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的南方有个叫作伊壁努斯的国家。
那是一个由魔法师和矮人们共同建立的国家，对于这个国家，以后还会提到。
这个国家拥有大陆顶尖的魔法水平和科技水准，同时该国也成为了大陆文化最大的集散地。在大约两百年前，这里的魔法师和矮人们发明了精确的计时设备，从此大陆上有了统一的时间刻度。因此，那一年成为了现在通用的伊壁努斯纪年的元年。
而如今，已经是伊壁努斯纪年被采用之后的第212个年头。
整片大陆列强林立，东大陆正处于一片混战之中。相比之下，西大陆则显得安宁许多。
大陆的西部有着整个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国家——国祚已有二百五十多年，历经数代王者的格里芬王国。格里芬王国的国界西达海岸，北边与精灵国伊利里亚接壤，也几乎直抵大陆的最北方；在南方，格里芬王国和建立在沼泽之地的奇尔玛札王国以及沙漠中的兽人王国科奈长期争夺着边境的土地，而同先前所说的建立在高山雪原之上的伊壁努斯则保持着非常微妙的关系。近年来，格里芬王国更是瞄准着东方的富庶，在五年前对坐落于格里芬王国东部缪尔达地区的亡灵领主们发动了十字军战争，一举击溃了缪尔达王国的势力，并在那里扶植了一位王室成员作为傀儡国王和缪尔达名义上的统治者。
如今的格里芬王国，拥有着整个大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人口数更是惊人地达到了其他各国的总和，可以称得上是整个大陆上当之无愧的霸主。
然而最为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开始崩溃的。
随着领土的不断扩张，国王也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国家。过去通过领主－封臣这样的关系所建立起的统治体系已经无法满足这样辽阔的疆域了。越是边境的地区，王国的势力就越是难以渗透进去；而如今，甚至就在家门口的地区，国王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萨迪加的商人们似乎拒绝为我们将来对什萨克地区的十字军征讨提供资金啊。”
在国王的会议室里，国王亨利三世正在同诸大臣们商讨着王国下一步的征战计划。
整个会议室的布置采用的是标准的格里芬风格，红色的地毯，金色的墙面，以及精雕细琢的家具，无一不显示了王廷的财力。
在会议室的正中心是一张长条形的会议桌，无论是将军还是臣僚都沿着会议桌的两边坐着，而在上席则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此刻已是一头银发，满脸的褶皱也似乎在向旁人传达他的年龄。一身白色的大衣裹住瘦小的身躯，看上去就像一个衰弱的老人一般。但是从每个人看着他时所怀的那种充满敬意的表情来看，他的地位绝对比大部分人都要高。
而在他的身边，端坐着一位比他年轻了很多的男子。
那男人同样一身白衣，只不过在身上还加了一件蓝色的印有一只白色狮鹫的斗篷。外表看上去三十多岁，一头褐色的卷发垂到肩膀，蓝色的双瞳不断转动着，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边听取着将军和臣僚们的发言，一边用手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那些胡茬，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爱好。
无论怎么看，他就是这个偌大的王国的最高统治者，国王亨利三世了。
在刚才那位官员说完之后，没有人敢立即接话，所有人都注视着国王摸着胡茬的手——他们都在等国王的手停下来，因为那个时候便是国王思考完毕的时候。
而当国王的手真的停下之后，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拒绝提供资金吗？我记得当我还是王太子，带着十字军讨伐缪尔达的异教徒的时候，萨迪加的商人们也拒绝了我们的要求吧？”
