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宴会
昨夜的那场敌袭终于尘埃落定，呼延家损失惨重，黄陵卫几乎全军覆没，统领钱进被杀。秋水何林四大房主中的水明楼和林擎战死，秋瑾瑜身负重伤。呼延东元本人的手臂被南宫流云的鱼肠剑刺穿，估计是废了。而那边上官子博和欧阳胥的并没有分生死，双方死了几个手下后，欧阳胥含恨带着人离开。
今天雨后初晴，南宫家四处都氤氲着水的湿气。后院的东厢房外，一对璧人坐在台阶上，女子国色天香，男子温良如玉，正是南宫婉儿与萧亦玄。南宫婉儿的头靠在萧亦玄的肩上，脸上浮现着浅显的笑意。昨天的刺杀给她的心里是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不过她也不是寻常女子，不至于整天哭哭啼啼。
萧亦玄伸手扶着南宫婉儿的秀发，语气轻柔的说道：“婉儿，怎么样，还在想着昨天的事吗？都已经过去了，你看，你现在不是活生生的坐在我眼前嘛，这就够了，不要想太多了。”
南宫婉儿摇着头，说道：“萧大哥，婉儿没事的，只要有你在，婉儿就什么都不怕。”说完她的身体向萧亦玄靠紧了些，萧亦玄能清晰的闻到少女的幽香。
其实今日天没亮，南宫婉儿就醒了，意识到自己在萧亦玄的怀里，她有些许羞涩，起身整理补了装，就拉着萧亦玄坐在门外。屋内的窗子全都坏了，刚才南宫流云派了匠人来修，见到女儿和弈棋先生亲密的坐在一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也没说什么。倒是南宫阙经过时，朝着他们呵呵一笑，甚至有挤眉弄眼的姿态，让南宫婉儿气鼓鼓的挥舞着粉拳就要去追，而他脚底抹油飞快的跑了。
萧亦玄抓住了南宫婉儿的手，神情坚定，说道：“婉儿，萧大哥答应你 ，以后都不会让你身处险境，相信我好吗？”
南宫婉儿微微点头道：“萧大哥，婉儿信你。可是萧大哥总会有离开婉儿的时候，婉儿会学会自己保护好自己。对了，萧大哥，你是不是要走了呀？”问出最后一句话时，南宫婉儿的心仿佛洒上了一把盐，一种难言的痛。
萧亦玄眼中迷茫，脸色复杂，甚至手不自主的握紧了衣袖。是的，他要走了，且不说与南宫阙的约定已到，他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这几天他在南宫家听说了一些消息，知晓如今的江湖即将打乱，中州春秋不义门的门主花正月和潇湘盟的盟主韩儒修在扳手腕，闹得整个天下都不太平。要是真等江湖乱成了一锅粥，他想查明当年的真相就更难了。何况少林十年一次的参禅大会在明年的五月十五召开，他和真古届时要赶过去观摩，这是师父交给他的任务，不能不从。
最后他叹了口气，如实地说道：“婉儿，我不想骗你，可能就在这几天了，你……”他实在不知道怎样安慰这个要陪伴自己一生一世的佳人。
南宫婉儿反过来握住萧亦玄的手，手上的温热同时温暖了萧亦玄的心，她说道：“萧大哥，婉儿都明白的，像萧大哥这样的男子不应该埋没，婉儿会等着你成为一代大侠，然后……然后明媒正娶。”
萧亦玄望着怀中人白玉无瑕的脸蛋，忍不住亲了一口。南宫婉儿羞红了脸，眨巴着那双大眼睛，是似水的柔情。
决定好了离去的时间，就在三天之后，萧亦玄和真古找到了南宫流云，既是告辞亦有套话之意。他来南宫家一个月了，和这位南宫家主的接触不多，多数情况只是客气一番，很少聊到敏感的问题。
这次的会面是在饭桌上进行的，听说萧亦玄要离开，再加上先前的呼延家的两次袭击萧亦玄都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南宫流云特地宴请他和师弟真古到姑苏最有名的酒楼“松鹤楼”会宴。
姑苏的酒楼兴盛，姑苏人对吃一直是十分讲究。沈朝初的《忆江南》词云“苏州好，酒肆半主楼。迟日芳樽开槛畔，月明灯火照街头。雅生列珍羞。”而一代文豪唐伯虎在《姑苏杂咏》中是这样描绘姑苏酒肆兴旺的，“小巷十家三酒店，豪门五日一尝新。”由此可见姑苏的酒楼是多么的发达。
“松鹤楼”坐落在观前街中段，劈对大成坊。作为姑苏最有名的酒楼，其前身可追溯到春秋时代。当时吴王阖闾命令专诸刺杀王僚，专诸为此曾赴太湖向烹鱼高手太和学制“炙鱼”。这炙鱼称得上是史籍记载最早的宫廷鱼烩，是姑苏名菜“松鼠桂鱼”的前身，“松鹤楼”因而出名。
夜晚，“松鹤楼”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萧亦玄带着真古在约定时间赶到，真古见到“松鹤楼”的刹那，下巴都快拖到了地上。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来过如此豪华奢侈的酒楼，不要说来，连听说都未必听说过。他嘴里咽着唾沫，眼睛放光。
南宫流云的宴会摆在二楼的雅间，靠着木珠帘，能看清大街上的繁华景象，灯火通明。此刻的雅间内有三个人，分别是南宫流云，南宫婉儿和陈伯。南宫流云坐在桌前品着茶，南宫婉儿和陈伯都是站着的。南宫婉儿站在窗户边，不时的俯视大街，看看她心中的人儿来了没有。陈伯就要恭敬得多，退守在画着金丝雀的屏风前，腰身微弓，神态拘谨。
