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说得好听是狼狈,那个时候我就是一愚笨至极的窝囊废!
被最爱的人背叛,家破人亡,家业在我手中断送,最后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谁知道?
现在想来,我多么希望自己死后毫无意识,两眼一闭结束所有,那样子我就不用看到自己的家族是如何被入侵者羞辱蹂躏,自己的子女是如何被残忍杀害,就不必看到自己死后是一种怎样的窝囊样……
呵,天之骄子,是啊,我这个天之骄子死得毫无尊严!
在真正确认自己重活一世之后,我以为自己想得最多的会是自己的家族,自己带领的这一帮子兄弟。而这一些狼狈不堪的窝囊事会被我深深地压在心底,自己只会用这些丑陋不堪的往事鞭策自己,鞭策自己每一天都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当我离本家越来越近,我就越来越害怕,我害怕那一些会真的立刻发生在眼前,我会害怕上辈子的历史会再一次重演,我会害怕自己没有改变历史的那份魄力,我会害怕……
言宏均、楚洛儿,脑海中蓦然出现两人坐在主位上相互依偎的场面,想起言宏均的那句话,哈哈,你连给洛儿提鞋都不配!
洛儿一直爱的人,都是我言宏均!
你连给洛儿提鞋都不配!
这两句话反反复复在我脑海中响起,我的眼睛一下子热了起来,想也不想地走到一棵大树旁,举起手来,恨恨地,恨恨地锤在了坚硬的树干上。
该死的言宏均!
该死的楚洛儿!
该死的楚家……
我看到,血粘在了粗糙的树皮之中,但是此刻,我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但是此刻,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惊呼,我霎时间回过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是凌子墨。
看到她的时候我微微愣了一下,才猛然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事请,心里苦笑一声,而后缓缓放下了锤在树干上的手。
这个时候,右手传来一阵又一阵钝痛,感觉得到血再往下滴着。
我没有顾及自己的手,只是微微侧过身子,静静地看着凌子墨。
我知道他一直跟在我的车后,目睹了我到达此地后的所有行为,我知道他违抗我的命令只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
这个时候的凌子墨是无措的,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走上前正准备开口解释,我无力的道;“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
凌子墨抬起头看着我,眸子里带着几分讶异,但是这副清瘦的身躯实在是单薄得紧。
说起来他自小便被培养成为一个杀手,并不是那种抹杀掉人格的冷血杀手,而是以盗取机密为主的潜伏着,俗称的“间谍”。
他是优秀的,十几岁便靠着过人的机敏为龙家立下了大功,更是因为对敌人的毫不手软被道上的人称为“血修罗”。
一直到两年前被折断羽翼嫁给我,放下了枪与事业,这一辈子都定格在了我龙泽的后院之内。
一块正要闪闪发光的璞玉,就这样被我糟蹋了。
他的智慧与过人的身手,如果不是父亲不可违抗的命令,我想现在这个人,应该在他的世界过着随心所欲的快意生活了吧!而不是如今天一般,在我的后宅内做一个名不副实、人人唾弃的“龙夫人”。
如果,做一个假设,如果现在,这个人他知道了自己十年后的命运,被我冷落一辈子、最后还和我一同死去,那么,他会不会后悔自己现在这个跟随我的选择?
会的吧,我知道,因为如果换成是我,在知晓了未来的悲剧命运,我是绝不会做让自己遗恨终生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的心很不舒服,坚决地磨掉了这样的假设。这些假设,是不会存在的,我不允许!
属于我的人,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会是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家主,你的手……”凌子墨看着我低声道,眉眼带了一抹忧心,那关心淡淡的,是我以往不曾注意到的。
他朝前走了一步便顿住了,面色踌躇,不知道是进还是退,大概是因为我往日的冷淡和无情吧。
我抬起手,看着上面的树皮和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滴在肮脏的地面上消失不见。
凌子墨微微皱了下眉,看样子很是担心,但也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
我不禁笑了笑,把手伸到他面前。
他愣了下,然后上前走两步,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然后细致的为我擦拭着,神色认真而小心,动作放得很轻很轻,就如同当年为我细细地整理着装和面容一样。
这样看着他,我越发地觉得他长得很漂亮。精致秀美,长长的睫毛,端庄的鼻子,颜色极淡的嘴。他的手,不大修长却很温暖,不似一般女子的柔若无骨,这只手因为长期的训练而柔韧有力。
为我擦拭好后,他松了口气低声道:“先生回去要好好进行消毒,再包扎好,以免日后感染。”
我淡淡的嗯了声,他又抬起了头,双眸与我的相对,他的眸子极为清澈纯粹,如同清泉那般温润别雅,里面满满的都是我的样子。
“今后叫我,泽。”
我看得出来他内心是激动喜悦的,虽然这份喜悦在面上仅是一闪而过,但我知道他高兴,这便已足够。
一个称呼,就能让他满足,我的心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滋味。
“好的,泽。”他的声音乖巧柔和,带着那份掩饰不住的喜悦,冲淡了我适才的极度不快。
沉默间我看着他心头头涌出一抹别的思绪,许久后轻笑两声淡淡的道:“说真的,子墨,我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你。”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我摇了摇头阻止他想要问的话,有些事他不懂没关系,那些极度丑陋的日子,我一个人记得就好。
“对了,这是什么地方?”忽然间,我很想知道这个见证我上辈子最窝囊的地方。
“这……这地方,名义上是斧爷的地盘,但是一直很乱……”凌子墨沉默了下道:“这里常常被人当做乱葬岗,很不吉利!”
我听了皱了皱眉,乱葬岗,原来我上辈子的后果就是乱葬岗,这是对我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