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洛尘到凤清宫时,残花正神游在云颜媚的事情上,手上拿了本泛黄的小人书,斜斜地倚在贵妃榻上,一副慵懒的样子。宫里闷,上次看的书差不多都看完了,便叫红荷又帮她带了些,只是看着看着她的心思却无端飘远了,直到宫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才将她惊地回了神。
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内殿门口,果然不多时,那片厚重的珠帘下便出现了一双龙纹祥云的厚底黄靴,接着便是一片明黄的衣角。
残花抬头往上看时,正好看进了他那双挑高的清澈凤眼里,漆黑如墨的长发被紫金玉冠高高挽起,从头顶倾泄而下,刀刻似的五官深邃英挺,柔软如花瓣般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最吸引残花的便是他那双琥珀色的琉璃眼眸,长而卷的浓密睫毛垂下来,微微遮住了那双眼睛犹如一块强力磁石将她深深吸引进去,让她迷失自我,甘愿为他沉沦。
见她如此,楼洛尘嗤笑一声,清淡的声音隔了很远的距离传过来,“玉儿这么晚还未休息可是在等朕?”
残花心中一紧,回过神却看他甩袖在榻边坐下,拿起了她手中的小人书状似随意的翻了翻。
清浅一笑,残花倒是无惧无畏地看他,“是啊,难得皇上得一佳人,也竟是许久没来过臣妾这里了。”
听她这么说,楼洛尘倒也不恼,他温润一笑,如刀雕的侧脸在火光下越发显得轮廓分明,另外半张脸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玉儿,你又皮了。”他忽得转过头来拿手里的书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却是无奈一笑,语气里带了些宠溺的味道。
残花怔了怔,就这样撞进了他的眼眸里,她几乎能从那双清澈好看的眼睛里看到局促不安的自己。
“洛尘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忽然地,她就不由自主地开口,那双如清泉洗过的黑眸定定的看着他。
楼洛尘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笑容微微僵了僵。记忆却仿佛被拉远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记得,阳光下骑在白狼身上的小女孩趾高气昂地从森林深处走出来,闪闪发亮的双眼像两颗乌黑的宝石镶嵌在脸蛋上,俏皮可爱,她朝他伸出胖呼呼的小手,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躺在她小小的手心,她娇俏地笑着,清脆的声音跟铃铛一样悦耳,她说,“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她是第一个不惧怕她的女孩子,他又怎能不记得?
缓缓勾了勾唇,他抬手轻柔地为她撩起耳旁的长发,温柔地别到了耳后,见她看着自己,这才好笑的开口,“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嗯?”他低低闷闷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夜里竟格外好听,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诱惑。
顺势依进他怀里,淡淡的龙涎香从他衣襟上散发出来,残花用力的吸了口气,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自从十年前离开凤仙岛,孤身一人来这凤皖皇宫之后,她便知道自己早已没有了亲人,她无人可依,无人可靠,为了活下去她必须坚强,必须用手段去对付那些和她一样的女人,为了只是保护自己,保护她所在乎的东西,为了能让自己配得上他,毕竟他是那么的尊贵,那么的耀眼。
洛尘哥哥是这世间她唯一的亲人,他百般照顾她,百般呵护她,甚至可以帮她挽发,亲切的许下“三千华发,定为玉儿挽之”的誓言,是啊,他说过要给她三千宠爱的。可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洛尘哥哥的眼里不再有她,不再对她好了,会对她皱眉,会故意疏远她?
是了,就是那个叫云颜媚的女子吧,自从那个女子出现后一切都变了,洛尘哥哥看她的眼神跟看自己的根本不一样,洛尘不再理她了,也不再对她好了,她摔倒了,洛尘哥哥会扶她起来问她疼不疼,可是那个女子摔倒了洛尘哥哥便心疼地皱眉,小心的唤来御医查看。
怪她傻吧,那时候的她天真的以为洛尘哥哥真的只是她一个人,楼洛尘跟玉残花似乎本来就该连在一起的,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所以她开始处处争对那个女子,甚至处处找她麻烦,无非就是想告诉她,洛尘哥哥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只能是她玉残花的!
可是她忘了,楼洛尘天生就是帝王命,他注定拥有三宫六院的,哪里又只能属于她一个人呢?
而现在,虽然他还是对她笑着,但她知道,那种若即若离的微笑里多了些多的东西,是什么呢?她想不出来。
“洛尘哥哥,我累了!”她忽然哽咽着开口,嗓音里带着微微的颤音,她怕,她怕若是有天他也不要她了,那她该怎么办,若是连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也不要她了,那么她,到底还有什么?
楼洛尘身体僵着,有些复杂的低头看她,轻轻拍她的肩,心尖处小小的疼了疼。她再强势再高傲也终究也只是个女子罢了,他这样防着她又是为何?
“累了就休息吧!”他微抿了抿唇,却是没再说什么。
残花反手紧紧搂住他,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心头却是微微的苦涩,洛尘哥哥,我还能这样安静的抱着你多久?
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的床榻已空了,伸手过去时冰凉的温度刺得她一个激灵,整个人醒了一半。竟是忘了他是何时离去的,若不是空气中还余有淡淡的龙涎香,残花几乎就以为他从未来过。
自嘲的笑了笑,她欲起身下床。
“娘娘,娘娘,出事了,出大事了!”屋子忽然被人重重推开,红荷一溜烟似地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十分焦急。
残花眉头微微一皱,正要训斥,却见她这幅样子想必是出了什么事罢。
哪知红荷急喘了几口气,却是瞪圆了眼惊恐万分地开口道:“娘娘,听静安宫的小宁子说舞妃娘娘昨夜上吊自溢了!”
那静安宫是舞妃专住的宫殿,在皇宫西北角有些偏了,消息现在才传过来,想必那舞妃已经去了,心里一惊,残花有些愣了愣,却是极快的变了脸色,“怎么回事,皇上呢,皇上过去了吗?”
红荷几乎快要哭出来,她去看过了,那舞妃死得可吓人了,整个脸都青了,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次狩猎时死掉的小月,她抖着身子,颤抖着开口:“皇……皇上早朝后……就……就过去了!”
残花见她这样,知道她定是想起了狩猎那次的事,忙着安慰她,“红荷,没事,有我在呢,快拿我的宫服来,马上去趟静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