“没错，陛下，”国王身边的那位老人回答，“当时我们要求邻接缪尔达的萨迪加诸城邦提供金钱和兵员的援助，结果他们一个兵都没有给我们送来，而援助的金钱只有我们要求的限额的三分之一。”
“岂有此理，如果缪尔达王国进攻我国，那么第一个受到攻击的就是萨迪加地区了吧？十字军战争最大的受益者是他们，他们居然连战争支援都不愿给吗？”在座的一位看似比较有权势的贵族说道，而底下的贵族们也纷纷附和，表示对萨迪加的厌恶。
“别说傻话了，十字军战争的最大受益者，不正是在座的各位么？”
然而，国王的一席话却让整个会议室再度安静下来。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依靠着十字军战争的机会，趁机多征了多少税、多兼并了多少小领主；甚至你们在缪尔达抢了多少财宝多少人，我这边都差不多有个数。我这里不需要你们假装义愤填膺地喊口号，我需要的是实际的应对，懂吗？”
“是……陛下……我等知错了。”
“不过，你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国王的话锋一转，“这已经不是北方的萨迪加地区第一次违反我们的命令了，这可不能放任不管，否则王国还怎么管束自己辽阔的国土？！”
“但是，陛下，别忘了萨迪加地区的那些城市和我们这里的情况是不同的。”
国王身边的老者说着，从身边早已准备好的木匣子里取出了一份文书。
“请陛下过目吧，这是最早前往萨迪加的移民和当时的格里芬国王签订的协议，除了日常的税收、在战争时期提供道路通行和粮食补给的义务以及不得结盟之外，国王并无权对萨迪加的城市要求更多的东西了。这份协议已经有了上百年的历史，而这悠久的岁月中，萨迪加不断出现新的城市，那些城市也已‘自由市’自称，并以此为自豪，如果逼得太急的话……”
“说下去，霍根海姆，如果逼得太急他们会如何？”
“他们可能以战争相威胁。”
“哈哈哈……开玩笑，那群满脑肥油的商人们，居然还敢与我们战争？哈哈哈……”座下的一位伯爵轻蔑地说道，而跟着一起笑的贵族也有很多。
“哦？看来阁下很有自信嘛，”此时，贵族中却出现了一个非常轻佻的声音，“那么就请阁下带着自己的军队去替吾王摆平那些自由市，平定萨迪加如何？”
“你说什么！臭小子，不过区区一介边地伯，竟敢……”
“放肆！”
即将发生的口角被名为霍根海姆的老者一声怒喝所避免。
“陛下的面前，怎可如此无礼！”
“抱歉……霍根海姆先生。”
“呵呵，有趣。”然而此时，国王却笑了出来。
“真有趣，卡洛斯，你正好是位于中央平原和北方萨迪加地区之间的边地伯吧？你对那些城市的事情知道多少？”
“是，那恕我直言了，”刚才那位出言轻佻的边地伯站了起来。
那人的年纪和国王不相上下，在所有在座的贵族中绝对算的上年轻的了。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袍，这在贵族中也算是奇装异服——在格里芬王朝非常忌讳紫色衣服，因为紫色是前朝莱昂王朝的颜色。他有着一头金色的短发，在上唇之上的两撇小胡子是他最大的特点。
“萨迪加每一座城市都有着坚固的要塞，而城市的富庶使得他们即便平日里没有多少常备兵，也能够在战争爆发后通过手上的钱招募到大笔的士兵，至于这些雇佣兵的兵源嘛……恕我直言，在座诸位的军队里经常发生过大规模的士兵携带武器开小差的经历吧？这些人往往在逃跑之后组成佣兵团，诸位发给自己士兵一年的薪水还不如自由城市给他们一场胜仗的奖金多，你觉得士兵们更愿意替谁打仗呢？”
“不必说那么多没用的，卡洛斯，就算你说了，这些没有和城市交手过的领主也不会明白的，”国王直接打断了卡洛斯的话，“你就直接说吧，给你多少人你才能够打下一座自由市？”
卡洛斯没有说话，只是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千？”
“给我两个伯爵……大概能做到吧。”卡洛斯笑道。
这样的一句话，又一次在贵族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一个伯爵领的领土一般都比自由市能够控制的领土大得多，而一般伯爵能够招募的军队是数以千计的。
“当然，如果萨迪加彼此之间互不相助的话，可能一位军团司令就能荡平那里了吧。不过那些城市之间彼此的关系非常紧密，如果发生战争，不管明里暗里，他们都会互相帮忙的。”
