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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地之卷——钻石与铁锈

暑往寒来,道藏山中已经是飞雪漫天……雪落无声,仿佛一夜之间漫山遍野都变成了一个银色的世界。雪花在空中飞旋,孩子们欢乐的坐在麋鹿拉着的雪爬犁上在田野里飞驰。山间的猴子们,成群的泡在暖暖的温泉里,头顶覆盖着白雪。平静的小村里,家家户户都洋溢着过年时的喜庆。

每当此时,易的内心深处就会涌起一丝深深的孤寂。童年的四海漂泊,早就让易不敢再奢望那种家的温馨。熊猫仙人特意给易放了两天假,可这不放假还好,一放假易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易忽然想起自己童年的一个除夕夜里,为了一个馒头被一帮比自己大的流浪少年围在雪地里痛打。可在破庙里还有另一群比易更小的流浪儿,在寒风中拖着鼻涕,等待着易哥为他们带吃的回来……易并不是打不过他们,而是对于同样是孤儿的那群流浪少年们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怜悯之情。最后,易手里的馒头还是被那群流浪少年们抢走了,易流着鼻血,在雪地上站起来。他内心并没有丝毫怨恨,而是对自己发誓:这一切都是因为人们心中没有爱而造成的呀……父母对于每个孩子来说,就如同天地一般。天地如果出了问题,生长在这样天地之间的孩子们,又怎么能不这样呢?孩子总有一天也会长成大人,如果自己心中还是没有爱,又怎能阻止这样的人间悲剧,不在自己孩子们的身上重复延续下去呢?这不就是业力轮回的根本吗?我一定要跳出这个苦难的轮回之外,不要再重复这样的命运……可一想到破庙里那些还等着自己回去为他们填饱肚子的小兄弟们,易的眼泪就禁不住流了下来……我就算饿死,也不要再重复这样苦难的轮回了……易蹒跚着走在雪地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为你们弄到吃的……易就这么挨家挨户的乞讨着,直到后来有一个慈祥的老妈妈,给了易好几个热腾腾的大馒头,这种温暖让易每每想起,至今都会泪流满面……易就这样把这些馒头都给了那些流浪的小兄弟们,自己却饿着肚子睡去。因为这群孤儿在村子里从来不偷不抢,只是成群的到河里去钓鱼摸虾,所以村里人从来也不反感他们,渐渐的每家每户还都愿意匀出来一些食物来接济他们。而其他的孤儿群体,不是渐渐的走向分崩离析,就是自相残杀。有的干脆上山去做了土匪或者盗贼……和易在一起的这些孤儿们却不一样,易不仅根据他们每个人身上的特点和所长给这群孤儿做了分工,然后还让大家齐心协力为了村子里的人们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时间一久,就有不少同伴被好心人收留,落地生根。渐渐的周围的孤儿们不断闻风来投,易的小团队也如同滚雪球一样逐渐壮大,最多的时候有几百人。这几百人的性格和禀赋天生各不相同,要驾驭好这群犹如脱缰野马一般自由散漫的孤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归宿感,并且愿意为了其他人的幸福而奋不顾身。易终于明白,当每个人的心里找到了信念与爱的时候,无论看似多么微不足道的人们汇聚在一起,将会焕发出多么撼人心魄的力量。那些往事始终历历在目,每一个同伴的音容笑貌都让易铭刻肺腑……直到后来,冲虚师傅收易为徒,易才跟伙伴们洒泪而别……“回来看我们呐,易哥……”,那些情景不时在易的心底掀起温暖的回忆。如果这个世界依然冰冷,我还是会选择继续燃烧自己,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温暖,但终于战胜了眼前那无尽的黑暗……

