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惊噫出声,纷纷转头看向那说话之人。
杨戢心头更是怦怦乱跳,没想到事情还有这峰回路转的时刻,一时大喜过望,循声看去,那说话之人,不是别人,竟是一直未曾开口的顾青松。
雪松大喜过望,忙道:“杨戢,还不拜师”。
杨戢心头一喜,纳头便欲跪倒,却听苍松叫道:“慢来”。
顾青松微笑道:“三师兄,还有话说”。
苍松皱眉道:“五师弟,他二人方才闯入剑冢,犯下门规,你此时却要收他们为徒,这岂不是视门规为无物吗”。
顾青松摆手笑道:“这怎会是视门规为无物呢,他二人小小年纪,误入剑冢,不仅大难不死,还能于剑冢之中得到仙剑,说明与我青丘有缘,道法自然,应运而生,我收他们二人为徒,这不是顺应天时吗”?
苍松顿被他驳得哑口无言,诺诺的说不出话来。
杨戢心头一定,正欲拜师,忽听一人厉声道:“五师弟要收何人为徒,我没什么意见,但眼前这人,却是万万不能”。
杨戢心头一颤,没想此时此刻,竟又会横生枝节,抬头看去,却见说话之人乃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美貌道姑,容貌秀丽,艳若桃李,身着青丘派的道袍,曲线玲珑,身姿卓约,一双妙目精光闪闪,眉宇间透出一股煞气,一张脸更是冷得吓人。顿时心头一凉,心里已然隐隐猜出,这说话之人,只怕就是晓月峰首座,四师太孤松了。
顾青松一听孤松说话,不由得笑容一僵,皱眉道:“四师太,这是为何”?
孤松寒声道:“五师弟,当真不知”?
顾青松挑眉道:“知道什么”?
孤松手指杨戢,一字一顿道:“这孩童究竟从何而来”?
“这-----”。顾青松眉头一沉,想了想,还是道:“这孩童乃是卫子衿托付于我”。
“卫子衿”。众人脸上变色,纷纷看了过来。
孤松一拍椅背,霍地站了起来,厉声道:“卫子衿出身魔教,当年屠戮万剑门数百条人命,致使万剑门凋零至此,正道元气大伤,此等杀人狂魔,你不将他就地正法便罢,这孩童一直跟随卫子衿,潜移默化,难保不是魔教中人,你岂能收他为徒”?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大以为然,苍松沉声道:“五师弟,正邪不两立,还请五师弟以大义为重”。
顾青松眉头一挑,寒声道:“大义,何为大义?我们修道所为何来,难不成就是要铁石心肠,眼见无辜孩童惨死,也要无动于衷吗,更何况卫子衿十年前叛出北邙山鬼派,早已是天下皆知,我路见不平,施以援手,何错之有”?
苍松被他驳得哑口无言,不由侧头看向孤松,孤松冷声道:“魔教众人诡计多端,难保此人不是魔教奸细,绝对不能列入青丘门墙”。
顾青松转过头里,逼视孤松,沉声道:“青丘子弟,光明磊落,是非分明,四师太竟将痛恨魔教之意,牵连到小小孩童身上,岂非大大的不该”?
孤松哼了一声道:“魔教中人,人人得而诛之,莫管如何,这孩童要入青丘门前,我绝对不会答应”。
顾青松勃然变色,霍地战起身来,沉声道:“如果我一定要收呢”?
孤松眼中精光闪动,直视顾青松,一字一顿道:“那就得看看赤霄的份量了”。
顾青松眉头一沉,场面蓦地变得紧张起来。
杨戢小小年纪,何曾遇到过这等场面,一时心乱如麻,怦怦乱跳,好似随时都要从胸腔中跳出一般。
便在此时,忽听得几声鹤唳,高亢激扬,响彻九霄。
场中杀伐之气一松,众人不免转头向外看去只见得两只瑞鹤,悠悠然于云端之上,延颈而鸣,舒翼而舞,徘徊数圈,随之冲云而下,落入不远处的一栋宝塔之上。
赤松眉头一轩,缓缓长吟道:“黄鹤远联翩,从鸾下紫烟。翱翔一万里,来去几千年。已憩青田侧,时游丹禁前。莫言空警露,犹冀一闻天”。
赤松平日里和蔼可亲,此时一开口,自有一股威严之气,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赤松。
雪松颔首道:“大长老此时开口,想必心中已然有主意了吧”。
赤松看了顾青松与孤松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道:“你两人各执一词,各有各的道理,不如,让我来问一问他吧”。
两人一愣,不由对视一眼,顾青松欲要说话,却听赤松又道:“五师弟放心,我断不会故意刁难”。
顾青松皱了皱眉,随即退到一边。
赤松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杨戢,含笑道:“孩子莫怕,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得出,便可入我青丘门墙”。
“大长老----”。孤松方才开口,却见赤松将手一挥,只得颓然闭口。
赤松一字一顿道:“反之,你便得自行下山”。
杨戢心头一沉,怦怦乱跳,心道:“如果他故意刁难,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我岂能回答得出”。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回答。
赤松看出他心头疑虑,笑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思虑周全,聪明得紧,你且放心,有众长老在此,我定持心公正”。
杨戢沉默半晌,蓦地大声道:“好,一言为定”。
赤松微微一笑,抬头看向遥远天际,淡淡道:“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孩子,只要答出那九层玲珑宝塔是什么地方?便可入青丘门墙”。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大感意外,方才明白赤松持心公正是何用意。
顾卿云则是脸色惨白,心中暗暗后悔,自己一路只顾介绍三清殿,竟是忘了将天柱峰上的这九层玲珑宝塔忘了。
杨戢也是脸色一变,转头看向门外。
只见云海迷雾之中,白云如海,潮浪滚滚,朦胧之中,一座宝塔若隐若现,极尽气势,想必就是赤松口中的九层玲珑宝塔。
赤松笑了笑,问道:“怎么样?孩子,可答得出来吗”?