“哼，不会是在故意夸大对方的实力吧？”
“闭嘴！”国王立刻对一个讽刺卡洛斯的贵族一声怒喝，这声喝斥让那个贵族大半天都不敢抬头。
“怪不得敢对我们王廷的命令爱理不理，看来他们早就已经自视不是我们王国的一部分了吧。”国王说道。
“的确，陛下，这些城市以自由自居，很早以前……不，或许他们从来就没有认为萨迪加是格里芬王国的一部分。”身边的首相霍根海姆说道。
“不仅不自认为是格里芬王国的一部分，甚至他们从未认为自己和格里芬王国有任何臣属关系，”卡洛斯说道，“现在我们也常常用‘城邦’这个词来称呼这些自由市。所谓城邦——那就已经是独立国家了啊。”
“哼哼……哼哈哈哈，霍根海姆，我真蠢呐。”
国王突然长笑一声，仿佛是自嘲般的说道。
“我还想着要十字军东征什萨克，却没有想到真正应该征服的敌人就在我们身边呐。”
“！陛下！您是说你想要征伐萨迪加地区？”
“不错，我不想看到西大陆的地图上存在着格里芬以外的任何国家。”
“陛下三思，虽然我也能够理解陛下对萨迪加自由市的憎恨，但是毕竟和科奈、什萨克与缪尔达不同，萨迪加不是异教徒，我们没有正当的理由对他们宣战。”座下的一位将军此时也起身进谏道。
“没有正当的理由？呵，现在他们不是自称‘自由市’吗？不是叫做‘城邦’吗？那么他们和我们就是对等的国家身份了吧。一个大国对一个小国宣战需要理由么？我想并入我们的王国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还真是霸道的理由啊，陛下，”霍根海姆说着，拿起了手边的文书，“但是，别忘了还有这份文件啊。在这份文件里清楚写明了格里芬王国不得武力干涉萨迪加城市的事务。有这份文件在，等于是格里芬和萨迪加的城市签订了一份不战条约；如果现在我们悍然撕毁条约的话……只怕在那些边境省份以及新占领的省份，会造成不必要的动荡啊。”
“……唉，到底是哪个白痴国王和他们签订的这份合约啊。”
“陛下，无论如何侮辱自己的祖先都是不妥的行为。”
“知道了知道了，真麻烦。”
国王说罢，又开始用手指捻着自己的胡茬了，而整个会议室此时有陷入了寂静之中。
“对了，霍根海姆，你之前说自由市必须对格里芬王国尽的义务是什么？”
“在战争时期提供军粮补给和军事通行；同时还需要上缴年税。”
“不可能，我记得年税是半个世纪前才开始实行的，百年前的条文里怎么可能有年税这一条呢？”
“陛下明鉴，条约中定下的是‘自由市有义务将自己所得的一部分缴纳给格里芬王廷’，而这条在具体实施的时候就采用年税的方式上缴，这是经过多次磋商之后的结果。”
“哦？这也就是说，实际上条约里的要求是让他们交税，而不是仅仅交年税咯？”
“是的陛下……莫非你要？”霍根海姆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连敬语都忘了用了。
“看样子这一条可以做一做文章啊，如果做得好的话，或许可以让萨迪加方面先撕毁合约哦。来人，把税务主管们全部招来，今天晚上开会讨论给我们亲爱的萨迪加商人们加税的问题。”
“冒昧问一句，”就在众人因为国王的决断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卡洛斯此时又站起了身，“如果有城市抵制加税呢？条约里写着我们不得武力干涉吧？而且加税也不可能由我们这里单边提出。”
“你说过这些城市联合起来才足够强大吧？单单一座城市，不管他们多么富庶，如果格里芬用经济制裁他们的话，都能够让他们一蹶不振，乖乖臣服。”
“可是，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反过来对格里芬进行金钱战争呢？”
“那就再好不过了。”
国王从霍根海姆的手里抢过了文件，在卡洛斯面前打开，并用手指指向最后一条。
“各城市间不得结盟。”
无论战争同盟还是商业同盟，都不得在自由市中出现，一旦出现了，就可以视作他们自动撕毁了这份古老的盟约，到时候格里芬的军队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入萨迪加。
“难道陛下一开始就打算促使他们联合起来吗？”
国王只是微笑而已。
