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帆看了看,犹豫着:“可是,我怕拉不好!”
“没问题,咱们好好排练排练,肯定能成功!晓帆,我相信,我们俩的配合一定非常默契,你说,对吗?”范学东的眼睛盯着叶晓帆。
叶晓帆躲避着他的目光,轻声说:“那我拿回去看看再说吧!”说完站了起来。
范学东想让叶晓帆吃了梨再走,可是叶晓帆推托说自己还有事,匆忙离开了。
“什么?他想和你一起合奏曲子!”
第二天,叶晓帆在吃饭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乔海洋,乔海洋听了,惊奇地问。
尚菲菲坐在叶晓帆的身边,担心地对乔海洋小声说:“我看这个范学东没安好心,他看晓帆的眼神都不一样,挺吓人的!”
乔海洋笑了笑,说:“有那么严重吗?”
尚菲菲认真地说:“真的!我看到好几次了!”
“海洋,你说怎么办哪?我不想单独和他在一起!”叶晓帆忧心忡忡地说,“看见他,我就别扭,浑身起鸡皮疙瘩!”
“海洋,你赶紧给晓帆想个主意吧!”尚菲菲说,“今天晚上,他又让晓帆去他的宿舍呢,说是排练合奏!不定想干什么呢?”
乔海洋想了想,说:“你们呀,也别把人家想得太坏,也许,他就是想和你排节目呢!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去一趟,看看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自从受了冼大牛×的批评之后,范学东一直在苦练手风琴,按说他的水平也还不错,在业余的人里算是佼佼者,可是经不住和乔海洋比,在乔海洋充满活力、令人眼花缭乱的演奏面前,他的手风琴显得毫无感染力。为此他愤愤不平,发誓一定要把手风琴练好,一半是为了身为队长的面子,一半是为了和叶晓帆合奏,他不能让叶晓帆看低自己。
此时,他正在宿舍里练习,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范学东怦然心动,以为叶晓帆提前到来,连忙兴奋地去开门,却见乔海洋提着琴盒走了进来。
范学东急忙问道:“你、你怎么来了?叶晓帆呢?”随即向门外张望。
“你别看了,她来不了了!”乔海洋慢吞吞地说。
“哎,这是怎么回事?”范学东心头一紧。
乔海洋煞有介事地:“她把曲子给我看了,说难度很大,她拉不了,让我来跟你合奏!”
范学东一下愣住,呆呆地站着。
乔海洋把琴盒放在桌子上,拿出小提琴,调了调弦,说:“队长,咱俩合一遍吧?”
范学东没有动。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来,让你失望了?”乔海洋盯着他问。
“不、不是!你来,我、我很高兴!”范学东慌忙答道,“只、只是,我、我有些头疼,咱们、咱们还是以后再练吧!”
听了范学东的话,乔海洋忙说:“哎呀,那可得好好看看,别是大脑炎!你赶紧休息!”收拾着自己的琴,说:“要不要我去找卫生员来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
乔海洋看了看他,不无遗憾地:“那我就先走了!等你病好了,咱们再练!”说完拎着琴盒走了出去。
等乔海洋走后,范学东关上门,转身看着桌子上的谱子,猛然拿起来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在门上,嘴里骂道:“谁大脑炎?你才大脑炎呢!”
范学东的美好愿望没能实现,还险些被乔海洋看破了自己的用心,他感到十分气恼。他知道,这一定是乔海洋知道叶晓帆要和自己合奏后故意来捣乱的。他本想找茬把乔海洋开除出宣传队,可经过一系列的演出后,乔海洋已经是名声在外,每次演出观众都要他加演节目,成了宣传队里的名人,连冼大牛×也不止一次地在政治工作会议上夸奖乔海洋,说他是团里的一个宝,要重点保护。这让范学东心中感到很不痛快,他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傻事,成立宣传队,反而成全了乔海洋,眼看乔海洋每天有说有笑地和叶晓帆在一起,活得越来越快活了!
乔海洋的确很快活,自从参加了宣传队,四处演出,使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小提琴能受到这么多人的欢迎,也第一次感到在人前抬起头来,没能拿枪,当上兵团战士,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伤害。现在,那些掌声和赞扬声似乎是对他的补偿。他感到很惬意,心情也开朗起来。
这天,乔海洋拿着一大包东西兴冲冲地来看自己的师傅老车,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来了。
一进院子,那只小黑狗就跑了过来,冲乔海洋摇头摆尾。
“哟,黑子,还认识我呢,长这么大了?”乔海洋高兴地蹲下身子,用手摸着它。
樱桃从屋里走出来,看了他一眼,上前把黑子抱走。
乔海洋一愣,忙笑着说:“樱桃!我回来了!”