杨戢皱了皱眉,却是没回答。
顾青松、顾卿云等人看在眼里,无不暗暗心焦,可此时有赤松坐镇,谁又敢出言提醒。
孤松见杨戢神色凝重,似是在极力思索,不禁心下暗喜。
杨戢想了一会,却是无从着手,微一抬头,却见顾卿云脸色苍白,怔怔的看着自己,关心之意,溢于言表。想其她的浓情厚意,只怕要付诸东流,不禁心头一酸,眼眶不由得微微红了,当下不敢再看,急忙撇过头去,正欲低头认输。
忽听得两声鹤唳,清越嘹亮。
众人转头看去,却是那两只仙鹤,凌霄直上,翱翔万里,片刻便消失无踪,当真是苍波万里茫茫去,驾风鞭霆卷云路,四海明月五湖风,飞冲直上凌虚空。
杨戢灵思一动,霎时双眉一轩,已有腹案。躬身道:“启禀大长老,在下已有答案”。
看他小小年纪,却学那江湖人士,口称在下,不免多少有些滑稽,可当次场合,却无人笑出声来,反是人人诧异,脸上多是不信。
赤松闻言一愣,愕然道:“你已有答案”。
杨戢点了点头道:“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他山之石,可以为错。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九层玲珑宝塔,只怕是藏书阁”。
“藏书阁”三字一出,众人莫不张口结舌,面面相觑,良久不能言语,过了半晌,方听赤松笑道:“好,好一个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便是苍松与孤松,也是暗暗点头。
顾青松听在耳里,心下自也欢喜难言,顾卿云更是小脸通红,激动不已,不时拿眼看向杨戢。
杨戢心知自己才对,也是欢喜不已,对赤松的急智,亦是佩服不已。
赤松点了点头道:“好,你既猜出藏书阁,我亦不食言,从今日起,你便是五师弟的弟子了,望你能恪守门规,匡扶正道”。
杨戢大喜过望,正欲跪倒,却听苍松叫道:“且慢”。
眼见得尘埃落定,偏又横生枝节,便是赤松也不由眉头一沉道:“二师弟,还有话说,可是对我的判决有何异议”?
苍松躬身道:“大长老公正严明,我岂会有异议”。
赤松神色稍缓,淡淡道:“你有何话?但说无妨”。
苍松缓缓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青丘派之所以能名列天下第一大派,人人敬仰,除了名震天下的道法之外,还在于森严的门规,杨戢此时已然是青丘门徒,若是不按律惩处,只怕难令天下人信服”。
赤松点了点头,似是有些意动。
杨戢心头一跳,纷乱不已。
顾青松忍不住道:“大长老----”。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却听孤松冷冷道:“五师弟,门规于此,不得假借,莫非你想护短不成”。
“你-----”。顾青松勃然大怒,正欲开口,岳宁却悄悄拉了拉他,叹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门规于此,自是不能假借,还望大长老看在他们二人年幼的份上,从轻发落”。
赤松沉了沉眉,也深以为然,想了想,方才道:“便罚他二人于云台峰思过崖面壁六年,百剑大会之期,方可下山”。
杨戢脸色大变,没想到其口中的从轻发落,竟是这般,想到自己被人陷害,误入剑冢,可谓九死一生,纵然自己已然猜出答案,却还要面壁六年,这岂不是落井下石,故意刁难,念及于此,正欲一口回绝,不料方一抬头,正与顾卿云四目相对。
杨戢心头一痛,不知为何,忽然想到,自己此时若是一走,只怕今生再也难见到她了,想起她的情深意重,不觉心潮涌动,扬声道:“弟子愿领罪责”。说话间,纳头便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