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常常拿出枫叶给同学看,你对他们说:“这是我和杨多福换的,好看吧”。
1999年11月刚刚入冬,你参加了元旦晚会节目小组。和班里的另一个女生合唱《最美》,我记得那是《将爱情进行到底》的插曲,那年火遍了中国。你到处借复读机要练习那首歌。
我把家里的储蓄罐里的零钱全部都拿了出来,买了复读机借给你,为了不让父母发现,我把储蓄罐里灌满了沙子,还藏到了沙发下面。
记得那天我拿着二百多个五角的硬币,一路跑到你家。在你家楼下大喊你的名字。
你从窗户里探出头问我“干什么啊”。
“陪我去买复读机”我大喊。
“你等等,我去问问我妈,让我去不?”之后你就消失了。
我傻傻地在楼下等着你。
等到太阳消失在楼顶,大楼的影子遮盖了楼前的花园,你才从楼宇门中走出来。
“你怎么才下来”一见到你,我就开始抱怨。
“我妈不让我去,我偷偷下来的,咱们快走”你说着,拽着我的衣服向小区的后门走去。
我记得那天你带着我去了商业大厦,你看中一个蓝色的,那款一百五十元。我们蹲在地上数我的硬币。可所有的加在一起才一百一十五元。你说你还有十五可以借给我。可还是差了二十元。
我们现在柜台前看着那款复读机,就那样一直看着。最后老板开玩笑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说是同学。老板又问我,为什么要给你买复读机,是不是喜欢你呀。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脸火辣辣的,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老板又说:“看你小对象那么漂亮,就便宜点买给你了”。
我给了钱,拿着复读机就跑出了大厦。
出了大厦后,我对你说“刚刚那人是个二百五吧”
“为什么?他给你便宜还不好啊”
“我看他就是个二百五”
我记得那时,你一直看着复读机。然后对我说“杨多福,下周能不能借给我几天,让我练节目”
“那我现在就借给你吧”我把复读机塞在你手里,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样的甜,这样的感觉之后的许多年也没再有过。明明把自己的东西送给了人家,自己却乐的合不拢嘴,我想如果那时的我长的再英俊些,一定会有人夸我傻得可爱。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每到周末,你总是会带着我的复读机去学校的舞蹈室排练节目。而那年冬天,我自然而然的成了你的小跟班。你在排练的时候,我会坐在走廊的窗台上,听着舞蹈室里的声音,每当《最美》的前奏响起时,我就会跑到门前,趴在门上,偷偷地透过窗户看你表演。不知不觉中我又成了你最好的朋友。
你说你每天要练节目还要写作业,都没有时间玩了。
我说“那我帮你写吧”
可你似乎并不信任我“你行吗,你英语那么烂,该全都给我写错了”
“英语不好,那是我爱国,我语文数学学的好啊”如今我能想象,说这话的时候我一定是梗梗着脖子,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于是我们约定好,每天的作业你只做英语,我只做数学语文。然后第二天提前去学校互相抄写。那时教室门通常都不会开,我们就趴在走廊的窗台上抄作业,你总是会放着《最美》,轻声地跟着哼着。
但不久之后我们就穿帮了,记得有次语文的作业是作文,我很用心地写了一篇我认为是最美的作文,并且还写了首诗在其中。可第二天抄作业的时候,你竟然原封不动地抄了过去,就连人物小明小李的名字也没有改动。结果那天我们被老师在走廊罚站。老师还说要请家长,结果你被吓哭了。
在走廊罚站时,你眼睛红红的,一直在抹眼泪,校服的袖子都湿了。我对你说“没事,你不告诉你爸妈,就没事了,他还敢打你呀,他要是敢打你,我就敢替你揍他”
可你却哭着说“那他要是家访怎么办啊?”
