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点点头,“此事还需进一步调查,定论未时尚早了,相思这丫头固然与此事有干系,却还不待肯定,你去回了太子妃,将我的话传给她,今儿这廷杖就先免了罢!”
“是是,老夫人说的在理。奴婢们这就回去禀报。”
夫人挥了挥手,“好了,你们都散了吧。”
待那几个妈子走后,她走到我跟前来,叹息的声音:“她们下手也忒狠重了些,含菱啊,你将她送到我屋子里去,再请几个大夫过来。”
我抬着脖颈,对上她一双慈慕的眼睛,“相思谢过夫人……”
老夫人将紧挨正室旁的一处厢房特地让给我养伤。在枫树林子的小屋里安歇两日,身上旧伤新伤一并复发,接连不得消停,又赶上在柴房沾染的新寒,喉咙更加腥痒难耐,咳嗽不止。
含菱日夜守在我跟前,眼皮子也熬成了黑圈圈。
“你去睡会儿吧。这病也不是你看一会儿就能好了的。”我实在是不忍心她为我受的这样憔悴,便赶这她去休息。
她递给我一碗漆黑的药膏,“你先喝了,喝了我就去睡。我这么熬着,还不是只盼着你快些好,也免得我这样日夜不合眼的守着你受罪呀!”
“你啊,就是嘴硬,心肠不知道比多少人白净。”我笑着接过药碗,凝气一口灌了下去,赶忙捻起一颗乌梅含在舌尖,这才稍微去了些那股浓郁的苦气。
将含菱撵回去休息之后,我也预备躺进被子里****汗好驱驱寒气。
门口却又响起一声吱嘎声,一双深紫的绣花锦鞋拂过纱幔映入眼睑。
我预下床行礼,老夫人赶忙将我拦下,“你身子不好,躺下吧。”
“谢老夫人。”
她依着离床榻不远的一张四角八仙桌坐下,举止幽雅,“今日可又好些了,身上的瘀伤都散了没有,咳嗽还厉害吗?”
“已无大碍了,托老夫人照顾,相思已经好了大半。”
她笑着点点头,“等殇儿从黑河回来,我就将你说给他做侧妃,我知道他很喜欢你。”
“夫人!”我有些吃惊。
“那****想将你留在我身边伺候,殇儿百般不愿,我大致就猜想他很在意你这个丫头。”顿了顿,“他身边的女人不多,孤家寡人过几年,好容易带回带个澜夫人宠爱了一时,却不想是个病西施,整日泡在药罐子里,怕是活不长久福薄地命,今年娶了徽国的平乐公主,原想他会高兴,谁想半个月也不进太子妃的昭阳阁半步,上次你受了伤他不顾闲言碎语一路抱你回来,我便肯定了殇儿他不是一般的在意你。”
“是吗?可若是换做我手上我也会全力救殿下的,这怎么能说是殿下在乎呢?”
“你不知道,殇儿他以往在人前是何等的冷酷,几乎是有些不近人情。”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也许是他自幼没有亲娘照应的缘故吧!又是处在那样的深宫里,若是不坚强一些,又怎么能坐上如今的太子之位啊。”
“不过这些时日,我眼见着他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明朗了,你别看我素日待在这枫树林子里,可我的儿子我很清楚,他的这些改变我猜想多半是因为你。”
“相思不过一介伺候人的丫头,实在没有高攀的意思。”我道。
“你不要多心,我从来不觉得你这样是在高攀什么,一个女人能撼动一个寒冰一样的男人,绝非异事,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做到的。譬如我就是个失败者……相思,从第一眼瞧见你,便知道你这个丫头不简单,可巧的是,你的脸上竟然也生了一朵红梅花,同我死去的姐姐一样,是个能牵动寒冰的女人。”她看着我眼里闪出晶莹,想起含菱的话,我的模样像极了老夫人死去的姐姐,夜殇的养母,也就是修皇最宠爱的梅妃娘娘。
“老夫人抬举相思了。”
“你歇着吧,太子他约莫还需上十日才能回来,听说此次徽国派来的这个使者,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你安心这这儿养着没人敢再来找你的麻烦,若是能赶在他回来时养的完好,就是最佳的了。”
“谢老夫人。”
早起,浑身酸胀,下腹坠痛地厉害。算着日子,应该是月事将近。可以往来红,从不曾这般痛楚,托含菱请了大夫来瞧。
大夫翻过我的眼皮周详一遍,询问:“姑娘,近日可有多吃辛辣冰冷之物?”
