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处,云卷云舒。
残叶在风中舞落,又在风中破碎。
空谷来风,如惊雷隐于九天。
一叶纸舟,在风中逝远。
风铃声,如珠坠玉盘。
横历瀚海,无形而成刃。
这是风,但这不是刀。
刀,刀为利器,横斩千山、削金断玉、劈发如柱。
刀有刀风。刀风烈,舞时摧人胆气。但刀风不是风刀。
没有人见过风刀,因为风刀来自于地狱。
地狱存恶鬼。鬼王历万年炼恶鬼成风,又历万年炼鬼风成刀。所以风刀又被称为怨鬼之刀。
怨鬼勾魂索命,结天地萧杀之气。所以风刀出,天地萧杀,神佛色变,勾魂入地狱。
天地萧杀之气凝结,天地已昏黯如夜。昏黯中风声如冤妇夜泣,风声又如千刀破空。
千刀不是千刀,千刀是千千万万的刀。
千千万万的刀竖起,竖起成一堵高达百尺的刀墙。千千万万的刀又铺展,铺展成一片刀海。铺展成一片刀天。
“海”“天”相连,刀已存在于每一个角落,存在于每一个看得见的角落。也存在于每一个看不见的角落。
千叶圣人不存在于角落,他只存在于天地间。天地间处处是刀,他也就存在于刀中。
刀翻飞,翻飞如雪、翻飞如雨、翻飞如雾、翻飞如尘。又翻飞如波涛、翻飞如洪流、翻飞如雷鸣、翻飞如海啸。
刀翻飞,刀中的千叶圣人却不动,不动如远山、不动如深渊、不动如松、不动如钟。
千叶圣人不动,可他周围的空气却在动。他周围十丈范围内的每一缕空气都在动。
空气动,动如柔丝软系、动如雾绕山峦、动如淡烟萦索、动如轻尘弥漫。
空气动,也只是弱柳拂风的动,可在这动的空气中,翻飞的刀却已不再翻飞。
刀不翻飞,刀也已不再存在,铺天盖地的刀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方圆十丈的缺口。
缺口处没有刀,也没有风,只有萧声悠扬。
萧声只是萧声,萧声却又不是萧声,因为天地间的一切,都在随着萧声起伏。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已化成了萧声里起伏的音符。
音符平淡如水,却又如水般流淌、跳跃。
天地间的一切似乎也已如水,如水般宁静、如水般安祥。
水中无风,水中也无刀,刀似乎已不存在,风似乎也已不存在。
风确实已不存在,但刀却存在。
刀存在,存在于何处?刀存在于刀中,存在于千千万万的刀中。
千千万万的刀突然开始减少,以万化千、千化百的速度减少。万化千、千化百、百化十、十化个……
“个”没有减少,因为它已不会减少,也因为它已不必减少,更因为它就是刀中之刀。
刀中之刀,九柄刀,九柄晶莹如玉,却又冰冷如玉的刀。
千刀化九刀,无形刀化有形刀,这应该才是鬼王御千刀真正的杀着。
九柄刀已斩出,已如迅雷闪电般斩出,却只斩于空中。
空中无物,空中只有空气,只有无形而存在的空气。
可这无形而存在的空气在九柄刀斩来后,却突然变成了有形的,如水花飞溅时一样的粒粒圆珠。然后这些有形的圆珠在刀下四散飞射,飞射如节日里绽放的礼花,又如刹那间缤纷的玉雨。
“礼花”惊艳,“玉雨”清丽。天地间仿佛已再也没有了比这圆珠更美之物。
确实已没有,因为这是致命的美。若有一物已美得致命,它又怎能不是至美!
至美的圆珠飞射,飞射在房上,房屋瞬间如碎石般崩蹋。飞射在地上,地面立即如蛛网般龟裂。
不动的千叶圣人,突然从龟裂的地面跃起,跃起如惊鸿。然后他手中萧激荡,激荡成一点青影。然后这点青影投入“礼花”中,投入“玉雨”里。
大如意法之所以被称之为法,是因为它已溶天地为法。天地本不是法,但天地却可以成法。
天地成法,成生灭之法。天地万物本就只是生灭二法。
生灭之法,生如朝露,灭如夕霞。
朝露孕于夕霞,夕霞存于朝露,所以生亦是灭,灭也是生。
而大如意法的至高境界,就是意化生灭。意化生灭,意亦是生,意也是灭。
生亦是灭,灭亦是生,生已非生,灭已非灭。所以大如意法也就是非生非灭之法。
非生非灭,生已不生,灭已不灭,一切俱为空蒙。
一切既为空蒙,而天之何存?地之何存?人之何存?刀之何存?风之何存?
千叶圣人投入“礼花”中,投入“玉雨”里,“礼花”、“玉雨”突然间全部消失。意化生灭,生已是灭。
“礼花”、“玉雨”消失,空气却还是空气。既然生亦是灭,当然灭亦是生。
“礼花”、“玉雨”消失,九柄刀突然化作九道飞天惊虹,以流星追月之势,向跃起的千叶圣人斩去。
惊虹,成于天际,迅如电、利如刀、形如耀、声如寂。惊虹之击,烂若耀日,绚若彩霞,又寂若如死,利若破竹。
刀化惊虹,刀光如闪电般耀眼,刀风如闪电般锐利,刀势如闪电般快捷。
千叶圣人已完全笼罩在刀光下,笼罩在刀风中,笼罩在刀势里。九刀连斩,千叶圣人已没有了退路,没有了丝毫退路。
可突然间刀光中一团青光暴涨,青光如夏日新荷,刹那间开放,而蕊中一缕清香早已传彻满怀。
青光暴涨,一声如惊天霹雳般的巨响也随之传出。
巨响传出,巨响中的天地空间突然猛烈地一阵颤抖。
而在这阵颤抖中,漫天的刀光消失,漫天的青光也消失。天地间又恢复了它原有的明澈与清朗。
千叶圣人立在半空,神态依然潇洒如临风欲飞的仙人,可他的一身白衣却已破碎如残叶,他手中的青竹萧上也已刀痕斑斑。
九刀轮回斩,虽只九刀,却有万刀之威。他虽破了这轮回斩,但他知道他破得一点都不轻松,甚至他……
他突然看到天空中一片红光大盛,跟着四十九道红色闪电从红光中射出,如千丈利剑般,划破重重空气,向他当头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