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议论纷纷,“易贺这少年,原来一直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哇。”“估计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根底才出些下策。”“什么下策,这才真叫高招!”“狄族那少年不高吗?会灵术的十六岁少年,简直千古未闻。”“千古未闻就夸张了点,积灵国那么大,别处有也说不定。”“可惜还是要输给那个异乡之子,唉。”
场上脸色苍白的不只贺凌尘一人,人群中的庄家大牛原本黝黑的脸庞也开始变得惨白。“大牛,你身上带够钱没?一会先付我的20个铜币啊。”旁边一个身材瘦小的赌徒调侃道,旁人纷纷跟着叫嚷,好像易贺已经替他们赢得赌注一样。大牛强喝道:“都嚷什么呢,急什么呢,台上见分晓了吗?就算异乡小子这一盘赢了,不还有最后一盘决斗吗?我还就不信,他能赢走老子的钱。”话虽如此,他自己却是越说越心虚。
狄云双手快速结了几个灵诀,其周身上下的气流居然好像变得扭曲起来。
这小子又要使什么奇异灵术了?易贺暗道不妙,双脚一蹬身似飞鸿扑向狄云,青色的灵力光团猛击过去。
狄云左手中食二指竖在胸前,右手中食二指横搭在左手二指的指尖上,一动不动,待易员的手掌即将触及面门之际,猛然大喝一声:“结!”一片红光从指间溢出,刹那间扩展成一个淡红色外墙的封闭空间,将易贺笼罩其中。
“结界术?”邱乐羿等人失声叫道,众人的表情都像白日见鬼一样惊恐万状。
十六岁的沐灵士固然十年不遇,十六岁的结界师恐怕连百年不遇都无法用来形容。坐在他们身边的林木末,其修灵天赋被誉为积灵帝国百年第一人,相传也是在十七岁那一年才正式迈入凝灵师的行列。
林、木二人皆摇头否定。
木然缓声道:“类似,却不是结界术,这是一种高等级的普通灵术。”木刻般的脸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众人皆知木然的判断不会有错,却依然舌桥不下,这是何种等级的灵术?居然能起到特殊灵术的作用。
狄族的人对狄云的感觉,从最初的冷漠不知不觉间变为狂热,皆盼他取得这场对战的胜果。
易贺硬生生稳住身形,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只是慌了一下便即静心察看:这个将自己关闭起来的空间就像一个小牢房,顺手可触的牢墙呈淡淡的半透明色彩,狄云双手以结着姿势古怪的灵诀贴在牢墙上,一切显得无比怪异。
“扑”——青色光团击在狄云两手之间的红墙上,就像沙粒掉进池塘里,红墙只泛起一些小涟漪便即止住。易贺轻轻摇了摇头,这里果然是封闭空间最牢固的地方。
“给我破!”易贺向后急转,掌尖灵力似青色闪电劈在牢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像被投进大石的水面一样,牢墙竟然剧烈抖震荡起来,颜色越来越浅,整个小空间好像随时要破裂一样。
狄云右手二手快速贴下来,与左手二指并拢,同时喝道:“固!”牢墙顿时静止下来,回复浅红的色彩。汗珠似雨水般从狄云额脸上掉落,显然这个灵术已让他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杀!”狄云双手四指平刺,浅红色的牢墙立时融解凝聚,幻化成十八柄红色圆锤,从四面八方向易贺砸落。就在同一瞬息间,易贺双手灵力涌动,一手格挡在脸上,一手格挡在胸腹前。
“啊——!”在邱佩卿清脆的尖叫声中,灵力红锤一一砸在易贺身上:砰砰砰……
狄云双脚一软,跌坐在石台上。
训练场静悄悄的一片。
场地中央,石台之上,一人扑倒在地生死未卜,一人坐倒在地无力动弹,战况似乎过于“惨烈”。
狄云低声说道:“易贺,最终…还是我赢啦…”说话间显得无比吃力。
“你还没赢我呢。”淡淡的声音从易贺身上幽幽响起。
本该失去知觉的易贺,手脚动了动,接着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只见他衣衫凌乱破烂,手脚及背上数处地方肌肤外露,俊秀的脸孔却依然英气逼人。
“你……”狄云吃惊之余,接连几次挣扎着要站起来,可屁股像粘死在石台一样无法挪动分毫,最终还是放弃了,整个人仰躺下来,闭上双眼对着天空大口呼吸。
全场人众目视着易贺朝狄云走过去,弯下身子,将狄云扶了起来,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暴打或者扔出石台的画面。
易贺拉起狄云的右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半背半扶地走下石台。狄云整个人靠在易贺身上,努力睁开右眼,虚弱地说道:“下次…我一定要赢你…”易贺也已精疲力尽,艰难回应道:“下次我也一定不会一味挨揍的。”
“孤鸿之战第三轮对决,胜出者,易贺。”萧长策宣布道,然后在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中快步走出,与狄文洪等人将狄云接过来,扶回席位间歇息,狄文洪连忙拿出回复灵力的药丸给狄云服下。
场上乱了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大家期待着最后一场孤鸿之战,问题是,易贺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还能与贺凌尘一决高下吗?
