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散客先生,用一句你们中国的古话来说,您真是不看见一条黄色的泥沙河流不死心啊,来,咱们到后台,我给您介绍美杜莎小姐。”
演员也叫美杜莎?估计是艺名吧。
4、醉眼
卸妆后的美杜莎小姐远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黄头发白皮肤细高个,标准的芭蕾舞身材,厚实肉感的嘴唇右上端有一颗明显的美人痣。
只是那一双褐色眼睛与外表年龄不太相称,看见我这个身着中式马褂的东方人,目光里也没流露出一丝惊讶。
艾斯勒先生介绍说:“散客先生对东方的蛇文化有很深的研究,这正是美杜莎小姐最感兴趣的,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果然,女孩马上提出要请我喝酒。
艾斯勒揉揉眼睛,脸上现出几份倦意,他很抱歉地表示,时间不早,恕不奉陪。
我们在拉丁区一间酒吧里坐下,美杜莎的英语口语比艾斯勒老头要流畅得多,我们很快打开了话匣子锁眼。
在听完关于他们这处芭蕾舞的背景介绍之后——美杜莎所言,与艾斯勒相差无几——我开始给女孩讲诉《白蛇传》与《聊斋志异》,女孩听得很入迷,不时打断我提一些问题。
提问很可笑,诸如“白蛇飞在天上时需不需要翅膀”“青蛇是否爱上了白蛇的丈夫”以及“为什么白蛇会怀孕而不生蛋”之类的。
话题兴而酒兴盛,言谈期间,我们喝光了三瓶红葡萄酒。
已是午夜两点,酒吧要打烊了,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完全忘记了自己下榻的酒店名字。
头晕目眩、醉眼矇胧中,我跟着美杜莎回到剧场。
进入剧场后门后,是一条长长的楼梯道,木质楼梯年头太久,每踏上一脚,便发出“嘎吱”一声。楼梯响一声,美杜莎便笑一声,不知笑了多久才攀上楼道头,进入一间大房间。
房间里陈设似乎很丰富,不过,在醉眼中看见都是……
“蛇……好多蛇,在飞啊……”我记得这是我那晚最后说的一句话,至于嗓子眼里咕嘟咕嘟冒出的是汉语还是英语,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那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回到了我的祖国,三月西湖,断桥上空,我身卧白云,怀抱美人,一夜云涌满眼,雨浸肌肤。
不知昏睡多久,云收雨歇之后,我看见的是一束白光,从一眼气窗倾泻入黑屋,直抵我身旁。
侧身一看,那束白光照耀之处,一堆白雪碎玉。
我坐起身来,定神定睛,脑皮顿时如遭万根银针灸扎,唰……的麻了一下,醒了。
看看自身,赤身裸体,衣服散落在床头、地板上。
我忙不迭捡起衣物,胡乱穿好,然后细看床上那堆白雪。
那是一团蜷缩成螺旋状的肉体,肌肤白而毛孔粗,有金发懒懒散散地遮盖住螺旋顶端。
分明是一个人,一个将身体蜷缩成螺旋状的赤裸女人。
我总算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终于得出了一个准确的判断:
这位就是巴黎美杜莎剧院的舞蹈演员美杜莎小姐。
室内宁静,听得见姑娘轻轻的鼻息声,女孩虽然睡姿怪异,显然睡得很香很甜。
这位……练的是印度瑜伽吧?我猜。
我起身打量室内,仿佛置身于一间古董店,波旁王朝时期的白底金线床,拿破仑三世后期的直线原木桌,拜占庭风格的穿衣镜……屋里所有陈设家具都透着一股老旧阴冷的韵味。
墙上贴满海报,海报内容只有一个——《美杜莎》,不同时代的美杜莎海报,最古老的演出时间是1900年,所有海报都是以女主角的脸与蛇的结合,那面庞均是我眼前这位美杜莎的蛇卧美人——嘴唇右上端有一颗明显的美人痣。
身后传来丝绸划动的微微摩擦声,我回过头来,那团白雪似的蛇蜷人体开始蠕动,先是尾部糯直,现出一双裸脚,之后是小腿由曲变直,膝盖关节抖动了一下,床单上出现大腿……不到一分钟,完整的,正常人形的美杜莎小姐已经坐在床上,双臂舒展,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早上好,散客先生,昨晚睡得好吗?”