“陛下，您真的是铁了心想要把萨迪加地区变成王国的直辖土地吗？”晚餐过后，在赶往税务官会议场所的长廊上，常侍于国王身侧的老首相霍根海姆问道。
“想，做梦都想，”国王毫不讳言自己的野心，“我自己的领土只有王畿那么一小块，每一次的对外扩张所得来的土地都因为离莱昂太远而让我无法触及。最终每一次对外扩张所得到的领土大多被立下战功的贵族和投降我国的敌将所瓜分。每一次战争过后，看上去格里芬的实力增强了，但是实际上国王的影响力在随着扩张而被削弱。我也总不能通过剥夺封地的办法来扩大王畿的范围吧？”
“确实，别说剥夺王畿附近贵族的封地了，就算让他们转封都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的。”
“但萨迪加不同，那里的民众习惯了自由生活，自然不会像农奴一样被贵族们呼来喝去，也决不会同意让贵族统治的。”
“嗯，所以呢？”老首相越听越激动，毕竟眼前的这个国王是自己培养大的，看到这位五年前还只会依仗武力的王太子如今也学会了如此出色的手腕，不得不让他满心欢喜。
“所以，在攻占萨迪加地区之后，我决定把那里变成王室直辖的领土——与任何贵族都没有关系，那里的市民可以回避掉繁琐的封建制度，向君主直接效忠。虽说自由程度肯定不比此前，但是作为被占领国的居民，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而一旦收回萨迪加地区，王室直辖的土地所拥有的军事实力、经济实力以及对资源的控制都能在国内形成垄断地位，到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公侯伯子男也就没有办法抗拒王室的权威了吧？”
“陛下！漂亮，这是您第一次考虑得这么远呐！”霍根海姆激动之下，竟直接拉住了国王的手，“起初老臣竟然还以为您是由于一时意气用事才决心进攻萨迪加的，没想到……”
“喂，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
“这绝对是夸奖，”霍根海姆答道，“也就是说，这一次战争的目的，真正对付的并非萨迪加，而是国内不断膨胀的贵族群体？”
“嗯。我已经受够了原先这种低效的制度和那些对王室权威爱理不理的诸侯了，总有一天，我要把整个辽阔的王国把持在我一个人的手里。”
“是，老臣衷心希望自己能够活着看到这一天。”
“哈哈，那你可要努力活下去啊，”亨利笑着，突然话锋一转，“还有，霍根海姆……你觉得卡洛斯那个人怎么样？”
“崔斯边地伯？虽为藩侯，却能被陛下拉进王室会议之列，想必您也很看重他吧？”
“别说没用的，说说你自己对他的看法。”国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位性急的国王似乎希望别人说话的时候只说他需要听到的。
“身为藩侯，部下的军队战斗力比一般的诸侯要强悍的多。但是和一般的藩侯不同的是，除了四处征战、抵御外寇之外，对于那些近畿的诸侯热衷的社交也非常感兴趣，甚至连南方有名的沙龙主人安娜女伯爵都和他保持信件往来，此人爬升的手段可以说是贵族的典范了。”
“是啊，这家伙是个人才，真不知道他能够爬到什么地方呢？”
“……恕老臣猜测，莫非陛下是在担心他？”
“担心？担心他做什么？”
“不知道他能够爬到什么地方……这句话难道不是担心此人日后会谋反的意思吗？”
“哦？啊哈哈哈……如果他真的能够反了我的话，那倒也很有意思啊。”国王大笑道，“但是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这样的英杰一同平定这乱世。”
“平定乱世？”
如果说刚才想要架空贵族，实现王权至上在霍根海姆的心中激荡起了浪花的话，那么“平定乱世”这个词，则对任何人都有着将心湖搅成一潭浑水的那种力量。
“如今格里芬王国之强，已经没有任何国家可以阻挡了。如果我彻底全权掌握了国家，那么击灭各国也不是什么妄想。而那个时候，我需要能够帮助到我的人。我之所以看重卡洛斯，除了他的才干之外，还因为他是外藩——与原先那个庞大的贵族体系相隔离，如同雨后的白花那样纯净……到那个时候，老爷子你就安度晚年去，让他当你的接班人，协助我一同治理这个饱经创伤的大陆，你看怎么样？”