似是发现了什么，南宫流云的嘴角流露出笑意，然后坐到了南宫流云的身边，故作镇定。
南宫流云放下手中的杯子，心里哀叹，哎，果真是有了情郎忘了爹娘，以后要是成婚了，他这个当父亲的还不知道被他抛到哪里去了呢。他看着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说道：“婉儿，易先生是不是来了呀？”
南宫婉儿被戳穿了心思，拉着南宫流云的衣袖撒娇道：“父亲，净知道取笑女儿。”
南宫流云拍着她的手，朝着身后的陈伯说道：“陈伯，易先生他们快到了，你去和酒楼的人说一下，可以上菜了。”
陈伯低声应了一声，出了雅间。
萧亦玄和真古没多久就到了雅间内，和南宫流云寒暄了几句，双方都落座，南宫婉儿和萧亦玄交汇过眼神，深情款款。
南宫流云开口道：“易先生，真古小师父，你们在南宫家近一个月了，我还未曾款待过你们，是我的不周到。”
真古双手合十，对着南宫流云一拜，代表客气。而萧亦玄施礼道：“家主言重了，南宫家的弟子长辈都对亦玄不错，是亦玄受之有愧。”
南宫流云说道：“易先生哪里受之有愧，先前破了呼延家的局，后来又救了小女，我作为南宫家的家主确实做的很不周到。”
这时，陈伯进来，对着南宫流云稽首，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拿盘子的侍女，穿着粉红色的绸衣，个个娇艳不俗。她们朝客人做了个万福，接着将手中的菜放到了桌上，一边摆一边报菜名。
南宫流云请客，出手当然不会小气。桌上荤菜有原汁扒翅，荷叶粉蒸肉，西瓜鸡，猪肺汤，暖锅，雪花蟹斗，那道著名的松鼠桂鱼郝然在其列。为了照顾是出家人的真古，桌上还有不少素菜，如红什拌，炒三鲜，白汁元菜，笋腌鲜等。真古在听到报菜名时就已经舌口生津了，等到一看菜式，手里握着筷子，跃跃欲试。
一场宴会就这样开始，许是知道萧亦玄不喝酒，南宫流云以茶代酒敬了他几杯，无非是写感谢的话。一桌人其乐融融，倒真像是一家人。
宴过三巡，南宫流云问道：“易先生，听说你和家父的一月之期已到，你想要继续去游历江湖，不知具体是要去些什么地方。我南宫家再江湖上有一席之地，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易先生尽管说。”
萧亦玄见时机已到，恰如其分的说道：“亦玄初入江湖，确实遇到了不少的麻烦。不瞒家主，亦玄出来游历是受了小时候一个最尊敬的人影响，看了他的事迹，亦玄想追随他的脚步，见识见识江湖。”
南宫流云来了兴趣，对于江湖前辈他也是从小听着他们的故事长大的，自然很崇拜，他说道：“不知易先生所说的这位前辈是谁？”
萧亦玄平静地说道：“他是十几年前闻名天下的儒侠，一生侠义，打败过武林中无数的高手，最后却命运不垂，被奸人害死大漠。”
南宫流云的脸色急剧变化，后方的陈伯微不可查的抬头，随即又低了下去。南宫流云沉声道：“原来你说的是他，易先生，此人是正道的叛徒，以后不提也罢。”
萧亦玄假装好奇的问道：“这位大侠正气凛然，南宫家主为何说他是正道的叛徒呢？”
南宫流云的怒气显然被激了上来，冷哼一声，道：“易先生年纪小，不知道此人的奸佞不足为奇。哼，说来此人和我曾经有过几次见面，我对他甚是欣赏，有意结交。但是谁知他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叛徒，阴险毒辣。十六年前的正月十五，各门各派齐聚中州春秋不义门商讨攻打极地血宗和西漠千恶谷的事。可没想到的是由于此人的高密，大量的正道高手在前往中州的路上被截杀，最后到达春秋不义门的只剩下剑花楼的副楼主曾书白，武当剑派的冲和道长，少林的如悟大师和他的弟子海慧，潇湘盟的大长老吴尘。我江南五大世家和东北七大宗门派去的谋事之人尽数被杀，易先生，你说此人是不是大奸大恶，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想与他结交。这件事如今想来，我心里都愤愤不平。”
萧亦玄面无表情的听完南宫流云说的话，继续说道：“南宫家主，亦玄倒是知晓些坊间传言，说那位大侠是被陷害的，不知……”
南宫流云怒不可遏，打断了他的话道：“什么狗屁陷害？证据确凿，他有什么好抵赖的，他就是个畜生！易先生，今日开心，我们不谈这个晦气的人。”
萧亦玄察觉到南宫流云的生气，明白可能问不出有用的信息了，于是转口道：“也对，今天不讨论这个，来，家主，亦玄再以茶敬您一杯。”
南宫流云的心情略微缓和，而此时一直保持着端庄姿态的南宫婉儿注视着萧亦玄，眼中有了一丝明悟。萧亦玄正好看到她的神态，心中想着，最终还是被她猜出来了……
他姓萧，而他今天问的都是有关当年萧然的事。联系到萧亦玄要查身世的事实，南宫婉儿聪慧巧心，怎会猜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