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半月。
当祝明山再出现的时候,他已经身在山南西道的梁州界,身边还跟了个十分秀丽灵气的小女孩。这女孩便是祝胧月。
祝明山与王海学的交情虽然不错,但他并不想将这位好友拖下水,所以无论王海学怎样要求,要将他们用官队送到利州,祝明山都没有答应,甚至离开州府衙门也是悄悄的。
之后,祝明山租车购物,轻装简从,只希望不引得旁人注意,尽快赶到剑阁。
祝明山轻轻移到车门处,撩开帘子,赵四一见雇主出来,笑呵呵道:“哎呦,先生,您起啦,我还想着您会再歇会呢。”
祝明山瞧着这眼前灰蒙蒙的一片,五丈之外,不可视物,三丈之外,如果站个人,是男是女也分不清……顿时心中又着急又忧虑,道:“赵四,距离利州还有多远啊?”
赵四道:“先生,我估计着,这一个时辰我们走了二十里不到呢。”
祝明山一听,语气很不高兴:“那我们不是才出宁强县的地界……”
赵四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呀,您看这雾浓得,都已经是晨时,还跟张了几层缦账似的……您再看看旁边……”
祝明山寻声向马车外望去,不禁吓了一跳……
车辙外,山壁如被利物急削而下,山下是一片深谷,间差百丈,谁如果掉了一下去,只怕难免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栈道有的地方为山势所迫,极为窄小,马车通过已经是极限,经过时碾得石块掉落深涧,半天才听到回声,吓得人心惊胆颤。
赵四道:“没办法,起了雾就走不快,而且今天的雾,很是反常,不仅大,而且都到晨时了,一点散的动静也没有。先生,我这实在不敢走快,毕竟我得为您和小姑娘的安全着想,对吧。”
“嗯。”
祝明山虽然心急,但赵四说得也在理,毕竟这栈道确实危险,小心些才是上策。要是匆忙焦急,慌不择路,出了什么意外,就得不偿失了。
“赵四,小心行车,但尽量快些,这几日也是辛苦你了,等到了利州,我会给你加些车钱,也不枉你走这一趟。”
赵四听到这么一说,心中乍喜,早起的疲惫感也一扫而空,喜滋滋地道:“那就多谢先生啦。”
赵四并不知道他的雇主的身份,不然他会吃惊到连牙也掉下来。但即使知道了,赵四也不会信,“宰相的儿子,会来雇我这破不拉叽的马车?拿去给他们家拉大粪可能都不要!”
祝明山退回到车厢里,见胧月还安稳地睡在软垫之中,那均匀的呼吸声,将祝明山原本又有些烦躁的心情,渐渐抚平……
赵四继续驾着马车,却不曾发觉几双眼睛正透过浓稠的雾瘴在山壁的树杈密叶间如猛兽一般盯着他们。
“是他们吗?”
“没错,消息从梁州传出,我们便追击而来,算时间应该是他们,而且在这种天气状况下还要冒险走栈道,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好!那我们就在落虎涧动手。”
落虎涧,是嘉陵江上的一处狭窄山涧。
嘉陵江发源于秦岭,起于凤县,自北向南注入长江,经流千里,与金牛道交叉而过,而这交叉的地方就是落虎涧。
落虎涧两山夹河,间隔很窄,不过十几丈,金牛道到此处,需经过一座木桥才能到达对面。传说,古时有虎想要跳过此涧去对岸,虽然两岸间隔不算太宽,但却因为对面要高一些,老虎跳跃之后已经无力再抓持,于是掉落山涧,后来这里就得名“落虎涧”。
落虎涧木桥因为地势的关系,修得很是狭窄,最多只能容许一驾马车通过,有时碰到两岸都有大商队要通过时,还会阻塞一下……但今天赵四一点也不担心,因为这种天气,这个时辰,他“保证”栈道上只有他一驾马车。
祝明山回车厢后,又慢行大约一刻时间,赵四听得崖下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便知道快到落虎涧了。如果天气晴朗,在这个距离都可以看落虎涧的木桥。
赵四隔着车帘向祝明山道:“先生,马上就要到落虎涧了,过了落虎涧就到了利州境内了。落虎涧这里有些颠簸难走,您和小姑娘的车里还需抓稳些。”
祝明山闻言,探出头看了看,仍旧看不清什么,道:“好,你照常便是,不必太过在意我们。”
再回到车厢中,发觉胧月已经睡醒,揉着眼睛,一脸朦胧的样子,对祝明山道:“三叔,我们到了么?”
