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六界,霓裳红楼。
浮莲阁内,众人的注视下,聆月声缓缓睁开了眼,蓦地看到许多更加陌生的脸孔,有喜形于色,有凝睇好奇,也有看不穿的思索考量,聆月声咳了一声,头偏向一边,看到了蒙面的秋痕落雨,目光几转,他心思敏捷,前因后果已经了然,勉强笑道:“珊瑚姑娘,是你运命多崎岖,还是劣者注定要欠你一个很重的人情?”
秋痕落雨原本眉目间透着为之苏醒的欢喜,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刷的冰冷,道:“哈,你醒来,想说的就只有这个吗?你对我,就只是欠了个人情吗?”
聆月声心里有些莫名,但在场人多,不好唐突发问,绯书院心下却看得分明,这珊瑚少主,估计对这名异界来的少年模样的来客怀着一些不同的心思。
聆月声环顾四周,口中讶然:“这莫非是珊瑚姑娘的闺房?实在失礼。”一掀被,就要起身,谁料气脉刚缓,无法行动自如,双足着地,身子却是一歪,夜纾弦反应快,急忙扶住,他心想总不能让他倒在一旁的女子怀里。落珊瑚道:“你都失礼很多天了,不差这么一会儿,躺下去。”
“躺下去”一言,是关怀还是命令?聆月声一时想不出所以然,只得坐在床沿。
绯书院道:“逝锋箭化开你经脉的剑气,使之融归与你,但还是需要时间调和。”
聆月声看此人气度不凡,点头道:“多谢,但不知逝锋箭是何物?”
夜纾弦插话:“逝锋是书院炼就多年的箭芒,封灵六界内只有三只,其中一只给了你,用来救你生还。”
“这……”聆月声叹道:“唉,还未请教各位。”
“在下绯衣君宇,绯书院,无欢无幻境界执事臣。这孩子是我的学生,夜纾弦。”绯书院道。
无欢无幻,聆月声想起夜舞星河里落珊瑚所说的,道:“救命之恩,不敢轻易言谢,聆月声铭感五内。”枝柔蓝在一边,想说些什么,但由于害羞,迟迟不敢开口,落珊瑚直截了当的替她说了:“这是我的好友,蓝色梦语,枝柔蓝,聆月声,你是不是也要欠她一个人情?”
聆月声这次不再一脸茫然,微笑道:“月声剑踪此番不仅欠下罪愆来到异界,欠下恩情又何妨。”
秋痕落雨一怔,喃喃道:“你当真……你是忘却了,还是故意这样?”似乎满腹委屈。
苍白的发,眉角的纹身,少年般的容颜,却是少有的不凡气质,绯书院断定聆月声有许多值得关注的地方。先开口道:“既然功成,我们也不便多呆在少主房内,纾儿,我们出去罢,蓝姑娘,你能否继续引导我们出去走走呢?”
枝柔蓝点头,为自己还没和聆月声搭上话而有些可惜,但心想那些送人烛留人纸办丧事的东西,总得马上叫人撤了去,否则成何体统,与落珊瑚一个眼神交会,就走出房间。
片刻后,房内只余落珊瑚和聆月声,聆月声有些不自在,但秋痕落雨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慢慢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
两人相对无言,室内是一片宁静,还是一片沉重?
聆月声想不通为何落珊瑚会突然如此对待自己,隐隐觉得落珊瑚认定自己先前与她有过纠葛,但,自己之前从未涉足这个奇妙的异界,怎么会和她有联系的?
“珊瑚姑娘……”聆月声想开口问些什么。
“住口。”蒙着面的落珊瑚似乎还生着气,眼睛不去看聆月声:“我现在,要好好的问话,你也好好的回答。”
聆月声只得道:“请说。”
“你多少岁了?”
“这……”
“修为高深的人,已经没有年纪老幼分别之说,我相信你们那里也是一样,我不怕告诉你,我已经一百一十八岁了。”落珊瑚道:“霓裳红楼的医师说,你的功体修为,深不可测,呐,老实告诉我。”
“珊瑚姑娘如此,我也不好隐瞒,但,劣者经历风雨世事太多,已然记不清了,想来儿时的记忆,已是遥远不可耐,嗯,这么说,拜别先师,离开剑坪,想来也有一百来年吧。”
“这样,你也该与我差不了多少。”秋痕落雨颔首,突然说道:“还有,在私下里叫我珊瑚姑娘,甚至是……珊瑚都没关系,但外人面前,必须叫我少主,懂了吗?”
聆月声稍稍思索,示意没问题。
“那么我继续问话,你的父母是何人?现居何方?”
“唉,恕我不能相告。”
“为何?”
“只因为我也不知道。”
“这么说来……”
“我的父母,像是我人生路上的过客一般,哈,好久没与人说起了,我甚至连他们的背影也没有想象过。”
落珊瑚皱眉深思:“年纪差不多对,父母没有音讯……这……该不会是缺失了记忆。”
聆月声看她眼光时而欣慰,时而忧虑,时而哀伤,心下好奇:“珊瑚姑娘,为何如此?”
秋痕落雨似乎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聆月声,我现在摘下面纱,你仔细看看,是不是有印象?”
她得眼神坚定,聆月声点头:“若有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凝脂一样的玉手,翻开了黑色的面纱,呈现在聆月声眼前的面孔,如同玫瑰般的绝艳,圆润的脸部线条,抿着的唇,都散发着惹人怜爱的气息,给人温柔婉约的印象,但聆月声不只看到双鬓隔香红,朱唇粉面,若隐若现的娇媚,这个气质闺秀,却是隐藏着重重心事,也有主动大胆的行事作风。聆月声道:“得罪了,但珊瑚姑娘,你我之间,应该是认识不久,仅此而已,戴上面纱想必有你之意,还请复原罢。”
落珊瑚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赌气道:“不,面纱为你而揭,就不会戴回去,聆月声啊聆月声,你,真是……”
“珊瑚姑娘。”聆月声突然认真起来:“你是我来这里第一个认识的朋友,不论发生何事,我希望我们之间,都能像在夜舞星河那短暂的些许片刻一般。”
“此话当真?”落珊瑚脸上露出喜色,心想,还是有希望。但转念之间,又皱眉:“不论发生何事,那么我嫁给稀羽王又如何?”
“这……没有转寰余地了吗?”
“除非境主收回成命。否则我既然出了百亩烟镜,就得做到当初允诺。”
“结姻的事情,是谁先提起的?”
“兵甲天堂。”
聆月声道:“我对封灵六界一无所知,依你看,这件事情,从哪里入手,会对你有些帮助?”
落珊瑚一笑,更显美态,道:“你这个异界来客,想帮助我什么呢?”
聆月声也笑道:“反正我如何回去,估计会是很长的一段打算,欠你的人情,终究和我欠下的罪愆一样,是要还的啊。”
“说来,两家结姻的聘礼,有一件倒是非常特别。”
“是什么呢?”
“不老不死的厌死灵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