“谢谢,挺好。”
“您看什么呢?哦,海报……真遗憾,我们从首演到现在的海报已经不全了,当年德国人占领巴黎,抢走了不少。”说话间,美杜莎披上一件睡袍滑下床沿,走到我身边,靠在我肩膀上。
我的脖子一阵冰凉。
女孩指着我眼前一张旧海报,说:“您看,这是第一张用照片印刷的海报,那会儿还没彩色照片,都是上色的,您对照一下,我没什么变化吧?”说毕,嫣然一笑,笑颜与海报画面完全一致。
那是一张1895年5月的演出海报。
“哈哈,小姐,您尽开玩笑……您怎么可能参加这场演出?”
美杜莎收住了笑容,很认真地回答道:“《美杜莎》从首演到昨夜,每一场演出都是由我亲自主演,从不曾换角。”
外一篇:属蛇的女人
酒吧窗户玻璃颜色很深,玻璃把窗外的飘雪与寒风阻挡在大街上,光线幽暗,烛光、空气里混合着烟酒和红男绿女们的温热气味。酒吧里的人形形色色,从十几岁的年轻人到几十岁的中年人,都是来这里释放热情的。我有很灵敏的嗅觉。善于凭体味判断女人,冬季里,女人在冷空气中挥洒的汗水与香水合成的味儿别有韵味。
今夜,我找到一个体味特别的女人,她身上飘出一股很奇异的香味,有点像木头里发出的檀香。我一时想不起在哪儿闻到过,对气味的迷惑增添了我对这女人的欲望。
一整夜,我都在泡这个女人,这个妖艳的女人。
我们喝着红酒,说着废话,快到子夜时分,我施出杀手锏。
“你认为,像今晚这样的寒夜里,回家后发生什么事最可怕?”
“没电……”女人的眼睛释放出妩媚电光。
“停电是倒霉,不是可怕,可怕的是,你掀开被子想睡觉,却发现被子里蜷缩着一条眼镜蛇。”
“哈哈哈……”女人扭动着水蛇腰,笑得花枝乱颤。一般女孩听到这个恐怖想象,都会扑到我怀里来撒娇,这个女人却提出了一个新鲜问题:
“假如你被子里有条美女蛇,你还害怕吗?”
“怕……欢喜还来不及呢。”我听出了她语调中的暧昧,回报以相应的挑逗:
“你属什么的?”
“巧了,我属蛇。”女人吐了吐舌头,还真像妖蛇吐信子。
“你的身体有蛇那么灵巧吗?”我的眼睛冒出了色迷迷的火花。
不错,她的身体真的像蛇一样灵巧,她的动作比蛇还要缠人。我们在床上至少绵缠了两个小时,直到筋疲力尽。
完事后,我点着一枝烟,继续抚摸着她光溜溜的背脊,她身上飘出她特有的体味,既有檀香的素雅,也有乳香的浓郁。我还在回想曾经在哪儿闻到过这种香型。
“你属蛇,是1977年生的?”她的皮肤很光滑,不会超过三十岁。
“错!”女人伸出胳膊,缠着我脖子说:
“我是道光十三年生的——就是1833年。慈禧太后出生那一年呢。”
屋子里弥漫的幽香愈来愈浓,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到,我突然想起一种阿拉伯香料的名称——安息香——古人用来涂抹在尸体上的香料。(散客月下2006—11—12)
外二篇:欧洲遭遇属蛇女
(上)肉孔
第一个,第二个肉孔都打在两鼻孔中间,稍微有点儿痒,不痛。
穿鼻环时,金属环型号打了些,硬挤着肉口有点儿痛。
第二、第三个孔打在鼻翼下方,感觉也差不多。
第三第四个孔打在鼻翼上方,都习惯了,连微弱的疼痛感都不复存在。
鼻梁左右各5个孔大碗后,开始在眼皮上打孔,按照计划,左右眼睛上下眼帘应该总共打上十六个孔,挂上八对金属珠。
这次很痛很痛……眼睛不方便打麻药。
耳垂也一样,各挂八对珠球。
还有上下嘴唇,16个孔均告完成。
脸庞的加工部容易,额头、颧骨、下颌……总计需要打孔144个,挂上72对珠球。
连续七天,我只能直腰坐着,承受着打孔机的穿梭……真累。
身上打孔没那么累,我可以平躺着,或趴着……
历经三个月的辛劳,我全身布满12016个肉孔,6008对金属珠串,镶嵌在皮肉间。
那是你的出生月份。日子和年份:1969年12月16日,我一直给你记着呢。
这些金属珠球可不是多余的哦,每一对,都代表着一条蛇的眼睛。
是的,在打孔之前,我全身每一处皮肤都已经画上了蛇的图案,并用刺眼一丝丝刺破,染上靛蓝颜料。
现在,完美了。
我,已经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属蛇的女人。
你属猴,我属猪,本来咱俩挺好的。可自从你遇见那属蛇的女人,再也不用正眼看我。
你说你相信猴子配蛇,珠联璧合。
好了,我现在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属蛇的女人,我这就找你去。
(下)蛇女
“东欧女人,就这么可怕!”关中磊喝下一大口啤酒,结束了他的恐怖故事。
想象一下,一个全身上下无裸肤,遍布刺青与缀满金属扣环的女人,该是怎样一幅的画面啊?
