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你怎么啦?还说高兴,你看你眼睛都红了!阿默,你是不是不喜欢南松?他是五大三粗了些,男人嘛,一不识字,要是连力气都没,那还能有什么用啊!”
“阿默,说句话嘛,你这样我心里也难受,要是实在不喜欢,咱们就算了,哎呀,我不回滁州了,咱们姐俩一起,也能养活个孩子!我是看穿了,甭管穷富是男人就没几个好东,穷时他对你好,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怕你跑了,等一有钱他第一个就是把你给蹬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不是我这么想,是事实就这样,那边巷里的兰香,从前可不就喜欢个穷书生,几年辛苦攒下的脂粉钱全贴给那人赶考,那书生倒也争气还真中了个举,没想到中榜后他立马翻脸不认人,在街上一把掀倒了兰香,还叫兰香以后别纠缠他,莫给脸不要脸,他堂堂一介文人怎么可能认识柳巷女子,可怜当时兰香肚子里还怀着那书生的种呢,没办法,自个儿咬牙喝了红花汤,一下命就去了半条。”
“世上真有如此负心薄幸之人?”
“哎呀,你才知道呀,我听那茶馆说书先生说,那皇上从前不也宠幸什么尚美人么?你知道当年尚家人在京城有多威风吗?结果呢,没几年还不是给赶出了宫,前两月郭皇后刚死,皇上马上又立了个新皇后。”
“什么皇后?”
“好像是曹皇后,说是什么出身名门知书达礼,可作国母。”
“红梅,或许每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苦衷。”
第二天,阿婆从早上开始就喜得合不住嘴,我穿上件新衣裳,被南松牵着手拉进了我原来的房间,贴着红字的新房,点着红烛的洞房。
小宝儿吃饱后被阿婆抱走了,那时,我像个被揭过盖头的新娘子,坐在床边,只是没有欢喜没有羞涩只是木然。
刚被南松手忙脚乱地摁倒,门竟猛然被人一脚踹开吓得门里的人一跳!不待我反应过来,正急不可耐的南松就被冲进房的人两拳放倒,软在地上晕了过去。
也不等我开喊,那人一把抢过我的左手手腕,发力掐起手腕上的一颗珠子,直到听到红珠子“叽叽”响才松手,他眼角噙着泪跪在我的床边:“夫人,阿水对不起您!”
没办法,给阿婆留下些钱,我抱起小宝儿打上行李,那些行李又被阿水给抢过去扔回了房里:“夫人,这些都不要了。”
他雇了顶轿子,带我住进城南一所三开院,中间是厅房,左右又各有一厢房,穿过厅房后面还有厨房和柴房。
我住在左厢房,里面是他故意学夹缝园的摆设,弄成的卧室,十分雅致。他还请了个大婶专门做些家务,又问我想要几个丫鬟。
“阿水,我什么都不需要。”
我没有问他,关于大理的前因后果,他也不再问我,我为何如此落魄。不知他是受我的影响,还是他这个人心思细密,总之只要我肯答应住进来,他什么都不问。
事情已经过去七年,我们都变得截然不同,他从一个毛头小伙子,变得成熟稳重起来,头发和旭峰从前一样,分一半束在脑后。
“这是哪里?”
“为夫人您买的宅子。”
我自然不会问他有没有成亲,他和阎文应一样,从小就净身进宫,做小皇子的跟班。
阿水想了许多办法为我袪疤治脚疾,喉咙的运气最好,虽然音色有些小改变,还是有实力当高音歌唱家的;脸上的疤已经被袪得很淡了,不需要再系面纱,可额头上的刀痕当时划得太深,阿水居然奇思妙想,请人用朱砂在我额上将近有一指长的伤疤处绣了枝淡粉色的桃花,仔细一看倒也遮掩得过去,只是诈一看整个脸孔显得十分妖异,像桃树精似的;至于我的脚,大夫说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实在是没办法,只有瘸一辈子。
“阿水,不要再花钱请大夫了,我可以走路就行,脚已经不疼了。”
我也不知阿水到底有多少钱,像是花得一点都不心疼,更不好相问。见他眼睛里有东西亮晶晶的,也只好由他去请了,只要别把余子岩弄来就行:“好吧,但是绝不能请宫里的御医。”
阿水为我买了架古筝,仅管和江南月天上地下,倒也感觉极佳,时日一长,在这里的生活反而成为我多年来最安静,最幸福的日子。阿水竟在门外挂上“段府”的横匾,两边还不忘各挂一盏大红灯笼。
或许我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安份,趋于宁静的人。
“阿水,你很有钱吗?”
“夫人是要买什么?”
“我想再开家歌舞坊,将那些没有去处的妓女伶人收容起来,为她们重新编曲,编舞,就算不能为她们找份好归宿,起码让她们能存够钱一生衣食无忧。”
怪不得阿水曾是素意最得力的手下,才刚过完清明,他一面遣人将我父母的骨灰从江陵张家老宅移了回来,一面在街面上以廉价买下处被范仲淹才查抄没多久的妓院。
我给小宝儿请了位乳母,忍住胀疼断了奶。
妓院原叫春香楼,我将此楼改名为“清泓艺馆”;将原本的格局改成茶馆的风格,再将些先前姑娘们的房间改成小包房,供客人对奕聊天用;在正厅我请人搭起个偌大的舞台,样子模仿前世时的剧院舞台,两头都拉上帘子,可以开幕和谢幕。
我将自己的办公室,排舞室,更衣室全集中在后院的几间厢房里,姑娘们也都挤在一起住,每天热热闹闹的互相学习些技艺,若想男人啦自己可以提出嫁人。我会每月扣下她们一部分工钱,等她们自愿要离开时,要出嫁时再发,免得不小心给骗了去,偷了去,或者她们乱花了。
当我让人将红梅和兰香叫过来时,从吃惊到高兴,再从激动到痛哭,折腾了我半天,没多久,红梅就成了我请的经理和主管,阿水在外头忙着装修,我在里头为姑娘们排舞。她们姿色相对都不是很突出,除了一两个嗓子还行,其他的大都五音不全;为了练好身段,全被我逼着改吃素;这些姑娘们里面,要论长相好,身段窈窕的就属兰香了,学琴太慢,舞蹈她倒是有些底子,便跟着我用心地学了起来。其实我的“舞功”并不算一流,杂乱得很,但我会编舞,编剧,让一段舞蹈不仅美,更重要的是充满“感情”,有了灵魂的艺术,即便不是美仑美奂,却是打动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