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天后设宴,张灯结彩,大开宝阁,五彩描金桌,千花碧云盘。八仙桌上摆放着龙肝和凤髓,熊掌和猩唇,珍馐百味,琼浆玉液和奇珍异果无数。铺设的齐齐整整,众仙席地而坐。
仙乐飘飘,瑞云祥集,端的是普天同庆的好兆头。宫殿铺彩结,宝阁散氤氲。
神界最尊贵的十九皇子夜易冷温雅的坐在桌旁。他早年间就被天帝当做未来帝君培养,小小年纪便神力过人,精通八九玄功。众仙家习惯唤他十九皇子或十九殿下,所以封号一直沿用至今,天帝也就随了他去。
但对于他的自称天帝却颇有一番见解,十九个皇子中只有他自称王才能证明他的身份地位已经和其他十八个皇子不可同日而语。
据说他出生那日,祥瑞突现,金光盘旋,他两百岁那年就修成神界不可外传的绝世神功,自此名声大噪。
夜易冷对前来敬酒的仙家都一一回敬,礼数周全,就连往常无任何交集的貌美仙女过来寒暄问候,他也无半丝不悦,全然不见平日的冷漠,且都一一回应。
鸾凤和鸣,一曲荡人心魄的琵琶声轻扬而起,十八名仙女分成两排走入殿内,长袖漫舞,左右两侧小童各提一个紫竹篮儿掬着花瓣向空中散去,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翩飞与空气中,沁人心扉的令人沉醉。
那十八个仙女仿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一个倾城的白衣少女,如空山幽竹般出现,随着她轻盈柔美,飘忽若现的舞姿,美目流盼的瞬间风情,如此种种无不令上座的天帝和天后都看的乐不开支,就连下座的神仙也都如痴如醉双眼放光沉醉其中。
夜易冷无心欣赏,此刻他的内心杂乱如草。可惜无奈得很,抬头一望上座的天帝天后都面上带喜,他实在不好搅了他们的雅兴,何况众神皆在,好修养的他不会表现出任何不耐烦,想离开的心思。
献歌献舞,每回天宫设宴统统都是这些老把戏,他早就看的不厌其烦。
曾几何时,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少女也是这般献舞,那一次是她央求他吹笛子为她伴奏,还撒娇对他说:“冷,你不可以吹得太好听,不然我的风头会被你抢走的。但你也不能吹得太难听,不然他们会以为你和我在一起不求上进。”
夜易冷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嘴角含笑:“那就如你所愿罢,我只需吹得一般就好。”
那时候的她,声音带着稚嫩,脆生生的就像她平时别在衣袖上的小铃铛。月光琼琼,身着红衣的她从天而降,夜易冷吹着笛子跟在她身后,看着那灵动的身影嘴角向上扬起,原本无波无绪的眼眸中突然闪出满满宠溺。
她肆无忌惮地对着他跺脚,生气,撒娇,大笑,甚至还到处打听怪诞离奇的故事说给他听,自导自演一人分饰两角逗得他嘴角上扬。在这无趣的天宫中,她温暖了他的岁月,她是他唯一的慰藉,也是他誓死娇宠的珍宝。
夜易冷百无聊赖的喝着杯中的琼浆玉液,心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想着找个地方释放一下杂乱的思绪。时不我待,他捻起诀,念动咒语,他的元神便出窍了。
瑶池河畔,满池子都是大片大片盛开的莲花,嫩绿的碧野之上,满湖雪白皎洁的白莲,夹杂着鲜艳的色彩,如一盏盏羊脂白玉灯,轻浮其上,风荷曲卷,绿叶田田。
夜易冷眼尖地瞧见千万株莲花中唯有一株莲上停留着一颗清新可爱的露珠,显得那么雅趣怡然。
夜易冷心中一动,捻诀念动咒语,白净细腻的手指朝着露珠一点,那颗露珠便被弹飞在空中,一到蓝色的光在它四周蔓延笼罩,最后变淡渐渐转为白色,使得它不再虚幻,最后显出实体来。
只见她身穿纯白碎花长裙,袖口上绣着淡粉色莲花,银丝勾勒几片银丝线勾勒出几片镂空荷叶,下摆密密麻麻的一排自然风光,胸前着宽片丝绸抹胸,身子娇小玲珑别致可爱。头发随意披着无半点装饰,大大的眼睛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夺目迷人,皮肤丝滑如蛋壳,吹弹可破,樱桃小嘴不点而红,娇艳若滴,清风拂面长发随风飘动,更显得整个人空灵,她赤足而立。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好似一副美好的水墨山水画,两两相望,仿佛一眼就望到对方的眼里,那一眼,那一幕,饱含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月光皎皎,少女笔直地挺立着,露着脚丫,目光柔柔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少年身材伟岸,肤色白皙透明,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幽暗深邃的墨色眸子,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头上戴着束发嵌玉紫金冠,齐眉勒着双龙戏珠金抹额;穿一件暗黑银线勾勒的五爪金龙长衫,束着金色长穗宫带;脚着黑绸蓝底羊毛靴。乍一看面若中秋之月,色如秋末之花,眉眼如画,面若桃花,目含秋波。
