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哭毕,细细叮嘱宝玉一番,让他专心学业,将来可以光宗耀祖,才放宝玉下去。有例行问了迎春三姐妹的情况,得知三人学识大有长进,含笑的点点头。王夫人见贾妃始终不问薛宝钗。心里有些着急,想自己安排这一步已经很久,不能让贾妃毁掉,于是上前道:“娘娘,你薛大妹妹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姑娘,比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要强上许多。”贾妃道:“既然这样,游园时薛姑娘务必作上几首,与林妹妹一较高下,可好。”宝钗道:“宝钗技不如人,污了娘娘慧眼。”贾妃心里厌恶,将宝钗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姑娘不必谦虚,王恭人推荐姑娘,姑娘今日定要大展才华,好让本宫向皇上美言。”宝钗脸上又添几分喜色,福了福身,答了个是。
至晚,尤氏凤姐上来启道:“筵宴齐备,请娘娘游幸。”贾妃起身,一手挽着黛玉,命宝玉导引,随同众人出了贾母正房,听见后面传来王夫人的训斥声,雪雁顶撞的声音,贾妃回头怒道:王恭人小题大做了,雪雁自幼跟着妹妹,自然离不得。”贾妃无奈的望着王夫人,她不知道母亲为何要这样对待黛玉,她更不知道将来母亲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压死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这幺蛾子给了贾家重重一击,贾家彻底败落。
贾妃与黛玉等人步至园门前,早见灯光之中,诸般罗列,进园先从“有凤来仪”、“红香绿玉”、“杏帘在望”、“蘅芜清芬”等处,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眺览徘徊。一处处铺陈不一,一桩桩点缀新奇。贾妃极加奖赞,又劝:“以后不可太奢,此皆过分。”既而来至正殿,谕免礼归座,大开筵宴,贾母等在下相陪,尤氏、李纨、凤姐等捧羹把盏。
贾妃与黛玉一桌,身后站着昭容、彩嫔、春纤等,抱琴与紫鹃近身服侍二人进食。贾妃时不时命一旁的宫女给黛玉夹菜。看得薛宝钗心里眼里满是恨。
众人离席,贾妃挥挥手让昭容等下去,只留抱琴与紫鹃在一旁。于是昭容拉着春纤走了,彩嫔与雪雁一同离开。贾母道;“一天下来,黛玉身旁的丫鬟都与昭容彩嫔相熟了。”贾妃笑而不语,暗自庆幸自己这步棋押对了。
元妃乃命传笔砚伺候,亲搦湘管,择其几处最喜者赐名。题其园之总名曰“大观园”正殿匾额云“顾恩思义”对联云
“天地启宏慈,赤子苍头同感戴;古今垂旷典,九州万国被恩荣。”
又改题“有凤来仪”赐名曰“潇湘馆”,“红香绿玉”改作“怡红快绿”即名曰“怡红院”,“蘅芷清芬”赐名曰“蘅芜苑”,“杏帘在望”赐名曰“浣葛山庄”正楼曰“大观楼”。东面飞楼曰“缀锦阁”,西面斜楼曰“含芳阁”;更有“蓼风轩”,“藕香榭”,“紫菱洲”,“荇叶渚”等名;又有四字的匾额十数个,诸如“梨花春雨”、“桐剪秋风”,“荻芦夜雪”等名,此时悉难全记。又命旧有匾联俱不必摘去。于是先题一绝云:
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
写毕,向诸姊妹笑道:“我素乏捷才,且不长于吟咏,妹辈素所深知。今夜聊以塞责,不负斯景而已。异日少暇,必补撰‘大观园记’并‘省亲颂’等文,以记今日之事。妹辈亦各题一匾一诗,随才之长短,亦暂吟成,不可因我微才所缚。且喜宝玉竟知题咏,是我意外之想。此中‘潇湘馆’,蘅芜苑’二处,我所极爱,次之‘怡红院’、‘浣葛山庄’,此四大处,必得别有章句题咏方妙。前所题之联虽佳,如今再各赋五言律一首,使我当面试过,方不负我自幼教授之苦心。”宝玉只得答应了,下来自去构思。
迎、探、惜三人之中,要算探春又出于姊妹之上,然自忖亦难与薛林争衡,只得勉强随众塞责而已。李纨也勉强凑成一律。宝钗答应贾妃作上几首,无奈贾妃言明一人一首,只好写上一首。转眼瞥见宝玉正作“怡红院”一首,起草内有“绿玉春犹卷”一句。便趁众人不理论,急忙回身悄推他道:“贵人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和她争驰了?况且蕉叶之说也颇多,再想一个字改了罢。”宝玉见宝钗如此说,便拭汗道:“我这会子总想不起什么典故出处来。”宝钗笑道:“你只把‘绿玉’的‘玉’字改作‘蜡’字就是了。”
宝玉续成此首,共三首。此时林黛玉未得展其抱负,自是不快。见宝玉构思太苦,走至案旁,知宝玉少‘杏帘在望’一首,因叫他抄录前三首,却自己吟成一律,便写在纸条上,搓成个团子,掷在他跟前。宝玉打开一看,只觉此首比自己所作的三首高过十倍,真是喜出望外,遂忙恭楷呈上。原来林黛玉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不想贾妃只命一匾一咏,倒不好违谕多作,只胡乱作一首五言律应景罢了。这才允了贾母帮宝玉做成一首。
众姊妹歇笔,呈上诗稿贾妃看时:
旷性怡情匾额迎春
园成景备特精奇,奉命羞题额旷怡。
谁信世间有此境,游来宁不畅神思?
万像争辉匾额探春
名园筑出势巍巍,奉命何惭学浅微。
精妙一时言不出,果然万物生光辉。
文章造化匾额惜春
山水横拖千里外,楼台高起五云中。
园修日月光辉里,景夺文章造化功。
文采风流匾额李纨
秀水明山抱复回,风流文采胜蓬莱。
绿裁歌扇迷芳草,红衬湘裙舞落梅。
有凤来仪臣宝玉谨题
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
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
迸砌妨阶水,穿帘碍鼎香。
莫摇清碎影,好梦昼初长。
蘅芷清芬
蘅芜满净苑,萝薜助芬芳。
软衬三春草,柔拖一缕香。
轻烟迷曲径,冷翠滴回廊。
谁谓池塘曲,谢家幽梦长。
怡红快绿
深庭长日静,两两出婵娟。
绿蜡春犹卷,红妆夜未眠。
凭栏垂绛袖,倚石护青烟。
对立东风里,主人应解怜。
杏帘在望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贾妃看毕,喜之不尽,称赞一番,言宝玉果然进益了。又笑道:“终是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又指“杏帘“一首为前三首之冠,遂将“浣葛山庄“改为“稻香村”。又命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方才一共十数首诗,出令太监传与外厢。贾政等看了,都称颂不已。贾政又进《归省颂》。元春又命以琼酥金脍等物,赐与宝玉并贾兰。此时贾兰极幼,未达诸事,只不过随母依叔行礼。贾环从年内染病未痊,自有闲处调养,故亦无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