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那年9月的一天，姚远说想回一趟深圳参加谢梦琪的婚礼。我突然想起了这一号人物，高中那时我们跟她是前后桌。只不过后来生活没有交集，渐行渐远。
姚远请了三天假过去。回来后，什么事也没有提起。我觉得他的神色有点不太对劲。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变得一副嬉笑玩乐的坦然心态，所以我就没多放在心上。
我开始跟云图公司的人参加各类招商展会，身份也从之前的林经理变成林总。广州这边的分公司，在短短半年里，扩展多30多人，还在不断壮大。
我跟张静雯说我终于找到自己的事业方向，她也为我高兴。我问她的状况如何，她说，现在两人在一起两年多了。感情还好，只等毕业后结婚。
那时我想她会不会后悔呢，我没有她想象中不堪。
我爸妈见我事业有了起色，又开始敦促我要开始找对象。
“你之前说事业没有起色，现在公司发展起来了，也该好好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在广州，很多跟我一样年纪，还没结婚呢？”我举例佐证。
“这哪能比，很多人都是有对象的，想结婚不还是分分钟的事。”
“我还想再等等，让公司再上一个台阶再考虑。”
“你是不是还在等张静雯呢，你这个傻孩子，人家都过去两年多了，你该好好想想自己，别让妈太操心了。”我妈在电话里再三叮嘱。
“没有，我跟她不可能了，她都考虑毕业后马上结婚的。”我道出实情。
“你跟她还有联系吗？”我老妈迟疑地问。
“有，再说她复读时候帮我过，没有她，我哪里有今天的成就。”
“其实，我是看好你们两个的，认识到现在也有7、8年了。可惜啊！”我老妈对她这个未来媳妇人选早已认定，“你看她高中读书的时候还仗义帮过你，这么好的姑娘，你以后去哪里找呢？她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了解，我的事她都知道。”
“那她想不想重新跟你在一块呢？”
“我怎么能做这种挖墙脚的事呢？人家现在的关系好着呢？”
“唉，你们错过了！”
“这样吧，今年底公司有分红，我把今年的钱算起来，如果够，我就去先去广州买房。反正现在车名义上是公司的，但是归我的旗下，以后有房有车的，在广州找对象也容易。”
“就先这样吧。唉，以前总听人说结婚要靠缘分，你跟静雯还真是缘分不够。上次我住院的时候，有女孩子过来看望我，挺水灵的样子。那时我就想，我们家小寒能找到这样的媳妇该多好呢？”
“妈，我跟你说实话，其实那个女生就是张静雯。”我吞吞吐吐地说。
“哦，原来是她!”老妈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想这样的女孩子是你的媳妇多好啊！”我猜透了我妈的心思，“我现在不是还缘分不到嘛？”
“她对象没你好、帅气。”
“在她眼里就是比我好。对方可是个公务员啊！”
“公务员哪里有你现在好！”
“但是他还比我高啊，你儿子在这方面吃亏了不少！谁让现在的女生没有安全感，都想找一个高大的男友呢！”我开玩笑说。
“那倒也是！”就这样我跟老妈结束了对话。
10
跟老妈的一番对话，让我想起那年春节刚过，云图公司的人员安排才开始步入正常运转。经过前半年的折腾，我只想在新的起跑线上有新的开始。
但这一切并没有自己计划中进行，但是屋漏偏遭连阴雨的典故再一次在我的身上应验。老妈自春节后，便感身体不适，开始我爸以为是春天开始转季的原因，加上天气燥热，并不十分看重。
有一天，我妈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突然有点咳出血，方感事情的严重。于是老爸把老妈送到市里的人民医院去检查。因为地方医疗水平有限，医生勘察不出来，建议我们到广州的三甲医院治疗。
广州医院这么多，那时我们也有点病急乱投医。我在QQ上的留言，被高三的室长吴致远看到，他建议我到N大附属医院就诊，那里是肿瘤科的权威，而且他舅舅就在里边当院长。
我好似找到救命草，这些年来，因为在外省读书，毕业后又忙于工作。一些高中的同学也渐离渐远。吴致远在北京读完大学后，没多久就进入人人羡慕的广州检察院工作。
我知道他家一直在政商两界都吃得开，却不想还有亲戚在医院里当院长。我几乎感动得要流泪。
于是，在他的安排下，我妈住进了N大附属医院的VIP病房。我跟他聊天时，他谴责我说：“林寒，你最开始创业怎么不跟大伙说呢？”
我说：“我本想能企业做大后，也给大家一个惊喜，却未想第一次创业就输得个精光。”