少年双眼注视着俏丽的少女,惊奇中带着不可思议,眼前这少女的动作和神情与他当年与楚清幽初遇时一般无异,特别是她身上干净清澈的气质比楚清幽更甚之,好似白月光一样吸引人。
但楚清幽的相貌却与她有所不同,楚清幽属于娇媚型的女子,容貌更美艳一些,而眼前这少女长相干净纯洁,脸蛋有些微圆更肉乎一些。如果楚清幽属于治艳灵动,颇有勾魂摄魄之姿的女子,那眼前这位就是稚气未脱,干净无杂的少女。
夜易冷忽然想起宴会快结束了,他必须回到自己的仙体,就想快些打发少女离去,于是轻启唇瓣,面无表情对少女道:“本王度你不过是一时善举,你速速离开罢。”
少女呆愣愣站着,一时之间忘了言语,她在想她从来处来,而她的去处又是哪里。夜易冷扶额,看她不言不语的:“莫非是个口齿不伶俐的呆子?”
少女这回听得真切:“哥哥,我不是呆子。我别无去处,且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你是我化成人形来头一次见的人,你能否收容我?”
夜易冷心中一片了然:“既然你主动提出追随本王,那本王依你便是。倘若你犯下大错,背弃本王,别怪本王无情。”
一语落下,他又补充道:“横次多凄调,安歌送好音。从今以后,你就唤安歌。”
还没等少女回话,便自顾自转头就走,走了好一会儿,回头望身后之人还没跟上来:“你墨迹做甚,还不快跟上。一看就不是个麻利的。”
“哥哥,你是人高腿长脚底生风,健步如飞。而我人矮腿短就像乌龟爬似得,这不公平。”
夜易冷顿时知晓她跟得很吃力,还是与他差了一段距离,于是停下行走的脚步等她:“这回你总能跟的上了吧!”
安歌感激地看了夜银炫一眼,对着他甜甜一笑,小跑追上。清澈如水的眸,恍若深潭将他的心神吸了去,让他不忍心再责怪。那满满的笑容落在他的身上,竟比阳光还要暖人。
夜易冷将头转回,步子放慢继续往前走。这回安歌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与他只相隔两个拳头的距离。
他不能带着安歌去宴会,也不能让她自己先去他的宫殿,安歌虽说是提前修炼成人形,但却不会任何仙术。
带着她踏上一处桃花林,那是他平时最爱去的地方。这片风景独好,一团绿,一团红,一团粉,东面北面都栽满了大大小小的桃花树,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不见尽头,看得叫人头晕眼花,花树之间并无间隙,整齐排列着。
“你站着这等本王片刻,切记不可随意走动,本王还有事情要处理。”
安歌点点头,灿然的眼珠仿若盛开的烟火,亮点让人睁不开眼:“哥哥,你要记得回来。我会乖乖在這里等你的。”
安歌本就察觉此林必有蹊跷,一听夜银炫的话语更是不敢迈出一步,她侧身细听,林中寂静无声,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夜易冷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怕是听进他的叮嘱,于是乎放下心来,捻诀念咒回到宴会,元神重新进入仙体。
再说这边桃花林的安歌正如她所说站在原地,晃着脑袋等着夜易冷。不知不觉,她低头看着自己没穿鞋的脚丫,她在想夜易冷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被什么事被拌住了?
安歌正踌躇着间,正好瞧见夜易冷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安歌的脸上顿时放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他像他说的那样回来找他了。
“还愣着干什么,跟本王回去。瞧你那傻乎乎的样子。”
话一落下,立马转头就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只是他把步子放慢,让安歌能跟上他的脚程。
安歌看着他的举动,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她的心甜甜的,快速跟在了夜银炫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