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清灵,茶梅静谧依旧,屋里淡淡柔和的烛灯轻撒了一地朦胧。离我不远的檀香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红红绿绿甚是诱人,方觉肚子又缩紧了一层。
“你可醒了……”他深邃地紫眸露出一丝喜悦,凝视着我,吐出这一句话。
我微微颔首,“让殿下担忧了,相思有罪!”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傻丫头……下次再不许你这样做!”
看进他的紫眸里,温润一片。
“殿下……”
他用手轻轻捂上我的嘴,“叫我殇!”
喊的有些青涩,却还是这么叫出来了,“殇……”看着他脉脉的紫眸,竟又一次跌进去,原本想要说的话不知丢到了那里。
他笑笑,“你昏睡了三日定饿了,我叫人备下了饭菜,也是我疏忽,这么久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打听了些有名的徽国菜命厨房做了来!”
说话间,细致的为我披上衣服,扶住我的臂膀,才要转身下床,胸前的神经猛地一抽,有伤口撕扯时的疼痛。
“伤口才换了药,还是我抱你下床吧!”不等我回绝,他已经翻手将我抱起,没有往日的随意鲁莽,动作小心极了。
坐在餐桌前,仔细看着这一桌子的佳肴,清蒸鲤鱼,水晶虾饺,什锦松仁再配上小巧的桂圆薏仁粥,一股暖意袭上心头,拿起碗筷,夹起一片鲤鱼肉放入嘴中,香嫩软滑,许久没
有吃到这个味道了。
“怎么样,这味道像吗?”他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吃。
我笑着点点头,“很像,殿……殇可要好好赏赐这位做菜的师傅!”
“喜欢就好,我还担心这里捉的鲤鱼没有徽国的鲜美!”他满脸浮上笑意。
忽见他袍脚边似有湿潞,“外面下雨了吗?”忽然闪念,又望了望那盘清蒸鲤鱼,惊异的看他,“这鲤鱼莫不是你捉的?”
他笑的竟有些腼腆,点点头,“快吃吧,再不快吃只怕要凉了!”
心又一次被撼动,轻轻夹起一片雪白的鱼肉慢慢放入嘴里细细咀嚼……
初秋里总是这般天高气爽,今日地日头和煦阳光似轻纱般附向大地,温润的阳光穿梭微隙的气息,纾缓漫长。混着茉莉的香味,弥漫在秋日把一切虚无充盈,阳光下,是一道纤绝的尘陌,轻声喃昵,充盈着那抹曾经天真的清凌飘逸的影。
吃过午饭,依着栏杆看初秋的阳光。含菱递了一件秋香色薄衾披在我肩上,“伤才好些,可别又吹了风!”
我含笑望着她点点头,“派人去请澜夫人了吗?”
“已经让小丫头去了!”含菱顿了顿,“方才修皇派人送了礼品,都是些难得的珍贵补品!”
“是吗,收起来吧,现在用不上这些!”望着篱笆边那株开的最繁茂的茉莉说道。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等我再回头时,她已经走远了,那一抹青紫的纤影让我好不心酸,也许我该告诉她一切……
“这样清朗的云头很是好看不是吗?”身后传来西澜的声音。
我说话时,她已经站在我身侧了,对她淡淡笑笑,“确实很美,可却不及故乡的半分!”
“你找我来所谓何事?”
我没有看她,说“西澜你是如何知道凌轩哥哥在修皇手里的?”
“我不是告诉过你是在回府的路上见到他被修皇的锦衣卫捉走!”她不紧不慢的说。
“你确定是亲眼看见的吗?”我又问
她顿了顿,声音不方才小了,“我是亲眼看见的!”
“修皇抓人怎么会轻易被你看见,你在说慌!”我好不掩饰,当日听西澜说哥哥被修皇抓住只顾着愤怒丝毫没有察觉其中漏洞,如今细想来确实又许多蹊跷。更何况前几日在静惠庵山上看见凌轩,便更加确定了我的疑惑。
她显然有些僵硬,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可脸色确实依旧冷静,不愧是我认识的西澜。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话吗?”西澜静静说道,眉头皱在了一起,没有看我。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说慌就不敢看我!”我又道。
她不说话了。
“是谁告诉你的?是你宋晟璟对吗?”我第一个能想到的人便是他,世界总是这么小真想不到西澜会是他的妹妹。
终于她不在坚持,“没错,是我骗了你!可是我和哥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若是不骗你,你怎会这么快采取行动,若在拖下去只怕你就要被夜殇征服!”话语间微微带着激动。
“我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想问清楚罢了!”果然让我猜对了,看来宋晟璟告诉她关于我来次的目的。看着她清透的双眸一种异样的猜想浮现在脑海,几年前她出现在墨府是偶然还是早有预谋?犹豫半分还是问,“一直想问你,当日不是……怎么竟当了夜殇的妃子,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依旧不忍说出‘军妓’两个字。
“其实我并没有真正到过军营,才到徽国边界,便被哥哥强行救了出来,他告诉我你定会到夜府来找夜殇报仇!让我留在夜府助你!于是便作了澜夫人,没想到真如哥哥所说,你竟以陪嫁的丫鬟出现在这里!”