易此刻平静倒在床上,回忆着童年那些时光和亲如兄弟的玩伴们。他忽然想去看看阿梅,这时的阿梅还在一个人独自伤心吗?……于是易迈着轻快的步子,踏着飞雪,向阿梅所说的山下小村中的小茶餐厅走去。易走进茶餐厅,看见阿梅正在台上弹着一把吉他。神情还是那么黯然,她只是把自己所有的感情投入在此刻的琴声和歌声之中……那琴声里仿佛诉说着相爱的缠绵悱恻,那歌声中恍然流淌着离别与伤痛。在场的每一个人瞬间都可以体会到,歌声中阿梅伤痛的心……耳边缓缓响起南方小鸡《七月寒冷的一天》《Colddayinjuly》:月圆人缺。漫漫长夜,我在恳求在哭泣。你还是说你要离开我,七月寒冷的一天。行李已经收好,你没有说一个字。我想我们说了所有事,还有再见。时间过得如此慢,诺言早已改变。在七月寒冷的一天。太阳照在中心大街上。孩子们大声叫着,跑着出去玩。放下紧抱着头的手。双脚麻木的站起来。看着你的车越来越远……看着你的车越来越远……你说我们会直到永远,你说我们的爱永远不会枯萎。那看起来就像春天,那感觉就像阳光普照的日子……但它是七月寒冷的一天……太阳升起,再升起……照在中心大街上。孩子们大声叫着,跑着出去玩。放下紧抱着头的双手。在这里,我双脚麻木的站起来。看着你的车越来越远……看着你的车越来越远……月圆人缺。漫漫长夜,我在恳求哭泣。你还是说,你要离开我,七月寒冷的一天……七月寒冷的一天……

易安静的坐在傍晚茶餐厅里的一个角落,阿梅的歌声仿佛要穿过骨头,抚摸着每一颗伤痛的心。易并不希望打扰眼前的阿梅,当她忘我的沉浸在歌声中的时候,至少可以暂时忘记悲伤……昏暗的灯光,让整个茶餐厅都仿佛沉醉在眼前的一片夜色之中。不一会儿,音乐声渐渐停止了。阿梅已经在舞台上消失,这不禁让易产生一种错觉……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阿梅刚才真的站在舞台上吗?……正在易四处寻觅阿梅的身影的时候,一杯橙汁和阿梅一起像变魔术般的出现在易的面前。易有点精神恍惚……“谢谢你能来看我,今天真开心……请你喝橙汁……”,说着阿梅将橙汁放在易的面前。易说:“答应要来看你的,可一直也没脱开身,唱得真棒……”。阿梅虽然还处在情绪的低谷,可现在她身上却多少有了些亲切的气息,不那么让人生畏了。“最近好吗?在忙什么……”,阿梅微笑着问。“练剑呗”,易答道。“等我下班好吗?”阿梅说着微笑着向后台走去。“没问题……”,易喝着橙汁说。不知过了多久,易看到阿梅穿戴整齐,踩着弹簧步子向自己走来。

当易和阿梅终于从茶餐厅走出来,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街上的行人不多,阿梅随手在路上截了一辆马车,夜空中大雪纷飞,易和阿梅一起坐在马车上,马车夫扬起鞭子,马儿在雪地上飞奔。“冷吗?……”,两个人不禁同时开口问道。阿梅扬起手,在夜色里挥舞着皮手套,不过仅仅是一只,那一只被她弄丢了。一会儿她又扬起脚,挥舞着脚上的一双小皮鞋,表情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放心吧,我有皮鞋和手套,反倒是你穿这么单薄,小心感冒”,说着阿梅把自己手上仅有的那一只手套摘下来,带在易的手上……虽然易和阿梅两个人,眼下只有一只手套,可易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并且这种温暖慢慢的向心里延伸……易还是看出此时的阿梅在强颜欢笑,明明已经很累了,可还是止不住的坐在易的身边眉飞色舞的说这说那……好像一个常年在幼儿院长托里长大的孩子,终于等到有个人来看自己一般开心。在月光下,阿梅忽闪着晶莹明亮的大眼睛,在天空中笔画着……这使易从内心中第一次感到了从阿梅身上流露出的某种坚忍,同时也感觉到了某种酸楚……阿梅沉浸在自己忘我的表达里,仿佛心里有一肚子的话,非要一口气全说完……易从她的字里行间之中,只能感觉出两个字……孤寂。虽然阿梅刻意要把这种孤寂打扮得活色生香,事不关己似的轻盈美妙,但她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感觉到她内心深处深入骨髓般的孤寂。人们所拼命要掩饰的,往往正是他内心深处所要真正表达的……越是浮光掠影般的绚烂,就越是灰飞烟灭般的孤寂……阿梅一路上嘴里不停的哼着歌,就像要准备去春游的小朋友般可爱。阿梅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大桔子,轻轻的剥开,一瓣放在自己嘴里,一瓣放进易的嘴里。随着马车在雪地上前进中轻微的摇晃,这桔子的味道,真是让人感觉特别香甜……

