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拉着紫衣出了花月楼,跳上旁边一辆马车。
书童跳到车前的座位上,一扬长鞭,马车缓缓起动。
“凌雨,去紫云轩。”
“是,少爷。”书童凌雨答应一声,马车朝着城北方向驶去。
凌云拉着紫衣的手,感觉这双柔若无骨的纤手依然在微微颤抖。
他柔声安慰道:“紫衣姐姐,没事了,我已经把你的卖身契拿了回来。凌雨,卖身契。”
他接过凌雨递过来的卖身契,展开来看了看,然后递给紫衣。
紫衣看着这张差点把自己逼上绝路的契约,眼泪忍不住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凌云连忙掏出手帕,帮紫衣轻轻擦去泪水。
紫衣脸上飞起一朵红霞,她从来没有跟男子有过如此亲昵的举动,虽然对方年纪比自己小,还是不由得羞涩地往后靠到车厢上,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位小公子会怎么对待自己。
凌云知道她有误会,微微一笑,把手帕递到紫衣手里,再从紫衣手中拿过卖身契,把它撕成碎片。
紫衣瞪着满含泪水的眼睛看着凌云,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凌云掀起车帘,把碎纸抛向空中,片片碎纸犹如蝴蝶般在空中飞舞。
紫衣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跪伏在车厢里,动情道:“凌公子,紫衣愿意做牛做马服侍你一辈子。”
凌云连忙扶起紫衣道:“姐姐这是说什么傻话呢,你要是做牛做马服侍我一辈子,那跟卖给萧成龙那王八蛋有什么区别?姐姐竟然这么看我。”
紫衣急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现在是真心相信凌公子是个大好人,能服侍公子是我紫衣的福分。”
凌云正色道:“紫衣姐姐,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是因为我觉得像紫衣姐姐这么好的女子,不应该被糟蹋。”
“紫衣姐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自由身了,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见你想见的人,做你想做的事,人生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世人很难想象,这竟然是凌云这个别人眼中的“色鬼”所说的话。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大部分世人其实都不是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而是用耳朵“听”世界,当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们也就这么认为了。
凌云之所以对女人温柔,不是因为好/色,也不是因为有所图谋,而是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女人堆里。
凌家近百年来男丁不旺,凌云已经是五代单传。
凌云有三个姐姐一个妹妹。大姐元春,已经嫁人;二姐迎春,三姐探春在外修行学艺;妹妹惜春今年才八岁。除了四个姐妹,还有母亲,祖母,丫鬟……
他的生活里无处不是女人的身影,他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女人,第一个抱他的是女人,第一个喂他的是女人,第一个哄他的是女人,第一个教他的也是女人……他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女人。
所以他喜欢女人,亲近女人,看不得女人受欺负,看不得女人掉眼泪。
前天,他陪祖母到庙里上香还愿,与紫衣在庙里不期而遇。
当他看见紫衣姑娘在祷告之时眼中流出的泪水,他的心抽动了一下。
他上前与紫衣攀谈,于是便知道了紫衣的身世,还有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他答应紫衣一定会到花月楼救她,他真的来了,来得很及时。
紫衣透过车窗看着渐渐远离的花月楼,感觉之前就像做了一场恶梦。
现在,梦醒了!
…………
马车大概行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在一处宅院前停下来。
凌雨跳下马车,提着灯笼,跑去把院门的锁头打开。
凌云把紫衣扶下马车,带她进了宅院。
这是凌家在金陵十几处宅院中的一处,叫紫云轩。
凌云把紫衣带到其中一间房屋,推门而入。
房子打扫得很干净,床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
凌雨把桌上的油灯点着便出了房间。
“紫衣姐姐,你今晚就在这里安歇一晚,明早我让凌雨送你出城。”
“出城?”紫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出城,她已经打定注意留下来服侍凌云。
凌云面有难色道:“紫衣姐姐,那个萧成龙是个大混蛋,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不是怕他,而是……而是我爹爹知道了,一定会赶你出去,到时我就保护不了你了,所以你明天一早就出城,去投奔你京城的亲戚去吧。”
说着,他把头上束发紫金冠上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摘下来,递给紫衣。
“这是一颗不错的南珠,还值些银子,你到了京城就把它变卖掉,给自己买处宅院安身吧。”
又解下腰间的荷包,塞到紫衣手里。
“这里还有些散碎银两,你拿着路上用,明天我恐怕不能送你了,祝姐姐一路顺风。”
凌云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凌公子……”
“姐姐还有事吗?”凌云转身温柔的看着紫衣。
紫衣把一块手帕递到凌云面前,“……这块手帕能送给我吗?”