“哦……老臣……老臣现在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霍根海姆说道，“老臣我……突然间恨不得自己再年轻个二十岁，能够陪伴着吾王一同踏过格里芬的山川田野，踏过异国的村庄小巷。老臣侍奉了三位君王，陛下您是第一位让老臣感觉到能够服侍您是一种荣幸的国王！”
“老爷子，别那么婆婆妈妈的，老大不小了，也不觉得肉麻啊。”看到那几乎要流泪的霍根海姆，国王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呵呵，哥哥和老爷子的感情还是那么好啊！”突然间从两人的身后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和一个女孩的笑声。
“辛蒂？你一直在后面跟着？”
被称作辛蒂的女性向国王行了一个屈膝礼。姣好的面容让她被贵族的大少爷们奉为王都的第一美人；一头如同国王一样的褐色卷发披散而下。不同于一般的贵族女子，她并没有穿戴得珠光宝气，也没有把自己的头发盘起来；身上一件红色的连衫长裙也绝非最为昂贵的那一类衣服，简单而清洁的装饰倒让她有着王都的大部分贵族女子们所没有的清雅。
“嗯。”她眨着一双明媚如宝石般的双眼答道。
“只有这么简单的回答吗……我已经告诉过你许多次，偷听是不好的行为了吧？”国王摇了摇头。
“这可不是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跟在老爷子和你的身后的，只不过你们两个人聊得太入迷了，所以没有注意到我已经来了而已。”
“哈哈，公主还是那么精神呐。”霍根海姆笑道，在所有臣僚中，他是和王室成员最为亲近的人；从某种方面来说，他既是这个国家的首相，同时也是王室的管家。而和国王同辈的王室成员也常常习惯称呼他为“老爷子”。
“嗯，老爷子也是；我这个哥哥应该让您操了不少心吧？”
“不不不，和陛下在一起，反而让人越发感到自己年轻了啊。”
“辛蒂，不要扯开话题！”国王打断了那宛如爷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你跟过来，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咦？没有没有，只是想来看看哥哥而已。”
“说实话。”
“唔……”
“说实话。”国王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妹妹心中所想一般。
“那……那我就直说了吧，今天母亲又让我来提联姻的事情了。”
“母后啊……唉，为什么她总是替我操劳这方面的事情呢。”国王用手掌抵住自己的额头，似乎非常头疼的样子。
“没办法，王室的女眷操心的都是婚姻这方面的事情，”霍根海姆此时又表现出了王室老管家的一面了，“毕竟繁多的子嗣和优秀的继承人是王国得以延续和扩张的基础。先王除了王后之外，还曾经有过不少的情人，比如……”
“霍根海姆！”一边的公主憋红了脸，似乎是因为“不少的情人”这样的词让她难以忍受吧，“这种……这种丑事不要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放在台面上讲！”
“是……那我继续说下去了，先王拥有的子嗣超过三十人，而如今陛下已过而立，不仅没有一儿半女，甚至连婚姻对象都没有，这委实叫人着急啊。”
“开玩笑，我忙着征服，哪里有什么时间谈恋爱啊！”
“不，不是谈恋爱，只是结婚而已，”霍根海姆纠正道，“只要有您中意的，不管怎么样老臣都会想办法促成的。老臣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选了，不仅年轻貌美，而且背后都与国内的重要家族有所关联，还请您……”
“胡闹！”
霍根海姆一下子不知所措了，因为他自觉刚才的发言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却被眼前的两兄妹一同呵斥了。
而那异口同声的两兄妹此刻却相视一笑。
这就是亨利为什么平日最喜欢和这位妹妹说话的原因，因为只有她虽然出身王室却能够不屈从于“身为王室”的命运；对于那些别人眼中看似理所当然的东西嗤之以鼻，又对被贵族们所忽视的东西视若珍宝。