“不曾吃过,这几日风寒不好,胃口不佳,都是以清粥小菜为主,没有胡乱吃什么东西。”
大夫年纪半百,摸着下巴尖垂着的山羊胡子,踌躇一阵,显出担忧之色,摇摇头,“姑娘前些日子是不是中了剑伤,伤在腹部?”
我点点头,“是,不过那伤口已经愈合了。”
“这剑伤虽然愈合,但却伤及阴部,恐怕姑娘日后生育产子要受到影响。”
心下一怔,“那严重吗,能否医治?”
老大夫又抚了抚胡须,面露难色,“如今伤口痊愈,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再要想治好,就难得很哪!”
“大夫,我怀上孩子的可能性有几成?”
他用手指比划出一个一,叹了口气:“我还是先给你开些药,调养调养吧”看他的神色实属有些不忍让我伤心的意味。
我强颜挤出一丝笑,“好,多谢大夫。”
我摸着自己的腹部,这着实是一个惊雷的震颤,一成,不禁苦笑,我果真是要做个无家可归的石女了吗?
窗外的几株红梅开的娇艳,七八日的休养,身上舒坦了许多。披了衣裳起身到屋外赏梅。
这红妍的梅骨朵,不觉让我想起上一次来这儿,无意中看到的那副红梅美人图。同墨府里爹爹书房里挂着的一模一样的那幅。
含菱将端着茶盏的托盘顺手交给另一个小丫头,也过来同我凑热闹。
“这梅花冬日里开的最是娇艳呐。”她俯身将秀巧的鼻尖对上那最大的一朵红梅上,轻轻嗅了嗅,“好清香的味道。”
“含菱,你在这院子里待了这些时日,有没有瞧见一幅红梅美人图?”
她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有那么一幅画,那画上画的就是老夫人的姐姐,过世了的梅妃娘娘,老夫人经常拿出来看的,可就是不愿挂在墙上,只肯收在瓷瓶里头。”
“哦?果真是她姐姐。”
“确实是。”
如此说来,我的娘亲便是那过世的梅妃了吗?饶了这样一个大圈子,原来自己假扮模仿之人就是自己的娘亲?
“听说夜殇今日就要回都了。”
“回来了?不是说要等上十几天的吗,这才过了八日?”我不可置信的道。
“好像是说黑河的事办得很顺利,他便提早了几日自己先回都了,这个时辰正在皇宫里会见皇上呢,说话就要回府了。”
“这么快,他是等不急了么……”
“什么等不急了?”含菱疑惑道。
我打着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这些时日,你的事进展的怎么样了?”她突然问道。
“报仇的事啊,你犯什么糊涂。”她有些愤然,顿了顿,“听宋晟璟说,修皇看中了你还有意将你纳入后宫,可后来为什么没有半点动静了?”
“被夜殇给拒绝了,当日帐内只有我们三个人,夜殇当着修皇的面说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你觉得修皇还会要自己儿子碰过的女人吗?”
含菱目瞪口呆,“那你……”
“我从来没有同夜殇做过什么不堪的事。”我道。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污蔑你的清白?”她不解道。
我摇摇头,“夜殇心机颇深,此番应该是别有用心吧。”
她认同的点点头,“一定是,夜殇这个人不简单,不然怎么能短短几年时间就从一个背弃的嫔妃庶子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子,往后你行事可要再谨慎些。”
是,对于这个人物,我确实要谨慎些,不然那天自己又上了他的贼船,还帮着他划桨都不知道。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峥泓萧瑟不著一草木,狞风拗怒都向空中号山川殊物候,风壤异凉温。戍古秋尘合,沙塞宿雾繁.野营万里无城廓,雨雪纷纷连朔漠
军营驻扎在徽修两国边界,黑山脚下,这里除了身后大山上难得的葱郁之外再往前看几乎是茫茫戈壁。我随夜殇来到这里已有三日,临行的女眷丫鬟只有我一个。
走前的一晚,我收到‘魑魅魍魉’四怪的情报,那黑崖之巅确是有一处神秘洞穴,但是最近不知被何人设了机关,四人没有冒险闯入,如此想来这洞穴里定有藏着什么不想让人发现的东西。
“相思姑娘,殿下让小的来通知该准备茶点了!”转头看,一个小卒在身后叫我。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回去!”
“大哥,现在并未有什么战事,殿下何故又要千里迢迢亲临军营?”
“姑娘有所不知,殿下自小五岁起就到了军营,每年呆在军营的日子可比在王府多得多!”
原来是这样,“这也是修国之福,有这样一位敬职的王爷!”
那小卒向我点点头又闲聊几句便走远了。看看日头已经开始落幕,这个时辰应该是准备晚饭才是,又要吃什么茶点,也没多停留,便径自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