“原来如此……你走后我不曾有一夜不为你担心,这样到好!倒亏了你有一个好哥哥”我淡淡笑。
“是啊,若是没有他只怕西澜早已不知被多少男人蹂躏过了……”她眼神似是飘渺,望着头顶一片秋云,“谢谢你能如此惦恋这我!请你相信,西澜定像以前一样站在你身后……凌轩,我好想再见他一次……
我不在说话,含笑默默点点头。夕阳开始缓缓升起,映红了我们的脸。
夜色微澜,迷蒙的月色透过纱窗印道窗脚的茶梅花瓶上落下斑驳窸窣的碎影。屋里只留了微微一盏灯,这亮光却最够我照亮的了。倚栏独冥,月光好似泛着寒气。洒过脸颊时只觉一袭冰凉,顺手摘下三片茶梅花瓣轻轻摊在手帕上,悉心包进沙袖里。这时,身后便有了动静。
“姑娘,已经查清楚了,今夜修皇未曾临行哪位娘娘,而是独自就寝于正阳宫!”是派去打探的魑魅。
“我知道了!”看看高高悬于夜空的月,点点头,“此时已近未时,是时候动身了!”我没有转身依旧望着那轮弯月,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正阳宫偌大的宫室架了一张足足容下六人的鎏金龙榻,宫室里安静极了,只细微听得见几声低沉的呼吸声,修皇独自一人躺在龙纹金纱帐内,掩映着这一片偌大宫室显得极为孤寂。
睡梦中他略显沧桑的面庞上粗浓剑眉紧紧锁在一起,仿佛随时都要被梦惊醒。
忽而,纱帘后的玉屏后飘出一袭雪白的纤影,那影缓缓的向龙榻移去,轻轻撩起那金纱帐,望着榻上熟睡的人有那么片刻的停留,接着接着伸出一只手轻抚上修皇紧锁地眉头,柔声唤着,“夜郎,夜郎,我是梅儿”
只唤了两声,龙榻上的人便迷蒙的睁开眼,望着面前的人儿几乎痴狂,一把握住那双放在自己眉头的纤手,言语激动的哽咽,“你,你是梅儿!”
那丽人笑着点点头,暗黄的烛光里,那双明亮的眸子合着白皙脸颊上那一点梅花印显得格外柔美动人,她将脸埋入他的脖颈,“我是梅儿!”
“这不是梦吧?真的是你!朕日日夜夜想要看到你,如今终于如愿了,以后再不许你离开,不许!”修皇将那丽人拥的越发紧仿佛要揉进自己的身体,深情喃喃道,“梅儿,我的梅儿!”
忽而之间那丽人抬起头来,面露愁容,一双美目潸然的要落泪珠。
“梅儿,你怎么了?见了我为何如此伤心?”修皇顿时黯淡下来,“朕知道你还在恨朕,狠我当初拆散你与墨铭,可是这么多年,就是再冰冷的心也该融化了……”
那丽人摇摇头,“夜郎误会我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梅儿已经将全部心思放在这里了!”
修皇一听,喜色尽显,神色越发深情,“梅尔,你真是这么想的,我的梅儿……既如此,又为何事伤心?”
“只因现如今夜郎看见的梅儿不过是一缕精魂,再过两个时辰太阳出来了我便要消失,梅儿一想到这里不免哀伤起来!”只听那丽人默默说。
“那日出之后,你要去哪里?朕不想再只能看见冰棺里躺着的你,告诉朕我怎样才能救活你,告诉朕!”修皇又些激动,将那丽人的手拽的更紧,“朕真的离不开你,朕不能没有你……”
“夜郎,不必伤心,梅儿此行便是来告诉你,我的魂魄去往何处?”那丽人款款说。
修皇深邃暗淡的眼立即闪过亮光,“是吗?梅儿快告诉我!”
那丽人不紧不慢,说,“殇儿府上的梅夫人,夜郎可记得?”
修皇点点头,“她生得与你十分相像,朕几乎将她认成梅儿你了,莫不成梅儿地魂魄与她有关?”
那丽人颔首,“不错,那梅夫人便是我的精魂变化而成的!她的脸颊右侧那一朵梅花印便是标记!”
“什么,她是……”
他话不说完,忽然窗外天光一霎,那丽人猛的松开修皇的手,向那微光隐去,眼神悲弃。“夜郎,天要亮了,我该走了……”
修皇不顾天寒,赤着脚随那丽人追去,明黄的被褥散了一地,喊着,“梅儿,梅儿……”
最终那丽影还是消失在光晕中。修皇怔怔望着消失的地方许久许久,当丫鬟将他从地上扶起的时候,他却恍惚的问,“朕怎么睡在地上?”
那丫头摇摇头。
许是要步入冬季,天越发清冷起来,早起若是单皮一件薄衾便觉的周身瑟瑟发抖,含菱就早早替我拿出了过冬用的皮草,挑了两件略薄的当日常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