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树下睁圆了眼,薄唇微微抿,亦是含泪,“小……”半个字含在嘴里实实没有喊出声来,顿了顿许久,她朝那黄毛丫头吩咐道,“坠儿,你下去吧。”
房门轻轻被我掩上,西澜领着我进屋。我从没想到会在夜殇的府邸与她重遇,更不曾想到的是,她竟然会成为夜殇的侧妃,这终究我究竟错过了多少事?
西澜终于抑制不住眼眶里淤积的泪珠,在我带门转身的一瞬间顷刻坠下,实实要与我行礼,“小姐……西澜不是在做梦吧,能看到小姐安然无恙,看来西澜的祷告老天爷都听见了,听见了……”
我忙将她扶起,“听丫头说你患了肺痨,身子不好还跪这凉地板,况如今我也不是什么小姐了,若真要算起来,现在你倒是我的主子才是。”
“小姐……”
我笑笑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翁怒道:“傻丫头谁让你顶替我去军营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成了夜殇的侧妃了?”
“我也不清楚,我刚到前线便遭到了修军偷袭,男人们忙着突围,整个车子的姑娘没人管,皆被修人抢光了,我以为自救就要死在那儿了,却不想殿下……”说到这她看我一眼,继续道,“殿下他出面将那些疯了似的士兵拦下,他与那些修人不一样,问了我们的名字,几十个女孩他只带走了我一个,他说我与她们不一样,因为我是墨家的女儿,之后,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他封我作了侧妃。”
“只因为你是墨家人,就带你回来了吗?”我诧异道。
西澜点点头,“殿下是这么说的。”
“你喜欢他吗?”我问。
西澜即刻红了脸,含羞地模样点点头。
呵呵,夜殇这样的人物,又有哪个女子见了不会仰慕的呢,只是他偏偏那么多女孩面前单单只带走西澜一个,只因她顶的是我墨姌的名字?
“小姐,你是怎么会到这修国来的,当日你究竟去了哪?”
我没有告诉她,墨家被灭与夜殇的纠缠。不知道反倒能活的开心,我已经活的如此不济如此无奈,何苦又平添她一个,况且她既然顶着我墨姌的身份,那么便让墨姌活的更舒心些吧,她原本就应该如此活法。
我望着她欣慰的摇摇头,扯谎道:“我是被爹爹的久友人帮扶隐姓埋名的进宫服侍公主的,如今公主和亲到这儿,我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总能遇上贵人的。”顿了顿,“小姐和亲到这儿未必不是件好事,虽然举目无亲的,但殿下待下人都不错……日后咱们主仆一定不要再分开了!”
她那里知道背后的隐情啊,还好她还是以前的西澜,天真善良的让人疼惜。我重重点点头,“再不分开了……”顿了顿,“日后再外面遇到了,万不可叫我小姐了!”
她笑着点头应了。
“你这肺痨是怎么患上的,以前分明就好好的?”见她微微喘咳,就问她。
“这还是在押送徽边境军营的途中染上的,天一冷就咳得不停,无大碍的,小姐不用挂在心上。”
我担忧道:“身子要多养着这些才好。”顿了顿,“是我害苦了你,不然你也不会去那样的地方。”
“小姐说的什么话,这是西澜的命数,再说了若我当你不顶替小姐,如今也不能遇到殿下。”
说着,她净白的脸颊上又浮起一朵红云。
我大致看的出,夜殇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了。
“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改日再来看你。”我道。
她点点头。执意要将我送出院子,我将她拦在屋子里,“如今你是主子夫人,我是丫头,怎么有你送我的道理,让外头的丫头看了,不知道瞎猜什么了,你还是留在屋里好生安养要紧。”
别过西澜,沿着石子漫的路出来,再上了一道回廊,头顶是清风蓝天的秋高气爽,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秋澜院乌砖瓦上伸出出艳艳茶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西澜,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生活下去,快乐幸福地。这要这样就好。
走了约莫十几步,头顶一只白毛灰冠的鸽子扑腾翅膀咻的划过天际。鸽子?这太子府邸里哪里来的鸽子?
再循着那鸽子看过去,它竟沿着屋檐的落进了隔壁一方庭院里。心下一疑,跟着那鸽子的方向往隔壁踱步过去。
才走到月洞们前,便瞧见正落在院子中央的那只白鸽被一只白嫩的芊手捉起,那手敏捷熟稔的从鸽子腿下解出一个卷成细小圆筒状地信笺,果然有蹊跷!