不寒而栗。
慕尼黑的夏天很温暖。
我们坐在国宾广场东北角一家咖啡馆门前,无数身着怪异的红男绿女从身边走过,时尚潮女,酷哥型男无不尽量裸露,各式文身穿孔各方异彩。
刺青与打肉孔在欧洲青年中很流行,适当的点缀,可为天然人体增色,但玛林娜的“人体艺术”就未免太令人恐怖了。
偏偏这位名叫叶普盖妮—玛林娜的俄罗斯女人是关中磊的妻子。
关中磊的故事很简单,他来自北京,现在德国洪堡大学读数学博士,独身海外三年,寂寞难耐,一晚上,在柏林亚历山大广场买醉,与吧女玛林娜发生了一夜情……一星期后闪婚。
人若寂寞到难耐的境地,难免做出些不理智行径,数学博士也不例外。
“唉……其实酒醒之后我就已经后悔了,看看身边躺着一个全身赘肉,睡觉半睁眼皮还浑身散发狐臭的女人,我都怀疑自己见鬼了。”小关说。
“可你们还是草草办理了结婚登记?”
“对啊,我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啦……八成那俄国女人会巫术。”
我想也是。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男大当婚,娶谁不是娶?可天晓得,这位玛琳娜小姐根本不像我老婆,简直就像我的活祖宗……怎么伺候都难。唉……”
简单地说,婚后,我们的留洋博士与仅有初中文化的俄罗斯打工妹相处艰难,蜜月尚未度完,妻子竟然无故失踪了,留下纸条说是去了汉堡,那边一家酒吧高薪聘她。
究竟汉堡人出了多少钱请玛琳娜不得而知,五个月后,玛琳娜回到柏林,钱没见一文,肚子里倒是有了三个月身孕。
“我是东正教徒,上帝不允许堕胎的!”准妈妈申明。
分开这五个月中,关中磊认识了20岁的台北姑娘陈佑佑,彼此挺有好感。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离婚啊!
离不了。
玛琳娜到德国,办理的是三个月的旅游签证,酒吧打工打的也是黑工,与小钱结婚后,签证得以顺延一年,说话也就还剩三个月了。一旦离婚,必定被驱逐出境。所以,这女人抵死不肯离婚。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她讲了我和陈佑佑的事,还说我属猴,佑右属蛇,而玛琳娜,按我们的算法属鸡,鸡与猴,不到头,注定要分手的……”
接下来,便出现骇人的一幕——玛德琳再次失踪一周,七天后回到“家”中,全身上下体无完肤,刺青与铁铃把她变成了一名“不择不扣属蛇的女人”。
真正属蛇的陈佑右吓得卷铺盖回台北去了。
关中磊也极不顺利地逃出柏林,在慕尼黑遇见了我。
“别担心,老弟。”我拍拍小关的肩,说,“没什么好怕的,你只要回柏林去,到市政厅签署一份《分居申明》,德国警察马上就会勒令玛德琳限期滚回俄罗斯,分居满一年后,你们就自然离婚了。”
梦马
香港跑马场艳遇美女,澳门赌场上差点丢掉性命。
一、发财梦
从跨上骏马那一刻起,大地和高山就成为我脚下的尘埃,扬鞭策马,向着月亮奋进……这样的体验,太爽了。
是的,我常常做这样的美梦。
我经常梦见骑马,第一次梦见的时候,还不太会骑,后来越梦越真,一次比一次骑的好,再后来就可以信马由缰,驰骋莽原了,我请教过好几位算命先生解梦大师,他们都恭喜我,说这梦是好兆头:预示着我“马上”要发达了。
遗憾的是,谁也不知道“马上”究竟是多久,反正,美梦伴随我N年了,我依然是个穷打工。
单位组织去香港旅游,本来停开心的事,不料,临行前一夜却被一个噩梦搅坏了三分兴致。