“你还是高估你自己，这个社会上本来就没有一蹴而就的事业。”吴致远经验之谈。
“现在还好了，我跟我以前上司一块做，她自己成立的公司。”
吴致远听了我的现在的公司情况。
“不要太见外，以后需要帮忙的，找上哥们。我一直看好你。”吴致远说。
“想不到你进了政界。我一开始以为你会进报刊电视台之类的国企。”
“先从政，再从商。这个道理你现在还不明了。”吴致远神秘笑着。
“室长，你总是比我看得更长远。”
因为这一场病，我爸对我妈的感情顿时升温了。尤其是早期检查，还没确诊的时候，显示肿瘤已经在胃里存活了两年之久。如果确诊是晚期的话，可能再好的医术也回天乏力。
那一周多里，我爸像老了十岁。他向单位请了假，一直守在老妈的病床前。我想让他去宾馆休息，他却死活不肯。他含着泪说他对不起我妈。结婚时他跟老妈夸下海口，这一辈子让她过着少奶奶一样的生活。但事业的停步不前，让性格有点暴躁的他有时将怨气发泄在老妈身上。小时候，我总是看着老妈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垂泪。有时看他们吵架，却畏于老爸的威严，不敢去劝架。
那时的我心也慌乱，冰姐得知我的情况后，特意给我请了一个月的假。我有点愧疚，本想一展宏图，却迎来这事。
冰姐安慰我说：“事业重要，但也没有家人的生命安全更重要。”
为了不耽搁工作，我只好将电脑带到医院去上班。我想起张静雯是学医的，便去问她对癌症的看法。
她说：“一般来说，癌症越早发现进行治疗，其治愈率就越高，一般有5年生存期。早期癌症取决于是否及时采取有效的治疗手段。早期癌症癌肿较小，未发生扩散转移，治愈可能性比较大，最为有效的治疗手段为手术切除。术后可一定时间内采取放化疗等手段以防止复发。”
“就怕已经不是早期了！”我担心说。
“早中期都是一样的，关键是看患者的体质和对抗癌症的信心。我想手术后，去看看伯母，可以吗？”她顿时这么一说。
很快，检验报告有了确诊，我们处于胃癌中晚期，还可以治疗，但是未能根治。以后还需定期检查，手术要二十万。
但是自从我创业亏空后，现在家里哪还有20万。冰姐和吴致远听说后，冰姐帮我提前预付了一年的基本工资，吴致远也帮我还清了尾数。那一年里，几场意外的事故，几乎让我的人生跌落了谷底，还好身边有人帮助。要不然，我真该不知如何生活下去。
老妈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因为是院长自己动刀的手术，细节都做得很好。但老妈被推出手术室之后，整个人都像从鬼门关里走了出来。
两三天后，老妈开始有了知觉，一些亲戚朋友纷纷请来看望。不少以为我创业成功，纷纷向我道贺，我却不敢正视他们。
张静雯作为我的老同学来看望我妈，那是我时隔一年半之后，第一次再遇到她。
那天她跟李俊一块来，两个人幸福地搀着手。张静雯看到我妈后，大方伸出手：“阿姨，您好！我是林寒的高中同学，也在广州医院工作，来探望一下您！”
我妈那时也没多想，眼前的这位差点就成了您的儿媳妇。
我那时没仔细看她们的对话，只看见我妈脸上不停露出笑容。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种温馨的家庭场面，我爸，我妈，还有我跟张静雯，四个人围着桌前吃饭聊天，一起看电视，一起旅行，就像一家人一样。
而如今，三缺一。而她却永远不属于我。
最后，张静雯跟我打了声招呼，在病房外跟我讲了如何防止癌症再发生的生活习惯，让我以后也要多关心我妈。
我点头称是，忙跟她道谢。
她微微一笑，你跟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呢。
我看着她和李俊，只是苦笑。
等他们走后，我妈跟我说：“小寒，你有这么好的医生朋友，以后要多多交流。那姑娘看起来真不错。”
那时我真想跟她说：“那就是差点成了你儿媳妇的张静雯。你儿子眼光不错吧！”可是我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怕她刚恢复身体，就开始失望。
11
云图公司在我们的共同协助下，发展形势一片大好，已经从开始投入有了产出。每个月靠品牌广告投放、会员专享服务就已盈利，还额外去开发了相关的歌曲和影视制作。这些都是吴致远帮我搭的线。
那年10月，就已经引来了第二笔的融资，高达5000万。公司用它在广州租了一个四百多平方的办公室。团队也从最开始的三十几人，发展到现在一百多人。
广州这边的规模渐渐超过深圳，公司的几大负责人在商议之后，也决心将总部迁回广州，而深圳作为市场开发的主要部门。
