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天空好蓝呦。”
“没有云雾呗。”
“哥哥，微风吹来，树叶好香呦。”
“房前屋后都种着树呗。”
“哥哥，为何双手推树总不会动，爬到枝头整棵树却会摇晃呢？”
“我们长大了呗。”
“许言、许安，快快下来，洗洗脸，换起新裳读书去。”厨房门口有位体型虚胖，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边倒水，边催促道。他正是那顽皮兄弟的父亲--许锋。
秋风送爽，稻子正黄，炊烟山村，牛羊狂欢。晨日下，两兄弟爬到摇摇晃晃的树上摘桃，他们边大口啃食艳红的桃肉，边齐声吼道：“天蓝蓝，树叶香，养鸡鸡，下蛋蛋，快长大，卖桃呦，卖桃呦。”
中年男子多次催促，两兄弟仍爬在树上吼吼笑笑，似乎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既生气，又着急的他，只好快步赶往房间，悄悄推开房门，凑到身穿花布新衣的化妆女子耳边轻声说：“华枝，你去试试？”
华枝化好妆，起身，瞅了眼许锋，哼着小调，小步跨到门前，温和地喊：“许言、许安，下来，快下来读书书去。”
兄弟两不理不睬，哈哈大笑，猛力摇晃树枝，齐声应道：“读书苦，读书累，何必到学校活受罪。”
“读书学知识，读书当老板，读书能成工作人，读书甚至可以当大官。”中年男子耐心劝说。
“不去，不去，就不去。”许安摘了个桃子抛向华枝。
华枝跺跺脚，愤怒地说：“不读书，就没有好日子过，难道想和我们样当睁眼瞎吗？”
许安伸伸舌头，笑嘻嘻地说：“要去你去，我还小，大人帮我们读就行。”
华枝抓起地上的柴刀，对准桃树，恐吓道：“再不下来，我就把桃树砍倒。”
两兄弟瞪着凶神恶煞的母亲，一声不出，紧紧抱着树干。
1993年9月，学龄儿童报名读书的喜事，划破了宁静的福东山，家家做佳肴，人人换新衣，早已如过年一般欢庆开学日。
许家夫妻因两个儿子不应上学，与他们相持了一小时左右，精疲力尽的夫妻二人如蚂蚁进热锅，躁动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小锋，小锋，许言、许安，该读书了呗。”一妇人手拉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大声呼叫着走进许锋家。
“文香姐来了，许言刚进八岁，许安已满六岁，都达到要求了，可是他们……”许锋被两个儿子气坐在地上，依靠着柱子，唉声叹气许久，有气无力地应道。
许言和许安看见客人到来，迅速从桃树上跳下，兴高采烈地跑上前，兴奋地喊道：“大姑妈，结结姐……大姑妈，结结姐……”
“许言和许安口越来越甜了，乖，乖，姐姐报好名了，你们不想去读书吗?”许文香笑着应道。
华枝嚎啕大哭，诉苦道：“好说歹说一早上了，可是，两个孩子不愿意上学，大姐我该怎么办？”
许文香急忙上前扶住华枝安慰道：“小娃懂什么，好好劝说，哭坏身体不值得。”
许言跑上前着急地喊道：“妈妈，不要哭。”
许安围绕着结结转了三五圈，偷偷摸了下她的小书包，结结发现后，狠狠地看来他几眼，哼了几声，甩着长发，跑到一旁，不愿理睬他们两兄弟。
许安越来越喜爱小书包，于是，扭扭捏捏，羞羞答答地凑到许言耳边问：“哥哥，读书真的有漂亮的小书包吗？”
“当然了。”许言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许安想了又想，拉着许言的手商量道：“我们读书去。”
“妈妈，我们要小书包。”两兄弟齐声嚷道。
“不想读书，买那个破玩意有啥用。”华枝恼怒地应道。
兄弟两抱住许锋大腿撒娇道：“爹爹，我们要读书。”
许锋轻轻拽了几下华枝衣角催促道：“许言和许安想读书了，赶快收拾下去报名，一会儿老师把名册报上去了，怎么办？”
华枝擦擦泪水，帮两个孩子洗好脸，拉着他们，叽叽咕咕地步入房间换上新衣服。
福东山地处山区，系一村民小组，周围森林环绕，光照充足，雨量充沛，四季如春，常住一百余户，共四百余人，有一校一师。教师姓钟，名夏乐，中学毕业，嫁入山中十年有余，代课五年半，属半工半农。
许锋和华枝一人背着一个孩子赶赴学校报名。
到校后，许言和许安不敢动弹，紧紧拽着父母，好奇地盯着报好名的新同学，仔细听着他们的开心对话。
许锋上前和忙碌的钟老师打过招呼，恭恭敬敬递上户口本。钟老师确认了许言和许安基本信息，填好新生入学花名册，开好收费票据，发放了两个书包后，亲切地说：“课本，文具已在书包内，清点后，请交学费。”
许锋给华枝使了个眼色，只见华枝急忙从裤包内搜出一个红色塑料袋，她轻轻打开层层包裹，取出些钱，小心翼翼地摆放到桌上，除了一张十元，其余大多是两元，一元，一角，五角也有好几小打。华枝清点数遍，许锋确认后，方才放心交到钟老师手上。今年，为供二子上学读书，他们全家几乎倾尽积蓄。
平日靠卖野菜，进城打零工谋生，以吃玉米杂菜粥为生的一对农村夫妻，自此，将开始步入艰难而漫长的供书之路。
交过学费，报好名。许安和许言心情大悦，许锋与华枝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许安紧紧抱着书包，蹦蹦跳跳地，欢喜地说：“哥哥，你要是不读书，就没有文具盒，没有铅笔小刀，没有小书包。”
许言目光坚定，精神抖擞，铿锵有力地说：“我要好好读书，进城干一番事业。”
“哥哥，我也去。”
“到时，我们一家都去，到大城市好好过过新的生活。”
“到时，我们吃遍大街小巷，买尽各色衣服。”
“到时，我和你妈就能进城安享晚年了。”
“父母不求你们事业多出彩，但求你们一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许言和许安开心上学，许锋与华枝十分欣慰，一家人有说有笑，欢欢喜喜返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