“你不带他去就完了呗,他也找不到”
“那不行”
我说了很多安慰你的话,可你仍旧哭个不停。我觉得这也不是多大的事,你怎么哭的就和天塌了一样呢。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女孩子就是没有男孩子坚强。
后来我告诉你“实在不行,就花十块钱雇蹬三轮的,假装是你爸爸就行了”
“那行吗,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那就让你家亲戚来,让他们不告诉你爸妈”
“不行,他们一定会和我爸妈说的”
这也是我第一次觉得女人就是麻烦。
后来我想不出什么招帮你了,可你也不哭了。结果下课后,老师就让我们回了班级。请家长的事也不了了之了。
我还记得几天后放学时,你还偷偷地和我说“这老师真气人,说找家长,也没找,真是的”
“不找了还不好啊”我一边吃着在母亲水果摊拿的苹果一边和你说。
“可我都做好挨打的觉悟了啊”我记得你低着头,忍不住地笑着说。
“啊,那我这就告诉老师”
“你告诉去呗,我怕你啊”
“我让老师家访,反正我知道你家,我就和老师说,你逼着我让我把作业给你抄,不给就揍我”我大喊着。
“杨多福我看你敢?”你掐着我的耳朵说。
…………
元旦的前一天迎来了1999年的寒假,那一天是我真正意义上去你的新家,也见到了那传说中的黑色防盗门,那上面贴着一个大大的福字,只是如今我已记不得它是在左手边,还是右手边了。
记得那天班里的所有人都在准备将一学期的书卖掉的时候,你对我说“杨多福,一会儿帮我把书拿家去行吗?”
你的书整整装满了你的和我的两个书包。放学后,我们先去卖了我的书,因为没有书包的缘故,我们俩就那样一人捧着一大摞书,在朝阳路上找同学口中那个能卖到九毛钱的回收站。
结果把朝阳路走了两遍也没有找到。最后只卖了四毛钱一斤的价格,一学期的书本只换回了八块钱。
之后我们回到了学校,你说我们一人背一个书包,我坚持要背你的书包。
你说我小心眼,没有男子汉气概,让你背我的大书包。
可我却只是想背背你的书包,因为那是你的。
最后我如愿地背上你的书包,而我的大书包,我们两个一人拎着一个背带,向你家走去。记得路过市场的时候,我特意靠着路得左边走,结果还是被母亲看到。母亲对我大喊“杨多福,你干什么去”。
我假装没有听见,拽着你快走。但母亲就是喊个不停。
你对我说“杨多福,那个人叫你”
于是我对母亲大喊“我帮她把书送回家,一会儿我就回家了”我的声音很大,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你却对我说“那是你妈么?你怎么和她那样说话啊”
“那怎么了,我平时都是这样的啊”
“这要换做是我,我妈就揍我了”
就这样我们边走边聊,从母亲聊到离家出走,又聊到神雕侠侣,又聊到古天乐,又聊到谢霆锋。那是我能想起来记忆里,我们说话说的最多的一次了。
可那天我仍旧没有进去你的家门。进入楼宇门后,我们走走停停爬了好久的楼梯,我终于看见了那扇黑色的防盗门。可你并没有邀请我进你家,但在你开门的时候,我偷偷地向屋内望去,我看见一台很大的电视机,和一条黑色的裙子。
离开你家后,我心里高兴坏了,即便已经累的没有力气,但我仍旧想跑上一跑,即便街上风雪飘零,我仍旧感觉内心炙热如火,那时的我想,这可能就是爱的力量吧。
可是这爱的力量似乎除了内心炙热,不会被冻感冒以外,也没有什么大作用了。当天晚上我便倒了大霉,因为我发现我的寒假作业被我卖掉了,为此母亲痛打了我一顿。
母亲让我去回收站要回寒假作业,记得那天我在那回收站的门前徘徊了很久,但最终也没有进去,因为我的胆子小,不敢去要。我决定骗母亲说,那回收站已经把寒假作业给卖了。为此我差点又被母亲痛打一顿。后来母亲告诉我,让我向同学借作业,她去给我复印一份。
不久之后,元旦的前一天,学校组织元旦联欢,所有学生全部返校。
那天你穿着一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我幻想着白色羽绒服下,是那天我看见的黑色裙子。我甚至还和高诺打赌你穿的一定是黑色的裙子。可那天你一直没有脱下羽绒服,即便在表演得时候也穿着它。
我本来是打算和高诺借作业的,但看到你后,我突然就想看看你的作业本是什么样子的,我想它一定和别人的不一样。
你对我说,联欢结束后,让我和你去取,你还说让我早点还给你,你好早点写完,那样你就可以随便玩了。我说:“你怎么那么贪玩啊”。
你低着头笑,不回答我。
我心里祈祷你可千万别和男孩子一起玩啊。
你的节目是在联欢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开始表演。
当《最美》的前奏响起时,我不再和高诺王东疯闹了,而是安静地看着台上的你。
王东取笑我说“媳妇上台表演,就是不一样了”。
我很生气,为此差点和他打了一架。
其实也并不是生气,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心里的小秘密被人拆穿很尴尬吧,我想我生气,大概也只是为了掩饰尴尬。
之后你在台上卖力的歌唱,我在台下轻声地跟着和。
可却是心不在焉,想着我喜欢你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被人发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