这是刚才凌云在车上给紫衣擦眼泪的手帕。
“当然可以,我真的要走了,姐姐保重。”
看着凌云离去的背影,紫衣把手帕收进怀里,双手合十,向天祷告。
“愿上天保佑凌公子一生多福多寿,平安喜乐。”
…………
凌云出了院门,看见凌雨早已在马车上等候。
“少爷,我们溜出来的事要是被老爷知道怎么办?”凌雨愁着脸问道。
“有什么怎么办,挨顿打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怎么敢溜出来。”
凌云一脸轻松,似乎不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我看这事爹爹十有八/九已经知道,你想萧成龙那小王八蛋能不使坏告状?”
凌雨明白凌云的意思,萧成龙这混蛋,每次输了不服气就使坏。知道凌府家教很严,便故意使人到凌府门前嚷嚷,把少爷干的事添油加醋大肆宣扬,嚷得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老爷一生气,自然会责罚少爷。
今早斗鸡萧成龙输了,于是又使人到门前嚷嚷,这才使凌云被罚在家中抄书。
“凌雨,待会到家你直接去佛堂请老祖宗来救我。”
凌雨点头答应。
到了凌府门前,凌云跳下车,看见老管家福伯正在大门前焦急地踱来踱去。
福伯见凌云回来,立马迎上前去,道:“少爷,夫人在后院等你,你赶紧去。”
“是凌云回来了吧?”
没等凌云回答,一把威严的男人声音从大厅方向传过来。
“立刻给我到大厅来。”
凌云给凌雨使了个眼色,自己独自往大厅走去。
大厅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位一脸怒气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长方面口,剑眉虎目,不怒自威,他便凌云的父亲,定国公凌统。
不等凌云行礼问安,凌统一拍桌子,怒道:“畜生,跪下。”
桌上的茶碗被震得跳起来,茶水洒了一地。
凌云只觉得耳膜被震得发疼,知道父亲这回真是发了大火,连忙跪下。
“我罚你在书房抄书,你到哪里鬼混去了?”
“花月楼。”凌云回答得很坦荡。
书上都说君子都坦荡荡,小人才长戚戚,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做,为何不坦荡?
“花月楼是什么地方?你去那里做什么?”
“青/楼。我去给紫衣姐姐赎身。”
“紫衣姐姐?叫得好生亲热。”凌统一脸不屑的冷笑。
“我以前只当你年纪尚小,不懂事,没想到你已经学会到青/楼寻花问柳,万恶淫为首,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你这个孽障,免得你辱没我们凌家千年的门风。”
凌统霍地站起来,取下供在堂上的家法,走到凌云身后,用力抽打在凌云身上。
凌云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被抽打的地方,衣服一下就被法杖打破,背上的皮肉现出一条清晰的血痕。
父亲这一下是用了真力。
还没等他疼完第一下,第二下又来了,接着是第三下、第四下……一下比一下急,一下比一下重。
凌云疼得脸都变了形,豆大的汗珠挤满了额头,背上的皮肉已经破裂,渗出鲜血,伤口混合了汗水,犹如被火烧一样的疼。
“畜生,知道自己错了吗?”
凌云死咬着牙,没有作声,他觉得自己没有错,他只不过是救了一个可怜的女子,何错之有?
凌统看儿子一副死不认错的模样,心中更怒,举起法杖又要再打。
突然发现凌云紫金冠上那颗极品南珠没了,问道:“你紫金冠上那颗南珠哪里去了?”
“……丢了。”
“丢了?我看你是色迷心窍,把珠子送给那下贱的妓/女做定情信物了吧?好一个多情公子。”
“你可知道那颗南珠可是南海进贡给圣母皇太后的寿诞贺礼,圣母皇太后把它作为礼物转赠于你,你竟然送与妓/女,这是对圣母皇太后的大不敬。”
“想我凌家世代受皇家恩典,对皇室从没做过半点不忠不敬之事,今天出了你这么个孽障,与其让你继续让凌家蒙羞,我今天干脆打死你。”
凌云还真不知道那颗南珠的来历,老祖宗给自己的时候可没跟自己说过。
他转头看着父亲,只见父亲把法杖高高举起,因为生气,法杖在空中剧烈的颤抖着。
凌统咬着牙,脸上充满矛盾与痛苦,眼光紧紧得瞪着凌云,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失望,还隐有一丝怜惜。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儿子,深吸一口气,似乎要给自己做个决定。
举在空中的法杖慢慢停止了颤抖,但法杖周围的空气却剧烈震荡起来,还隐隐有爆破之声。
凌云知道这是灵力鼓荡所致,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以前自己虽然经常胡闹惹父亲生气,但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要打死自己,难道这次真的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