“辛蒂，替我回答母后，就说我现在没心情考虑婚姻的事情，不必张罗了。”
“哥哥，你觉得这种理由真的能够说服母亲吗？”身旁的小公主说道，“更何况你总有一天也要结婚的吧？否则王位就没有继承人了。”
“关于那个不必担心，”国王回答，“继承人也不一定非要是国王的儿子。我登基那天就已经立下诏书，辛蒂，你的孩子将成为我的继承人。”
“哥哥！”这样的一番话显然让公主吃惊不小；不过与此相对的，霍根海姆听到事关王位继承的这一番话时却显得理所当然，因为那份诏书就是他草拟的——虽然当初听到国王想要立下这样的诏书的时候，他的惊讶程度绝不比现在的辛德瑞拉公主小。
“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培养出不错的继承人吧？”国王答道，“我会将那个人视作我的孩子一样看待的。所以你就早点去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吧，要不然我替你撮合撮合？”
“才不需要呢，”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现在公主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奇妙，“其实今天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求你的。今天要来和你商量的不仅仅是你的婚事，还有我的……”
“哎？你要出阁了？”
“不是，是母亲她……母亲说我也二十岁了，她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生下您了，所以催我赶紧嫁人呢。”
“哦哦！那正好，老臣这里也收集了未婚的男贵族的人选，保证……”
“闭嘴！”两兄妹又一次同时喝住了霍根海姆。
“听你的话，你好像不想出嫁？”
“嗯……”公主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因为……”
“唉……好吧，我知道了。”看着妹妹支支吾吾的样子，国王也知道，这应该不是什么能够轻易说出口的理由吧，或许是已经有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心上人了？还是说她其实喜欢的是女孩呢？
“哎？你知道什么了？”国王的话语突然让公主的脸又一次憋得通红。
“虽然你不说原因，但总之是现在非常不想出嫁就是了。既然这样，哥哥怎么可能不帮妹妹一把呢，”亨利笑道，“如果母后再让你出嫁的话，就告诉她，我想把你留在身边经常说说话，让她不必再为你张罗了。”
“！真的吗？”
“君无戏言。”
“太谢谢了！”
公主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理解，张开双臂直接抱住了国王，这样让国王一时手足无措。
“喂……辛蒂，太夸张了，这种小忙什么时候都能帮你的。”
“不……如果你能给我这样的承诺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放开了国王之后，公主对着国王和霍根海姆分别行了一个礼，从姿态和神情上看，她好像非常开心的样子。
“那个……哥哥？”而在临走之前，公主又一次叫住了国王。
“还有什么事情吗？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去开会了。”
“刚才，你说过要把我的孩子当成你自己的孩子对吧？”
“嗯。”
“还有，说过我可以留在你的身边对吧？”
“嗯。”
“那……”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哥哥不想娶妻的话，我替你生一个孩子可以吗？真正的、我们的孩子。”
“嗯……呃？”
“公……公主殿下！您在说什么呢！”相比云里雾里的国王，身边的霍根海姆倒是马上明白了辛德瑞拉话中的意思，“这、这、这，这种事情已经不能够用王室的耻辱来形容了吧？这……这简直是要遭受神罚的呀！”
公主没有回答，而是微笑着、一蹦一跳地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