祝明山心想,定然是刚才赵四说话声音太大,把胧月吵醒了。微微一笑,道:“快了。睡好啦?要不要喝些水?”
祝明山拿出水囊,但胧月摇着小脑袋,表示并不想喝水。
出了襄阳之后,祝明山便一直想着如何去跟胧月解释这件事情,但每每话到嘴边,都在犹豫要不要将事情的全部告诉这样一个九岁的孩子。
“告诉她,她一定会很伤心;可如果不告诉她,她又会怎样理解,父亲将她送出家门这件事……”想到这里,祝明山心中总是很为难。
现在,胧月只知道三叔要带她去一个叫剑阁的地方。那里是父亲让她去的。
祝明山也不知该说什么,放下水囊,让胧月靠坐在自己身边,脸上泛着愁怅,一呼一吸之间,不自觉叹起气来。
胧月看不到祝明山脸上的表情,听到他叹气还以为是他坐车坐得烦了,道:“三叔,你坐得烦了么?你觉得烦的话,我来唱支歌给你听听吧……”
祝明山笑着应声道:“好啊。”
祝胧月从祝明山身上坐了起来,摆正身子,唱道:
“竹蜻蜓,风儿吹”
“落到谁家摘青梅”
“梅子没熟酸掉牙”
“没牙的婆婆叫喳喳”
“婆婆生气把我抓”
“摘了梅子跑回家”
“我的竹蜻蜓,忘了拿”
……
胧月边唱,祝明山也边跟着打着拍子,这童谣他以前是听过的。第一个唱这首童谣给他听的人,是十年前的易绯玉。
听胧月唱歌,欢畅的童音仿佛真的让他去到了某处小院家中。左邻右舍的孩子们一起在门口玩耍,妻子做着女工手活,自己在堂前阅书闲读,孩子们玩耍的竹蜻蜓落到了邻居婆婆院中,去拿时却看到了院中散发甜香的梅子,馋嘴的孩子们偷摘时被婆婆发现了,逃跑时连自己的竹蜻蜓都忘了拿……
“这光景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如果当初母亲不反对,如果我没有那么多顾及,如果绯玉没有死,我们就像一对普通夫妻一样生活,胧月也在无忧无虑中长大,那该有多好!”
祝明山心中唏嘘不已,但脸上却还是欢笑着给胧月打着节拍,等胧月唱完连忙称赞道:“胧月唱得真好听,这下三叔一点也不烦了。”
被祝明山这么一夸,胧月脸上立马羞红了一片,这时马车突然慢了下来,赵四在外面道:“先生,这里到落虎涧了,有个上坡,不是特别陡,但是弯弯比较多,等上了桥就好,你们在车里可要坐稳啦。”
“知道了。”祝明山回了一声。
回过话后,祝明山才听见了下方传来的阵阵江水声,而且也很明显地感觉到马车很频繁的拐弯,仿佛是在肠道中前进一样,赵四“嘚-嘚”的驭马声夹在江水声中,听得出他在这里神经明显紧张些。
好在马车速度很慢,在车中也没有因为惯性使人东摇西摆,转过几个弯后,祝明山感觉到马车上了一个小坡,碾压声由与沙土摩擦的沉闷声,变成了和木头才有“咯吱”声。
“这应该是到赵四说的落虎涧的木桥了。”
祝明山心里正庆幸着赵四赶车赶得还挺快,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落虎涧,但马车就在这时停了下来,赵四驭马的声音也嘎然而止。
“赵四……赵四……”
祝明山察觉有些不对劲,喊了两声,却不见赵四回应他,便撩开了车帘张望……
马车正在落虎涧木桥上,桥下五六十丈便是急流而过的嘉陵江,但本应该坐车头驾车的赵四却不见了踪影,只有两匹矮脚马停下来后便不停地打着喷嚏。
祝明山叮嘱胧月留在车厢中,自己走下马车,四下张望,桥上并没有有现赵四的人影,倒是悬空五六十丈的高度让人胆怯。就在祝明山不解赵四怎么会凭空消失时,突然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轻微的血腥气。
循着血腥气飘来的方向,祝明山赫然发现,赵四被一柄钢刀穿胸钉在桥边的山壁上,鲜血顺着山壁缝隙滴落江中,两目圆睁,仿佛都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祝明山心中大呼“不好”,正想回车厢抱出胧月,却见六七名手持钢刀的大汉从落虎涧对面的浓雾中跳了出来。他们立在桥头,凶相毕露,都是那种杀惯了人命,见惯了鲜血的残忍冷酷之相,手中钢刀将雾气拔来摆去,似乎已经按耐不住,为首匪头道:“既然来了,何必要走得这么匆忙!”
