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椿落到地上时,山坳似乎刚刚从早晨苏醒过来。
阳光明媚,青翠的草木镀上一片明亮的金黄,凉风阵阵涌来,身上竟有微微的寒意。邱佩菱轻轻吸了一口山间的晨气,只觉遍体微凉:终于感觉到秋天的气息了!
随后落到地面的易贺却似堕进了寒冬,脸色铁青双唇紧闭,拉起她一言不发往外疾奔。
邱佩菱几乎是被易贺拖着在山道中飞掠,心中惊讶至极,不明白一向云淡风轻的少年为何突然间状若癫狂,难道村庄真的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了?她连忙催动灵力跟上易贺狂奔的节奏。
两人片刻便回到村边的树林里,在林间岔道口停了下来,右边道路通向回邱府,左边道路通向学院。
一切很安静,似乎没有异常,邱佩菱吁了一口气:“回邱府,还是去学院?”
“去学院,卿儿在那里。”易贺拉她往左边的岔道奔去。
还没赶到训练场边,远远便已听到学院内传来哭喊声,两人心中惊骇,几个纵跃越过训练场,跃上鹿寨学院的围墙上。
定眼一看,易贺微觉眩晕:宽敞的大院内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尸体,既有六七岁的孩童,亦有十多岁的少年,尸体浑身漆黑,恐怖至极……
“这是最后一个,嘻嘻,杀了他,那一族就灭绝了。”
易贺循声望去,大院东南角站着一个白衣少年,白衣少年十步之遥外贴墙站着几人。
“啊——”
邱佩菱从惊骇中清醒过来,开始失声尖叫。那几人同时向易贺两人瞧来,其中一人带着哭腔呼喊道:“易贺哥哥!”
是卿儿!易贺双脚一登,越过大院上空落在邱佩卿等人跟前。
“易贺哥哥!”邱佩卿扑入易贺怀中,浑身颤抖,易贺紧紧搂着她:谢天谢地,你还好好的!
“箫院长!”听到邱佩菱在旁边惊呼后,易贺才看到,箫长策背贴着墙坐倒在地,脸若金纸,嘴角布满血迹,已是虚若无比,如果不是旁边的贺凌寒扶着早已摊倒在地。他听到叫喊后,吃力地抬起头来,断断续续地说道:“快……快走……快带……他们走。”
“又来两个送死的。”
易贺转过身子,盯着眼前的白衣少年,缓缓说道:“人都是你杀的?”
那少年面如冠玉,明眸皓齿,玩世不恭的神情中还带着不可一世的孤傲:“你不配问。”
“玄云飒!”易贺瞬息跨到白衣少年身前,左手带着青色风车状灵力狠狠向其小腹击落。
砰!
碎石乱飞,坚硬的地面已被击出一个大坑。“好快的速度!”易贺心中一凛。
“太慢了!”白衣少年依然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身体似乎没有活动过,但他现在已站在易贺五米开外。
“就凭你这入灵境的手段,也敢在我面前献丑?”白衣少年年岁与易贺相仿,却摆出老气横秋的神色,说话间直将易贺当作小辈来训斥。
易贺并不搭话,双手飞速结印凝聚出一支青色灵箭,接着启动身形向白衣少年飞扑过去。
“哼!又来这套。”白影闪动,那少年又已后退五米。
易贺左足踏在白衣少年前一刻所处的位置时,左手握着一把青色大弓,右手灵箭在弓弦上一引,向前激射出去。
“落墟彤灵箭!”邱佩菱惊叫起来。经过这段日子的苦修,易贺对这个入灵境天术已运用得纯熟无比,尽管还没达到灵箭飞行途中吸收灵气的境界,整个施术过程已做到了一气呵成。灵箭如青色闪电般射在白衣少年身上。
“地葬五行!”
邱佩菱将卿儿紧紧搂在怀中,她已多次见识过这个天术爆发后的威力。可眼前的现象却令她惊愕不已:笼罩在白衣少年身上的,是一层黑色的光幕?灵箭撞在白衣少年身上后并没有爆炸,正一寸寸地消融在黑色的光幕里。
连天术都奈何不了他,太恐怖了!
