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匣子是那小子送你的吗？”北户看到儿子绷着脸蛋一声不吭地回到家里，心理感叹道，这兔崽子也终于长大了，也知道割舍不下的友情了......
“嗯。”北星璇头也没回径直向自己的小房间走去。
北户随口问道：“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
“哦，你不吃饭啊？”北户此刻已经把刚煮好的粥端到了桌上，今天的收获还可以，采到了不少野生的蘑菇。大男人也不会怎么安排生活，就直接把大半框蘑菇一骨碌全倒锅里煮汤，吃粥喝蘑菇汤，对于这些，北星璇也习惯了，不过，今天他却没有心情吃饭。
“我不想吃了，你先吃吧，吃好了叫我！”北星璇现在也没心思去思量他这句话带来的后果，而今天的北户心情不是一般得好，就没在意他没大没小的口气，自己盛了一大碗稀粥，兑上一瓢没有一点儿油水的蘑菇汤，扬起头，就往嘴里灌起来。
北星璇独自坐在房间里的粗制的大板凳上，板凳是那中都没有经过刨光的，这就是北星璇的床。每天晚上北星璇就裹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在这三根并列的板凳上睡觉，家里不是没有床，那是现在父亲睡的，前后左右四条宽松的横木凑在一起，中间是十几根木条上面铺着几块长短宽窄不易的木板，家里唯一的一床被子被北星璇拿走了，所以，父亲晚上，特别是遇到天凉的时候，睡觉几乎都不脱衣服的。狭小的房间被这三条板凳就占着一大半的空间，与吃饭的“客厅”还是用一块木板隔开的，其实也不过两米的样子，但是北星璇却很喜欢这里。
家里也唯一的三条板凳更改身份之后，吃饭也就没有了坐的地方，北户刚喝完一碗这对于他算的上美滋美味的饭菜后，正打算再盛一碗，无意中看到沉思中的北星璇手里的胡萝卜。
这并不是说北户在踮着脚偷窥，看儿子有什么瞒着他，而是因为那块做墙的木板早已被老鼠啃得像筛子一样，甚至连筛子都不如，人家筛子好歹还能用来出去糠皮，他的这块木板拿去拦鱼都嫌大了。
太阳懒洋洋地倚在地平线上的山坡，仿佛在恼人们对他的怠慢，使尽最后一抹光亮，挤破大雾蛇树的翠叶，也要让小屋里的人儿注意到它的存在。
北户停顿住了手里用碗直接舀粥的动作，因为他看到无论自己怎么打，都不会流一滴眼泪的北星璇竟然，竟然眼角盈满了一眶闪着光亮的东西。
“你......”北户差点儿就发出声来。
最终，夕阳还是拗不过时间老人的催促，念念不舍地开始从北户的脸上爬下来，小木屋陷入了一片寂静。
北星璇忽然抬起头，与此同时，北户如同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下意识继续熟练流畅着刚才的动作，舀了满满一碗粥，这次，他没有兑蘑菇汤就喝，咕噜噜的声音立刻在小屋里迅速扩散开来。
吃饱饭后，习惯性地靠着饭桌挺着充实的便便大腹打了一串饱嗝，北星璇从房间出来之后，就一直站在他面前，不说话也不去洗锅碗。
北户终于不耐烦了：“你不去洗碗干嘛啊？”
“......”不是北星璇没有说话，而是声音实在太小太小了，北户根本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你大点儿声啊！没吃饭啊？”北户的火暴脾气又出来了，这一句话是扯开喉咙吼出来的，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儿子这么怯弱的性格，焉不知北星璇的尖锐一面是被他从小到大这样的吼声下磨平了。
“我......我，我想和你，明天开始，我和你明天一起开始去打柴！”北星璇被北户这一吼，条件反射地声音有些颤抖，却没有了以往空洞无光的眼神，而换成了新的一种似乎可以窃入人心扉的目光。
“坚韧！”北户暗暗感叹道，他自己也为自己这一匪夷所思的想法惊呆了，“这个兔崽子眼里竟然还有这样一种东西！”
“我没听错吧？你要去，要和我去林子里打柴？”北户就差没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下变有钱了，这兔崽子竟然说和他一起，是和他一起！连晚上宁愿睡板凳，也不愿和他睡的北星璇，现在竟然说要和他一起去打柴！
轻微的一个深呼吸，嘴里残留的蘑菇特有的味道，也趁机逃逸出了他那张足以熏死蚊子的口气的嘴，消散在两个人呼吸的空气中。
强压住心中的喜悦，表情依然没有一丝波动的平静：“难道你不知道，不到十六岁是不允许进入那片林子的吗？”
“我知道，但是不也没人管吗？上次帆飞不是偷偷进去过？”
“呵呵......我们怎么能和人家比，他现在已经是顿悟期三阶真正意义上的意修者了，况且他爷爷是村长，出什么事还有他顶着呢！像我们这种穷鬼......”
“穷又怎么样?穷就不是人了吗？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着迷于修炼，修炼有什么好的？”
北户呆住了，他没想到儿子回合他顶嘴，更没有想到他对穷字的反应会这么大，还是和自己思想观念完全不一样！
或是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慷慨陈词之后，北星璇的心马上变得十七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下的，虽说父亲打自己的时候不会哭，但并不代表他不怕打，不怕痛。
“你——”
北星璇把头垂得更低了。
北户命令道：“快去把碗洗了！”
“啊？”按照惯例，北星璇知道，就冲刚才他那番豪言壮志，即使有天大的理由，也够父亲敲着锅底破口大骂他三百回合了。
“啊什么啊？耳朵聋了啊？老子叫你快点儿去把碗洗了！”
“喔。”北星璇麻利地收拾好桌上的碗筷，蘑菇汤还有一大半，粥倒只剩下盖底的点儿了，他干脆就把剩下的粥全倒进了蘑菇汤里，放在那儿明早上吃。父子都喜欢睡懒觉，当然，意义不一样的，所以，早上北星璇几乎不吃饭的，而父亲就吃些昨晚剩下的冷粥。
两年前开始，这些家务就统统地落在了北星璇身上，锅碗也不沾一滴油，每顿都是吃粥，这样，洗碗刷锅，其实也很轻松的。
“我洗好了。”北星璇放下自己洗锅时卷起来的袖子，初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意，天空中若隐若现的群星也着凉了，面色很不自然地闪着白色。
“哦。”北户伸了伸因为这么多年来，打柴锻炼出略显魁梧的身材，打了一个哈欠，准备睡觉了。
“我说的事，你同意吗？”
“你也的确不小了，不能去学院，看来，以后一辈子也得和我一样了！趁早去锻炼下也好，不过，这件事，我也不能做主，还得去问问你母亲的意见。”北户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就是觉的他的儿子，突然间好像真的长大了。
父亲的这一席话让北星璇喜出望外，父亲不仅松口答应了他的要求，而且赢得了再见一次母亲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