祝明山见他模样,想起曾听人说,金牛道上常有盗匪杀人掠货,抢劫完后为了防止告官,经常是不留活口,顿时心中惊叹,莫不是这么运气不好,遇上了吧?
便道:“听闻金牛道凿山为道,得以贯通全赖有好汉开山劈石,其中辛苦,自然不用多说,我们以此道入蜀,自有买路钱奉给道上的兄弟。还请兄弟们借路通行,给个方便。”
祝明山从怀中取出钱袋,抛到匪首面前,等候他们答复。也是难为祝明山将这盗匪恶贼的龌龊之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但有时人为了保命也顾不得许多了,毕竟这面对的是杀惯了人的匪贼,今天杀一个,还是杀两个,都是杀了,多一个两个的无所谓,劫掠的钱材能供明日挥霍就行。
一盗匪从地上将钱袋捡起,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龙眼大小的金币,掂了掂,足有四五十两重。而这足够一小产之家十年生活之用。
但这盗匪倒是并不吃惊,拿了钱袋,走到为首的身前,道:“这人如此阔绰,看来就是庄主说的那人,庄主说,那人身边还跟着个小少年,我刚才听到马车里有动静,估计就在里面……”
匪首将钱袋收入怀中,向旁边的同伙使了个眼色,他们便将手中的钢刀提了起来,道:“先生这钱买路绰绰有余,可是买命却是少了点!”
祝明山见这伙人竟还是起了杀心,求饶道:“诸位,我们父女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往CD府是投亲而去,钱财已尽在那袋中,身上再无多半个铜钱,请高抬贵手,放我们父女一条生路!”
祝明山说的言辞恳切,但那匪首却道:“父女?只怕不是吧……我听说这马车里面是一位大人物的孩子,有人出钱,请我们杀了他,你若出得价高,我们也可以不杀他,那就要看你出不出得起钱了。”
祝明山吃了一惊,手按向怀中,问道:“那人出了多少钱?”
匪首答道:“十万两黄金。”
祝明山心中已经明了,这十万两黄金哪里会寻常人出得起的,又如何刚巧与祝文山受贿的金额一样,这伙匪徒又如何知道马车里的是祝文山的女儿,一定是永王因为祝文山反告迁怒其子女,不将满门诛杀,难平他心头之恨,这才买通了匪徒在金牛道上行凶。
想到此处,祝明山脸上的神色凝重起来。
落虎涧狭窄,江流甚快,哗哗的水声如同刀剑铮鸣。
木桥上,祝明山直盯着这几个强匪,想着应对之法。一名匪徒看着祝明山书生气质,面白如玉,身削体瘦,便想吓他一吓,他走到桥栏前,反手一刀斩在其上,那汤碗粗的桥栏便整齐地砍成两截,“咚咙”地滚到了祝明山的脚边。
那匪徒笑道:“等下我也像这般砍下你的脑袋……放心,你给了那么多钱,我保证不会让你有痛苦,眼睛一眨,都没等睁开,你就没感觉了。”
其实这匪徒只是想戏弄祝明山,看看他面临死亡时惊恐的样子,却没想到祝明山真的把眼睛闭起来了,只不过他站得很从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按在怀中,配合他本来英朗的面貌,给人感觉很是风雅。那匪徒看得奇怪,不知道这书呆子要做什么,但也没有轻举妄动,毕竟老大还在后面站着呢。
江流峡谷,气流纷乱,突然一股山风翻涌,既暴烈,又湿冷,卷下一大片乱叶,乱舞空中,祝明山的衣裳也在风中乱摆,如同烈风中被扯动飞舞的柳叶。脚下江水如奔雷怒吼,头上旋风如鬼哭狼嚎,祝明山并不为此象所乱,反而这杀人如麻的匪徒有些不安了。
“啊,碍事……”一片沾了露水的落叶粘到了匪徒的脸上,正想摘去……
祝明山按在怀中的手,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柄细长如苇叶,轻薄如蝉翼的银色软剑,飞星追月一般,将剑横在了匪徒的脖前。
“放心,我给了你那么多钱,你死后在阴曹地府也不会有痛苦!”祝明山“安慰”他道。
其余几名匪徒俱是一惊,没想到眼前这文士样子的人,居然是个武功的,但那匪首却笑了笑道:“我就说保护那位的不可能是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没想到请来居然是国子六君子之一的流云剑。”
祝明山道:“你我并不相识,怎的知道我就是流云剑?”