“快带卿儿走!”易贺对着邱佩菱等人喝道,他则转身奔到墙边,扶起箫长策背到身上。
箫长策瘫在易贺背上,气若游丝:“你走……我走……不了,还有一个……”
“谁都走不了!”白衣少年怒喝声在背后响起。
易贺等人转身一看,青色灵箭和黑色光幕都已消失,白衣少年胸前衣衫破了一个大洞,原本俊美的脸孔因愤怒而扭曲起来,嘴角挂着一丝鲜血。
“全都给我站住!”白衣少年双眼血红怒火中烧。他那一族主宰着天下苍生,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从出世那一天开始,他便是众星捧月、万人膜拜的对象,自幼浸染于高高在上的尊贵气息中,对低微之人连多看一眼都觉不屑,又何曾受过今天这样的屈辱?
“走!”管你是什么天王老子,易贺从来不是奴颜媚骨之人。
“受死吧!”白衣少年双掌合在胸前,喝道,“地手牵魂!”
易贺等人向围墙外用力一跃,身体却纹丝不动,低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邱佩卿、邱佩菱更是花容失色尖声惊叫:各人的脚跟都被两只黑色的大手牢牢拽着,鬼爪一般的黑色灵力之手,竟像是从地下长出来的一样。
“从来没人敢这样对我!你这凡夫俗子竟敢冒犯天威?”白衣少年冷若冰霜,一步步地走到易贺跟前,手腕一翻,露出一柄形状古朴的金色短剑。
邱氏姐妹见他要对易贺下杀手,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挣扎着要扑向易贺,但双脚却挪动不了分毫,不由得失声痛哭:“别杀他,求求你!不要杀他!”
易贺淡淡说道:“微尘怎能自比天威?在我眼里,你就是一颗微尘而已。”
白衣少年牙关紧咬不再说话,挺起金色短剑往易贺胸前疾刺。
“不要!”邱氏姐妹同时闭上眼睛。
“他不能杀!”
易贺正欲侧身闪避,金以短剑却在胸前尺许处骤然停住,他吃惊地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白衣男子:“又一个?”
白衣男子年约四十开外,身形挺拔,气宇轩昂,说话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就是那个人,杀不得。”
白衣少年将短剑收起,不甘心地看了易贺一眼,嚅嚅说道:“知道了,太傅,我还以为只有小公主……”
被称作太傅的白衣男子衣袖轻拂,抓着众人的黑色鬼手顿时消失,易贺等人连忙后跃几步。
“沐灵士也能离身攻击的灵术,谁教你这个灵术的?”白衣男子暼了易贺一眼,淡淡说道。
易贺突然遍体生寒,内心隐藏的秘密仿佛被这随意一瞥尽数看透,但寒意很快被心中的怒火取代:“谁教的不用你管,你们为什么来暮归村庄胡乱杀人?还有我背上的萧院长,是不是你出手打伤的?”箫长策乃暮归庄最强的修灵者,尽管白衣少年使用的灵术古怪得很,易贺相信他还不至于强到能将一个3品净灵王击倒。
白衣少年傲然说道:“那种废物连太傅随手一击都接不了,我要杀他又有何难?”
邱佩卿反唇相讥:“连易贺哥哥的灵箭都躲不过,啧啧,看看你嘴边上挂着的血,你还敢夸口能赢我们院长?先擦掉嘴上的血再吹牛皮也不迟。”
白衣少年连忙伸手将血迹抹掉,满脸涨红:“谁说我躲不过啦,那奸诈小子不过是使暗箭伤人,加上我一时大意……”
邱佩菱忍不住说道:“谁奸诈啦?正面对决也叫暗箭伤人?”
邱佩卿补上一句:“不大意你也躲不开。”
随手一击便能重创萧长策?只怕林系长也做不到吧?易贺吃惊地望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似乎没听到少年们的争吵,也没有正面回答易贺的责问,他背着双手,昂着头,陷入了凝神思索之中,好一阵子,才自言自语道:“奇怪……近千年内,只有陆天鸿曾经创造过那种灵术,如今他也会使。难道说,神喻之子的承传这么早就开始了……还是说,延续万年的规则被他们更改了……”
这几句话如划过漆黑夜空的霹雳闪电,尽管只带来瞬间的光亮,却给迷途之人指明了一个方向。巨大的迷团在易贺脑海轰然炸裂,变作无数的巨浪翻腾不息,可是其中一道巨浪却忽然化作坚冰,清晰地呈现在视野中:
神喻之子!陆天鸿和自己一样,都是神喻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