再将头伸过去一点,看清楚那手是谁,那人侧着脸脑后绾了两个垂角髻丫鬟打扮,模样很熟悉,是了想起来了,正是那日费力救了她却又极力与我撇清干系的丫头涟雪。没想到她竟也是个细作。
“相思姑娘,不进去,扒在这墙根边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心里一惊,身后何时有多了一个人。院子里的涟雪也如同惊弓之鸟般迅速扔了鸽子隐了起来。我转过身去竟是第三个同来的徽国陪嫁丫头紫熏。紫熏的模样很出挑,有一弯修长的高挑的媚眼姿容很妩媚。初见她时,我一直以为夜殇会连带地也将她娶了做个陪嫁的侧妃。
被撞了个正着,看她这副初现惊恐的模样多半能猜到与涟雪是同一伙的,于是道:“方才我瞧见一只挺好看的鸟雀,觉得稀奇就追过来看看,又怕惊扰了它便站在这儿远远地瞧。紫熏姑娘怎么也到这儿来了?莫不是也被那鸟吸引了?”
紫熏秀眉微微皱了皱,淡淡道:“恰巧路过。”
我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抬头看看天,“这个时候殿下应该快要回府了,相思还要替殿下备至茶点,就先告退了。”
紫熏颔首点头,“姐姐慢走。”
回到璟轩楼的路上,心里揣揣不安,方才紫熏多半知道我瞧见了涟雪的事,她们两个究竟又是什么身份?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原本只想查清楚爹爹真正的死因,却不想牵连的这么多人的阴谋。
夜殇今夜许久都不见回来,人定时分,宫里遣来位太监送了一盘红豆糕并一张纸笺,笺上龙飞凤舞两行苍劲有力的行书,写到‘今不得闲,为表诚意,特赐未婚娘子红豆一盘以寄相思’。
看毕,心陡升一阵暖意,又噗嗤想笑出声来,这一贯以冷面寡言闻名的夜殇,何时也变得这般滑舌。自从那****当面告知他,即便是毁了我清誉,也绝不会嫁于他的话后,他不仅没有退缩反倒开始正面向我示好起来。
因那公公在场不敢造次,只问些寒暄客套的话,“有劳公公了,公公老远跑来进屋喝杯热茶再走吧。”
“姑娘好意杂家收下了,只是宫里还有主子要服侍实在耽误不得”顿了顿,“殿下还要杂家嘱咐姑娘,这糕果不要多吃了,若实在是贪食积了食,就围着院子跑几圈,夜里不要走远了。”
我听了怔了,继而从袖筒里拿出几两碎银子递给他,“相思都记下,公公且等等!”我进屋叠了两件毛貉大衣,“殿下早上出门穿的不多,夜里寒噤些,劳烦公公将这几件衣裳带过去。”
那太监笑着接下,“你这个丫头倒是贴心,也难怪殿下记着你。”
“这些都是做丫头该做的,殿下可说了他何时回来?”我问。
太监摇摇头,”这个说不准,只是听说近来黑河一事像是有些严峻,哎,主子们的事,咱们做奴才的也摸得不清楚,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送过那公公,端着夜殇给的这一盘红豆糕,捻起一块咬了一口,软绵香糯,可我吃着却觉得别是一番滋味。
夜里,我息在西暖阁内,吹了灯才躺下不久便实实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耳边又声音喊我,肩膀也被摇晃着,我艰难的睁开眼,头顶竟是夜殇的一张脸。
我只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睁开两下又要闭将过去,只听夜殇又在我耳边重重唤了两声,这样我才醒完整了。
偏头看看窗外,还是满天的星辰,疑惑道:“殿下不是在宫里吗?怎么这会儿出现在这儿?”
夜殇起身走到窗棱边,俯身用手不知在地上捻起个什么,放到油灯下亮给我看,一双紫眸里闪烁寒蝉,“你看这是什么?”
我定睛仔细一瞧,不觉一惊,“迷魂香!有人对这屋子下迷药!”难怪今夜自己睡的这么死若不是夜殇将我摇醒,只怕要睡到明日早晨。
“不错,竟有人敢动手到本宫我府邸!”他说着将手中的残肢碎粉仔细研查一番,又问道,“你睡前就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
我回忆一番,摇摇头,“确实没有什么不对劲。可有死了什么人或是丢了什么东西?”
“方才我看了,丢地是我的一方帅印。”他皱着眉道,目光睿智。
帅印?来人竟是偷帅印。进来徽修边境又生不太平,夜殇也是才接到帅印的,应该过不了多久便会领命前去黑河,这个时候有人将他的帅印盗走,难道是不想让夜殇去黑河?会不会跟宋晟璟有关,夜殇若去黑河,就目前徽修两国和亲来看,他势必是以谈判使者前去的,而此时,宋晟璟的目标都集中在刺杀修皇身上,于此事应该干系不大!那么又是何人不想夜殇去,又是谁想削弱夜殇的势力?
人人都知道帅印一旦接手等同天命在手,若是丢失,其罪责绝不亚于欺君之罪。虽然夜殇贵为皇子,可能从轻,但若传出去,名声上势必会大打折扣。这件事究竟是谁想出的这样一条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