匪首道:“你我确实不相识,但是凡是用剑的人,只怕没有人不认得这把流云剑,和以这把剑成名于天下的国子监六绝之一的祝明山大人!”
祝明山道:“我已辞官多年,什么国子监六君子不必再提及。”
那匪首笑道:“国子监六君子提与不提,祝先生的流云剑仍然是当世一绝,我们也不想与先生为难,只要先生交出那孩子,便可离去,我们绝不阻挠。”
“如果我说不呢。”祝明山只是稍稍用力,锋利的剑刃便割开匪徒脖颈的皮肤,吓得他头上的冷汗与鲜血一起流下,染湿了衣领……
“那在下即使武功低微也只好讨教国子六绝的流云剑了。”
说罢,那匪首双手伸出,曲张成爪,丝丝如匹练的黑气也从手中冒出,萦绕如蛇。
祝明山眼瞳一缩,倒吸一口凉气,这匪首使用的功法,他是认得的。它唤作“森罗指”,是东海碧潮庄的独门武功。
碧潮庄位于东海之滨,百年前原是一伙海盗,在沿海以打劫商船为生,他们行事残忍凶恶,杀人劫货,不留活口,甚至还袭击过东瀛遣唐使的官船。因他们行事猖獗,惹得朝廷出兵围剿,残部便投靠了魔门九门之一的千极门。因其人凶悍敢为,为千极门立下了不少功劳,其首领位列为千极门主的四大家臣之一,此后建庄,并得千极门主传授森罗指。
碧潮庄虽为魔门九门之一的附庸,不在仙魔之列,但仍然是凡人武林一方中的豪强,又因有千极门做为靠山,行事向来胆大,素来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只效忠于千极门的门主。俨然是千极门在凡世的打手。
祝明山在心里暗呼“不妙”,他深知惹上碧潮庄如同附骨之疽,极为难缠,而且背后又有千极门,正在思索如何应对时,山道上又是传来一阵马蹄飞踏之声,一前一后,仿若追击。
金牛道此处婉转曲折,悬崖在侧,御马在这样的山道上急奔,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而且听那落蹄的节奏,比普通的马要快一倍之多,不是战马,便是培饲的千里名驹。用这种马,奔行在这样的山道上,近乎自寻死路。
“让开!”转眼间,那策马在前的已经跑到落虎涧木桥不远处,看见祝明山等人在桥上,还拦了架马车,急得连忙大呼。
那策马的是名浓眉大眼的青年,身前还夹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那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很是俊朗,虽说是在逃亡颠簸中,但神情之中却没有慌乱,反而透着几丝倔强与坚毅。
浓眉青年的马跑得极快,转眼间便已踏上木桥,落虎涧的木桥本来就很窄,旁边根本容不了策马而过,而祝胧月还藏在马车中,眼看着就要追撞在一起……
“不好!”也不知是谁喝了一声。
浓眉青年连勒缰绳,可已经收不住,情急中只得抱着少年从马上跃下。祝明山剑势一转,踏着那碧潮庄手下的身体借力,剑锋未到,便已经将一丈外的马车蓬布斩开,抱起胧月,又跃起躲开马匹,竟然还比那浓眉青年先着地。
青年的马撞散了马车,连同马车的一部分一同掉下了落虎涧。
青年拔出唐刀,直指祝明山:“为何拦路?”
祝明山指着身后碧潮庄的人道:“拦住你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你们是何人?为何拦路?”青年正质问碧潮庄的匪首,却发现那人又惊又喜地盯着他,或者说,是他怀中的少年。
这时,追击青年的人也追了过来,祝明山一瞧,有十来人,都是一身捕吏的打扮。其中捕头看到祝明山也是吃了一惊,不再去理会青年,直指着祝明山大呼道:“犯人在这里!拿下他们!”