邱乐羿咳了一声,说道:“此刻已日近黄昏,熬了一整天,想必大伙儿都累了,这最后一场精彩决战,放到明早进行如何?我们正好借机好好款待木大人、林大人几位贵客。”
萧长策正替易贺担心,闻言点点头:“不错……”
“什么不错?鸿典自设立以来,有过分两天举行的先例吗?萧院长莫非要偏袒邱族,包庇那个异乡小子来着?如果有人故意要跟我贺族过不去,当我族人是好欺之辈的话,直接冲我贺某人来就得了!”贺杰英虎目怒睁,越说越激厉。
萧长策连忙安抚道:“贺庄主言过了,此举旨在款待贵客,别无他意。再说了,最后一战的时限为前面的两倍,小半个时辰后天色怕……”
坐在前排左侧的贺谨言淡淡一笑,插话打断:“款待贵客自然是暮归庄的头等大事,但也不差一时半会。此刻离天色入夜尚有半个时辰,孤鸿之战只剩最后一场,何必大费苦心想推到明早举行,故意吊起贵客的胃口,难道就不是怠慢之举?”
萧长策一时语塞:“这……”
狄清源附和道:“我暮归庄的确没有分两天举行孤鸿之战的先例,这样对贺氏一族很不公平,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要怪就怪自己抽不到轮空。如果萧院长怕时间不够的话,颁奖典礼可以放到明早举行的嘛。”
狄清源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如果贺凌尘能趁易贺虚弱之际,重创甚至击杀对方的话,狄云在年轻一辈中就再无敌手,狄族早晚会称霸暮归庄。
场边的围观者早已熙熙攘攘吵成一片,有支持明早再战不能乘人之危的,有反对推迟决战现在就要一饱眼福的,大牛夹杂在人群中,不断悲呼“老祖宗的规矩不能改!”“不出战毋宁死”之类云云。
“邱伯伯和萧院长的好意易贺心领了,眼下只剩最后一场孤鸿之战,我不会回避退缩的。”说完,易贺转身走上石台。
尚端坐在席间的贺凌尘,看到台上易贺衣衫不整,却依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由得紧握拳头,脸上露出狰狞杀意:好狂妄的野小子!原本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眼下你已是强弩之末,本少爷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心意既决,贺凌尘长身而起快步登上石台。
面对此种情形,邱乐羿不禁长叹一声,难道世事没有两全其美之说,邱族赢了赌约,却要输掉鸿典吗?
萧长策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石台上高声宣告:“孤鸿之战最后一场对决,邱族易贺对贺族贺凌尘,这场比赛的胜者,便是今年的孤鸿!鉴于天色将晚,鸿典的颁奖典礼放到明早八时许举行。”顿了一顿,对两位少年说道:“准备开始罢。”
台下传来邱佩卿焦急的呼喊声:“不要开始啊,易贺哥哥!你现在这样子打不过他的,快下来啊。”
易贺微微一笑,单手结决正欲致礼,突然眼前人影一花,手掌传来了一股温暖之意,定眼一看,不由得呆住了:眼前之人,赫然是享誉帝国的美女凝灵师林木末,自己举在胸前的手掌,此刻正握在她的纤纤玉手中。
“你可以认输的。”林木末注视着易贺的眼晴,柔声说道,嗓音如同她本人一样优美之极。
被这样一个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无法形容其万一的美貌女子握着,易贺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内心深处隐隐渴望可以永远这样……听着她轻柔的话语,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像着了魔一般几乎要脱口而出:“我听你的。”
不,认输了,怎么去那个地方?不去那里,怎么找到归家的路?不行……易贺压制住心神,摇头说道:“还没成为孤鸿,我绝不能认输。”
“你一定要夺取那个荣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林木末像姐姐般温柔劝说道。
这种怜爱令易贺内心激荡不已,可他表现得像个倔强的孩子:“我决定了,不会后悔的。”
林木末静静凝视一会,知道易贺心意已决,轻轻叹了一下:“好吧,从今往后,你要好自为之。”说完便松开抓住易贺的手,飘然下台。
奇妙的感觉消失了,易贺才醒觉,自己的手先前一直被林木末握着,脸孔不禁微微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