的,单方面和姜榆闹过脾气,姐妹不和,成了当时媒体津津乐道的话题。只有庄清夏才能猜出一些方晓雪的想法:姜榆对人太好了,好到让人想把她藏起来,据为己有。许是年少时父母双亡,姜榆对待事物比常人宽容很多,对于方晓雪时不时的小脾气她很少生气,对于她的任性也只是笑笑,依旧真心对待她们,善解人意。可正是这样的云淡风轻,反而给人一种极大的不安全感,像是下一秒,姜榆就会离开而去。尤其是像庄清夏和方晓雪这种缺爱的人,则会感到更大的不安。上一世的方晓雪,在事业的低谷期闹出这样的笑话,也是太过于依赖姜榆吧。

庄清夏回想起遥远的上辈子的事,眼皮渐重,睡意渐浓,而后沉沉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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