祝胧月被吓得直往祝明山怀里缩。而祝明山也明白了,碧潮庄要的人是这青年怀中的少年,捕吏们是追击他们而来,却不知为何误以为青年与少年是他和胧月。
“不对!大哥的案情还没有从邸报登出,各州县都还不知道,怎么会有海捕他家人的命令发出?”祝明山猛然惊觉,质问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差人,我们所犯何事?凭何拿人!”
捕头亮出一块黑铁为底,银线嵌字的腰牌,道:“大理寺,刑捕司,奉命缉拿犯官祝文山亲眷。”
祝明山正想继续质问他们,浓眉青年突然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冒充大理寺捕快!”
捕头眼神乍变……
青年道:“黑铁嵌银腰牌,是州府一级的捕快配备的官信,凭这个官信,可以跨州连府的办案,调配县捕及民役。但是大理寺办的案子都是大案要案,刑捕司要抓的人大盗悍匪,一旦办案,牵连甚广,所以捕快配备的官信是青玉双鱼符……”言罢,青年手中亮出一物,正是青玉双鱼符。
众人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这青年居然是大理寺的捕快。
祝明山这下也明白了,眼前这伙假冒大理寺捕快的人,估计是奉永王命令来追击他二人,而碧潮庄要对付的是大理寺的捕快青年和那名少年。
可这名少年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大理寺的人护卫,又为何惹来碧潮庄绑架,对于这一点,祝明山一时也没有想法。
“执一块普通的玉符就说自己是大理寺的捕快,你是想包庇案犯么!”假捕头率先拔出配刀,直指着青年。他早前在金牛道上误将这两人认作祝明山一行,没想到他居然是真正的大理寺捕快,如今被他戳穿,便起了杀心。
青年怀中的少年显得惊恐又焦虑,对青年道:“你这是干什么,他们要抓那对父女,关我们什么事,找机会快走!”
青年对少年道:“这伙人假冒大理寺抓人,我不能不管!”
少年见“劝阻”青年无效,有些生气,青年似乎对少年有些顾及,见少年不悦,也显得有些局促。
碧潮庄的匪首见此机会,朝着青年后背的神道穴打出一枚透骨钉……
祝明山见着,身形轻轻一移,剑尖斜刺而出,透骨钉刚好打在了剑刃上,弹飞了出去……
祝明山怒着眼骂道:“卑鄙小人!”但心中却极为不安,因为他本来是要用剑尖刺中透骨钉,继而打飞出去的,而以他的剑术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是在刚刚运气的时候,全身的经络都有一些运行不畅,而且在马下为救胧月刺出那一剑时,已经微微出现这种感觉,而这只有一种可能:他中毒了。
果然,在气息稍缓下来,祝明山便觉得全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疼痛,也连站立着也极为困难……
“三叔,你怎么啦?”祝胧月被吓得直流眼泪,努力地扶着已经有些支持不住祝明山。
祝明山顷刻间,脸色变得惨白,却仍然宽慰胧月道:“没事,三叔没事……”
“这位先生,你没什么事吧?”青年以为祝明山是替他挡这枚透骨钉时受了什么伤,也过来查看,见他似中毒症状,连忙封住主要经络的大穴,但并没有效果,祝明山气息缓滞,有气无力,虽然一时性命无碍,但武功却是使不出来了。
假捕头见机会来到,率先发难。青年将随行少年往祝明山怀中一推,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打在了他们上方,随着青年口中咒文一念,符纸张开一面罡网,如碗盖护住了祝明山三人,自己则与假捕头缠斗在一起。
祝明山颇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名大理寺的捕快居然会用符咒制造结界这种法术,而青年武功也不弱,对战假捕头,竟也没有一下子落在下风。青年使的是唐刀,形似长剑,单刃,加上他身法很快,刀法显得变化多端,神鬼莫测,拆了几十招后,假捕头渐渐处于下风。
假捕头一喝,打出一根缠绕如蛇,锥刺如蝎的锥尾链索,他手下的假捕快也使得同样的锥尾链索来助阵,链子索如龙腾蛇绕,千变万化,十数根一起打出如同蛛网缚虫,青藤缠树,青年快速身法的优势渐渐难以维持。
碧潮庄的手下问他们匪首道:“头领,我们不去帮忙吗?”
匪首瞪了他一眼道:“你看看那桥,前后左右都是人,我们再上去,是去杀人?还是挤人?你再看看那链子耍的,戳你一口,绝对够你受的,我们的目标又不是这个大理寺的捕快,干嘛要帮他们忙,等那个捕快被拿下了,破了他的结界,我们抓了那小孩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