阿梅终于到家了,“以后有空可以常来看我吗?”阿梅在站在雪地中漫天的星光下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明亮的真诚。“没问题,我一定会再来看你的。”易开心的说。这时,整条街上空旷无人,雪花晶莹的飘落在夜风里,街上的灯光犹如盛开的蒲公英般漂浮在空气中。阿梅踩着弹簧步子,就这么消失在夜色之中……易挥手送走阿梅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温馨的暖流。还没等易走出很远,身后突然传来阿梅的呼喊:“哥……”,只见阿梅飞快的跑过漫天飞雪的街道,一把将易抱在自己怀里。“你一定要来看我啊……你答应我了……”,阿梅依依不舍的勾住了易的小指。易不觉浑身一颤,整个人就这么和阿梅呆立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两颗原本寒冷的心,被这一刻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热量瞬间融化……两颗心之间原本存在的某种陌生的坚冰,忽然如冰雪消融……“我答应你……”,易也紧紧勾住了阿梅的小指。

易后来的脑海中,就如喝醉了酒一般的感觉晕晕乎乎……阿梅在纷飞的大雪中,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易仿佛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被融化了。原来易能很确定的说清自己要做什么,自己在想什么。可现在所有的思维好像都已经停止了运作,唯有那种温暖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久久的挥之不去……易在走回来的路上,始终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他拼命想弄清现实与虚幻两者之间在此刻的区别,可他终于还是没有弄清……易倒在床上,眼前浮现出阿梅孩子般的微笑,阿梅那大橘子的味道,仿佛又在空气中弥漫,飘散……易就这么在精神恍惚中沉沉睡去……

《DiamondsandRust》

《钻石与铁锈》JoanBaez

这莫非又是梦魇,你的身影再次出现。

但这并不蹊跷,月圆时你恰好来电。

我坐在这里手握听筒,听着铭刻在心的声音。

仿佛时空再次颠倒错乱,我的灵魂向未知坠落……

我记起你的眼睛蔚蓝如同知更鸟蛋;

你说我的这句诗乏味空洞糟糕透顶。

你究竟是从哪里打来电话呢,

你回说是从中西部一个电话亭。

十年前我曾经给你买过一对袖扣,

你曾经给我带来的记忆无法磨灭。

我们其实都知道未来回忆的滋味,

回忆带来钻石与铁锈如同灿烂与暗淡……

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已是奇迹,

未经雕琢的一件普通平常事物。

流浪中你曾依靠过我的臂弯,

就像海面上那倦航迷失的小船……

这个女孩如纯洁宽厚的圣母是你永远的陪伴,

就像蚌壳中诞生的天使维纳斯保护你不受伤害。

此刻我仿佛看到未来的你孤立在缤纷落叶中发间点点白雪,

此刻你透过可以看见华盛顿广场的那小旅馆窗前对我微笑,

我们的呼吸凝结犹如缠绕的白云在空中漂浮纠结。

你就在我的眼前对我喃喃而语,啊,此刻,我们死而无憾…

如今你正在对我说你并不思乡怀旧,

还是换一个用词对我说这样的话吧。

你那么善于言辞同时会让事态暧昧,

现在我正需要那样的暧昧清晰重现。

哦是的,在未来的从前我深爱过你……

如果你还是给我钻石与铁锈,

我已经为此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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