还是梦见骑马,快马轻裘正得意,不料胯下骏马突然飞身悬空,从悬崖上坠落……风带着马,马带着我,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美梦变成噩梦,害得我一路旅程都提心吊胆,乘车怕翻乘机怕坠。
还好,一路平安,到达香港,观光购物,玩得开心起来,梦里的不快也就置之脑后,
那天,团队来到沙田马场,参观闻名遐迩的香港赌马。
二、幸运马
巨大的梯形看台上人潮涌动,主看台上端巨幅显示屏滚动这一连串数字,全场观众都在为这些数字欢呼或沮丧。
导游说,既来之则玩之,你们不妨每人下注二、三十块港币,赢了发点小财;输了不伤筋骨。
于是大家都跃跃欲试,纷纷掏钱买马。
只有我无动于衷,因为想到临行前飞马坠海的梦境,我知道我与马赛无缘。
开锣声动,快马飞驰,全场气氛一片激情澎湃,买与不买感觉是在不一样,在一大片伸长脖子的脑袋中,心平气和倒的我显得有些傻。
突然,我胳膊一阵生疼,侧脸一看,一个陌生女孩正用双手抓住我的胳膊,她紧紧的。死死的捏住我胳膊上的肌肉,身体不停晃动,又跺脚又蹦跳,全身心投入在马场上,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
我正想甩开她,但目光却被女孩的侧影吸引住了,这女孩有一张俏丽的脸,汗珠挂在脸上犹如雨打海棠,那双紧紧抓住我的小手,手心一股热流出发,传遍了我周身的每根经络。
说来惭愧,长这么,还是第一次与异性如此亲近。我决定,忍。
马到终点,女孩终于放开我,高举双臂纵情欢呼……兴奋之余,她像是想起什么,把脸转向我,看看我胳膊上的红印子,再看看自己的双手,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粉汗生香。
“对不起……”她说,很好听的普通话,听口音,女孩跟我一样,也是来自内地的旅行团。
“我赢了!赢了双马,四千港币哦,我太幸福了……看来,你是我的幸运马。”
“那么,奖励一下你的幸运马?”我趁机揩油。
“好啊……请你吃饭。”女孩大大方方把手伸过来,“我叫马茹穗,上海人。”
当晚,我们同游维多利亚港看夜景,当天星渡轮穿过海面,我在水中看见一匹马,那是船顶的小雕塑倒影在水面上,缓缓跟随渡轮驶向彼岸,
马茹穗挽住了我的胳膊,我知道,小船将把我们一同送往幸福彼岸。
三、赌艳
“我不是跟团来的……”马茹穗说,“上个月失恋了,心情不好,独自到香港散散心,这下中了马票奖,可以去去澳门玩玩了。”
“太好了,小茹,咱俩一起去。我不跟团了,也做散客。”
马茹穗钻进我的怀抱,拧动着身子:“遇见你,真好。”
昨天下午在跑马场认识,晚上同游维多利亚海湾,子夜同宿紫金大酒店,幸福的速度快似白驹过隙。
这姑娘年龄不大钱不少,居然住得起这么贵的酒店。
澳门富有异国情调,没有大城市的喧嚣,很适合热恋中的情侣,我们乘坐一种叫做“豪华古董老爷车”的巴士,慢悠悠晃荡到各个景点,小茹对大三巴老炮台之类的古董玩意没多大兴趣,直到终点站葡京酒店前,才见她找到兴奋点。
我们在大酒店对面一家酒店开了房,放下行李,小茹就拉着我往外跑。
澳门葡京大酒店号称东亚的最大赌场。主楼外形像一座鸟笼,不知有多少天使与鸟人在笼子里断了翅膀。
赌博有悖我做人的原则,但此时我沉浸美色,无法自持。
“就玩玩老虎机好吗?”我提议道。
大厅两边估计有几百台老虎子机,哗啦啦硬币撞机器的声音与咣啷啷拉把手的声音连成一片,震耳欲聋。
我们换了三百多元硬币,开始虎口塞牙。
两小盆硬币很快见底,正当我盘算着一会儿到哪里吃晚饭,突然,眼前红灯亮起,铃声大响,小茹面前的机器硬币哗啦啦往外滚,泄洪一般,掉了老半天都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