“你还认得我们家门呀?”樱桃冷冰冰地甩下一句话,走进门去。
“看你说的,我把我姓什么忘了,也忘不了我师傅住哪呀?师傅!师傅!我来看你来了!”乔海洋跟了进去。
在老车的家里,乔海洋把一堆东西放在炕桌上,说:“师傅,这都是我在北安和龙镇给你们买的!”
“买这么多东西干啥!家里啥都有!”老车抽着烟袋说。
乔海洋分着东西:“这酒是给您的,这布料是给樱桃的!樱桃,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我专门给你挑的!”
樱桃站得远远的,说:“我不看,也不要!”
乔海洋笑起来:“看你,我都给你买来了!留着干什么?我又不能做件花衣服穿?!”
“你不穿,还有别人哪!”
“别人,谁呀?”
樱桃不说话。
乔海洋想了想,说:“噢,你是说赛姨呀?我单给赛姨买了,师傅,您看,这是我给赛姨买的!”拿出了另一块花布。
老车斜了一眼,说:“这你得花多少钱哪?”
“没事!我们演出,有补助!”乔海洋答道,“对了,师傅,听说团里还要让我们去哈尔滨演出呢!”
听到他的话,樱桃忽然走过来说:“哎,你来了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乔海洋问道:“什么事?”
樱桃犹豫了一下,说:“我……我也要参加宣传队!”
乔海洋先是一愣:“你?”随即笑道:“好啊!”
一旁,老车不快地:“你参加啥宣传队?你会啥?”
樱桃把脖子一梗,“我会唱二人转!”
“人家知青听啥二人转?”
“咋不听?唱得好就有人听!”
见父女俩吵起来,乔海洋忙说:“樱桃这个主意不错!我们宣传队,还没有人会唱二人转呢!”
“可那些老段子,不能唱!”老车说。
“我们可以编新的呀?”
“编新的?”
“对!用二人转的曲调,编一些新词,不就行了?”乔海洋充满了自信,“这叫做改编,对了,你们知道东方红吗?原来就是一首陕北民歌的曲子,经过改编,现在不唱遍全国了!”
樱桃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
“当然!”乔海洋也兴奋起来,“樱桃去了,准成!对了,要不师傅您也来宣传队吹唢呐吧!我们还没有吹唢呐的!”
“我可不跟你们瞎起哄!”老车把烟袋锅在炕沿上磕了磕,“樱桃,去,给海洋下碗热面条去!打两个鸡蛋!”
乔海洋忙说:“不了,师傅,我吃过饭了!”
樱桃把眼一瞪:“咋了?嫌我做得不好吃啊?!不爱吃算了!”
乔海洋忙笑道:“不是,我真的已经吃饱了!”
“吃饱了也得吃!”樱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去。
去哈尔滨演出的消息,让叶晓帆兴奋不已,她知道那里有不少专业的文艺团体,只要自己和乔海洋能到那里演出,就有被专业团体挑走的机会,为此,她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进展,并期盼着早日成行。没想到,上级机关忽然决定取消这项计划,说宣传队主要为基层服务,要向乌兰牧骑学习,不能老去参加汇演!
这让叶晓帆情绪低落了好几天。
“叶晓帆,你不能只想去大城市,到条件好的地方演出,而不愿意为工农兵服务!”当郑红梅知道叶晓帆闹情绪后,把她找来,严厉地批评她。
叶晓帆还不服气,说:“我怎么不愿意为工农兵服务了?!”
“从你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一听说参加什么汇演你比谁都积极,一定要有自己的独奏节目,可是一慰问连队,你就打退堂鼓,连伴奏都不愿意!这还不能说明你的态度吗?”
叶晓帆低着头不说话。
范学东在一旁忙劝道:“好了,都别说了!叶晓帆也不像你说的那样,她在连队演出也是很积极的!”