姚远在我的带领下，这半年里也迅速融进我们的创业团体，主要负责文化创意这一块。年底，除了股权之外，我分到了上百万的分红。从一年前的一穷二白，到现在成了百万富翁，我觉得上天就像跟我开了一个大玩笑。
我将钱还了之前向冰姐和吴致远借的钱。剩下的钱，我在广州买房交了首付。我想能在我妈有生之年，把她接到广州生活的日子，早一点成真。
我问姚远：“有了钱的第一感觉是怎样呢？”
他说：“开始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我笑着说：“因为以前是埋没了你的才华了！”
12月的一天，我们正在开会讨论下一年的发展机会。姚远接了电话，脸色突然变得有点沉，把我叫到会议室外面。
“什么事呢？”我问。
“这样的，林哥，梦琪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她有事，我想去见见她。”
“人家结婚了，找她老公就好了，关你什么事？”我有些不耐烦。
“这是我欠她的，回来我再跟你细说。”
我看他着急，就没追问下去，就拿车钥匙给他：“你开公司的车去吧，从广州到深圳就两个小时。”
“好勒！”姚远手里扬了扬钥匙，“谢谢林哥！回来后，我一定努力工作，为公司创造更多的业绩！”
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渐行渐远。我更没想到，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跟他交谈。
那天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大家对来年的计划还没确定。突然我手机响了，是姚远的电话，但不是他本人。
“是林寒先生吗？”电话那边声音有点低沉。
“对！”我马上应承。
“我是广深高速这边的交警，你这位叫姚远的朋友出了车祸。我们在他的手机里找到你的电话，请你通知他的家人来XXX高速路段看看。”
那时我顿时慌了，跟冰姐说了情况。她开车载我一同前去。
我跟冰姐是首先来到现场的，许默也到了。姚爸听了消息，赶紧定了来深圳的大巴票，也到了现场。
姚远的日产车撞到了大货车身上，因为冲击力大，前车箱几乎被压扁，整个人抛了出去，人撞在货车后车厢上，顿时没了呼吸。
我看了现状，突然愣在那里。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滚落下来。许默也赶到了现场。我们仨从小一块长大，我和许默蹲下来，抱着姚远的尸体痛哭。
交警说从高速监控来看，明显是姚远开车超速了。在换轨道时，一不小心撞到迎面而来的货车身上。
我们在等姚爸过来，突然姚远的手机响了。我看是谢梦琪打电话过来的，我接了电话。
“姚远，你到了吗？我在深圳广爱医院5号病房这里！”
我听道，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大骂一声：“姚远，姚远，他永远不在了，你知道吗？”
对方突然惊呆！
我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那天晚上12点多，姚爸终于到了，他看到已经被托放在担架上的姚远，大声痛哭。揪着货车司机的衣服说：“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司机无辜地说：“是他自己开车撞上来的，不关我的事！”
我看到这一幕，我心想我不该让姚远开车去的，也许他坐高铁就没事，也许谢梦琪不急着找他就没事。但是事已至此。
因为车祸是姚远引起了，货车司机只赔了一点，我们把保险公司赔车险的钱当做抚恤金，公司也做了一份诚意，凑了几十万给了姚爸，算是工伤。
姚爸捧着姚远的肖像，哭着说：“人都没了，要钱何用呢？老爸一早就劝你在老家好好生活，外面的花花世界不适合你，可你偏偏就不听，说不想一辈子埋没在这里，想给我更好的生活。”
我在一旁听着也不禁垂泪。
姚远的葬礼在老家举行，因为还没婚娶，又何况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悄悄举行，只有我们几个比较要好的哥们来帮他送行。
我一直想，谢梦琪会不会来呢？她不会的，她来了，要是姚爸姚妈知道了，她又该怎样去面对他们呢？
我本想在年初经历创业失败和老妈住院后，事业慢慢走到正轨，人生会开始一帆风顺，但现实往往不会给人太多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