郑红梅还要说什么,被范学东止住,对叶晓帆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让她回去了。
从连部出来,叶晓帆心里很不痛快,找到乔海洋,和他说起这件事。
“咳,不去就不去,你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乔海洋笑着说,在他眼里,去不去哈尔滨无所谓。
“你以为我就是为了自己吗?我是为了你!”叶晓帆说。
“为我什么?”
“你也不想想,如果我们参加哈尔滨的汇演,肯定就会有很多专业文艺团体的领导来观摩,那时候,你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也会,我们就有可能被调到专业团体去!”
乔海洋笑起来,说:“你原来想的是这些!”
“我想这些怎么了?”叶晓帆委屈地说,“我们老在下面演出有什么意思?给那些老乡演出,他们懂得什么?你演奏得再好,也没有用!”
“你也不能这么说,他们还是挺懂艺术的!”
“他们懂艺术?笑话!他们能懂小提琴?能懂协奏曲?!”叶晓帆轻蔑地说。
乔海洋急了,把眼睛瞪起来:“怎么不懂?你别把人家想得那么笨!我看,郑红梅批评你,批评得对!”
叶晓帆一愣,看着乔海洋问:“你说什么?”
“你就是看不起当地老乡!”乔海洋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去。
叶晓帆急了,喊道:“你回来!”
乔海洋没有理她,径直走去。
和乔海洋闹别扭,叶晓帆心里一肚子火,去大食堂里吃饭的时候,她还想找乔海洋,没想到却遇见了范学东。
“怎么?闹情绪了?”范学东像个大领导一样微笑着对叶晓帆说,“你别着急,我给你透露一个秘密,咱们去不去哈尔滨还不一定呢!”
叶晓帆一惊,抬头看着他。
“但是,参加汇演不可能是整个宣传队,而是个别节目!”范学东有些神秘地说。
“个别节目?”叶晓帆面带疑惑。
范学东低声说:“团政委说了,要挑选优秀的节目,代表我们团,去参加全兵团的汇演,我已经打了报告,报了一个节目!”
“什么节目?”叶晓帆忙问。
范学东看了看她,轻声说:“我和你的合奏!”
自从樱桃提出要参加宣传队之后,乔海洋就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把所熟悉的二人转曲子稍微修改了一下,谱上了新词,让樱桃唱,自己用小提琴给她伴奏,没想到效果不错,这让他和樱桃都来了兴致。二人整天泡在一起琢磨、修改,叶晓帆见了很不高兴。
叶晓帆本想把范学东跟自己说的话告诉乔海洋,但是看乔海洋总和樱桃在一起,赌气没有讲。这天晚上,范学东又提出要和她排练合奏。叶晓帆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她不想放过去哈尔滨的机会,她知道,现在只有范学东能帮自己。如果真能去哈尔滨,她就有机会和专业的文艺团体接触,也能推荐乔海洋。
在范学东的宿舍,二人排练了几遍之后,范学东请叶晓帆吃苹果罐头。这次,叶晓帆没有拒绝,这让范学东心里很高兴。他看着灯下的叶晓帆,见她白嫩的皮肤微泛红潮,眉如弯月,眼睛水汪汪的又明又亮,黑黑的秀发散发着清香,他内心一阵冲动,只感到掌心热乎乎的出了一层汗。他觉得,自己向叶晓帆表白的时刻到了。
事也凑巧,乔海洋和樱桃练完了节目,非常兴奋。乔海洋感到应该把这个改编二人转的节目立即演给范学东看,让他审查,好批准樱桃参加宣传队,参加明天的演出。他拉着樱桃兴冲冲地向范学东的宿舍走来。
范学东的宿舍里,叶晓帆已经准备离开了。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范学东再也按捺不住,一下抓住了叶晓帆的手。
“你、你要干什么?”叶晓帆大惊。
范学东情绪激动,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说:“晓、晓帆,我、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我、我要和你交朋友!”说着要抱叶晓帆。
叶晓帆忙推开他,慌乱地说:“不,你别!让我走!”挣扎着要出门。
范学东死死地将叶晓帆抱住,嘴凑过来,想要亲她。
叶晓帆惊恐地大叫起来。
门外,乔海洋和樱桃正好走来,听到喊声,连忙推开门闯了进来。
“范学东,你干什么?”乔海洋看到范学东抱着叶晓帆,大声喊道。
范学东见到乔海洋慌忙把手松开。
乔海洋怒不可遏,冲上前去,一拳打向范学东,范学东哎哟一声,捂着脸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