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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狷介之吴佩孚(2)

吴佩孚气度宽宏,对部下即能纳言,亦能忍气。某次,他到办公室谈到一件事,应该怎么怎么办,号称谋士的白坚武回头瞪眼说:“那怎么行?”吴即改口:“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吴晚间余暇时到僚属屋内,常常东拉西扯,海阔天空一番,亲切的如同朋友一般。

吴佩孚在洛阳,一日两餐,进食时间相当长,有客待客,无客则与幕僚共餐。晚餐从下午四点开始,到六、七点钟才告结束。吴称这种吃法为“会食”不仅要吃,而且要谈,有时谈公事,有时听吴佩孚古今中外、天南地北神聊。吴兴致一高,还会放开喉咙引吭高歌。

1922年,梁士诒内阁上台,吴佩孚大为不满,接二连三地发电切责。报纸上不断出现“吴秀才”的妙文,今天一篇《驱鳄鱼文》,明天一篇仿《讨武瞾檄》。尽管吴佩孚骂战不止,梁士诒却采取了逆来顺受的态度。他在回电中称赞吴是“吾国之一奇男子”,还说什么“生平好交直谅之友”。而吴则劝他“下野以明坦白”,不要“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

梁士诒(1869年~1933年),字翼夫,号燕荪,广东三水人。为北洋政府交通系首领,历任袁世凯总统府秘书长、北洋政府国务总理等职,是清末民初中国政坛重要人物。

一次直奉战前,吴佩孚率同齐燮元、陈光远、萧耀南、田中玉、赵倜、冯玉祥、刘镇华于4月26日联名通电,宣布奉张“十大罪状”。次日,奉系张作相、张景惠、吴俊生等也于同月27日通电列举“吴氏之贪”、“吴氏之鄙”、“吴氏之狠”、“吴氏之忍”、“吴氏之险”、“吴氏之妄”、“吴氏之诈”、“吴氏之狂”等八大罪状,并归为一句:吴氏是一不仁不义、不忠不信之奸邪残贼耳。

直军告捷后,吴佩孚赴军粮城(奉张关内大本营所在地)视察。此时吴的声望如日中天,中外人士纷纷请求见见这位秀才出身的大帅。吴在接见这些人士时,高谈阔论,昂然自得,听者击节赞赏。趋炎附势之徒,以能见吴将军为荣。吴佩孚也曾和一些北洋元老见面,曾做过东三省总督的赵尔巽劝吴勿为己甚,适可而止。吴冷冷地瞟了赵尔巽一眼,傲然说:“从前提拔张作霖的,就是您,胡匪祸国家,追源溯始,您也该负责任,还要替他说情吗?”把赵尔巽气得脸发了青。

赵尔巽(1844~1927),字公镶,号次珊,祖籍奉天铁岭,汉军正蓝旗人。同治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历官安徽、陕西等省布政使,署理山西巡抚。1903年(光绪二十九年)署湖南巡抚,后历任户部尚书、盛京将军、湖广总督、四川总督及东三省总督。武昌起义后避居青岛,1914年,北京政府委为清史馆总裁,主编《清史稿》。

1922年8月,苏俄特使越飞来到中国,曾率先与吴佩孚接触,试图与之合作。8月19日,越飞致函吴佩孚:“我们都怀着特别关注和同情的心情注视着您,您善于将哲学家的深思熟虑和政治家的老练果敢以及天才的军事战略的智慧集于一身。”越飞的军事顾问、苏军总参谋部学院院长格克尔将军自洛阳吴佩孚总部返回北京后,越飞立即拍发绝密电报,送呈斯大林禀报情况:“(格克尔)从吴佩孚那里回来了,说从未见过这样完美的军事秩序:秩序和纪律极其严整,操练和训练比赞许的还要好。”

越飞:(1883—1927)全名:阿道尔夫·阿卜兰莫维奇·越飞,苏联外交家。1921年7月被任命为苏俄驻华特命全权代表,与北京政府谈判恢复两国外交关系问题。1923年1月发表孙文越飞联合宣言。1927年11月在莫斯科自杀身亡。1987年恢复名誉。

1922年9月,王宠惠任北京内阁总理,内阁中有洛吴方面二人:一为孙丹林,一为高恩洪,高为留学生,习电机工程。孙是吴佩孚、蔡元培之间的联络人,孙任内务总长,高为交通总长兼教育总长。高恩洪在教育部就职典礼上说:“我是吴玉帅所派。”教育部同仁大哗,因此闹出笑话,不得以辞去教育总长兼职。

王宠惠:(1881—1958)字亮畴,广东东莞人。法学家,曾任国民政府外交部长、代总理、国务总理等职。

1923年4月,德国驻华公使馆工作人员露娜,赴洛阳求见吴佩孚。露娜金发碧眼,算得上是西洋美女。此女久仰吴大帅之名,这次趁来洛阳公务与吴佩孚晤谈数次,含情脉脉,微露爱意,吴却无动于衷,很让露娜失望。回京后露娜仍不甘心,数次给吴写来中文情书,吴概不回信。露娜见自己的情书泥牛入海,最后就用德语写了一封只有一句话的信:“吴大帅,我爱你,你爱我吗?”

吴佩孚驻节洛阳时期,因仰慕吴佩孚去他那里的女士,不单德国小姐露娜一人,还有华侨小姐和其他的小姐,吴都能细心照顾,并无发生密切关系。

吴佩孚洛阳练兵,极重精神教育,以传统伦理纲常教育官兵,吴宣称:“欲留名后世,尤当注重精神讲话一科,应知有所守有所戒,应守者四:曰忠曰孝曰节曰义;应戒者六:曰酒曰色曰财曰气曰烟曰赌。”

吴佩孚谈孙中山:“吾观孙先生过去之经历,虽可认为一伟大人物,然彼之知识与言论,与其谓中国固有,无宁称为祖述泰西之为愈……彼所理想之主义,迄于今日尚未有见任何寄予国利民富,目前干戈之扰攘,苍生之困厄,岂非数倍于彼所视为腐烂而打倒对象之前清末叶政府耶?孙先生一出,精神的或实际政治的,果有何物以俾补中国乎?不独此也,彼急求成功,为敷衍一时计,从来不问其对手为何人,只有乞助于妥协一途。甚至联络日本,因无结果乃转而欲利用俄国,不图反为俄国所利用。”

吴佩孚五旬寿诞,在各报刊有“谢入洛宾客启”,禁其部属入洛阳。河南督军张福来是吴的老部下,地近咫尺,与吴有金兰之好,自思万无不来之理,当吴见到张,即厉声说:“你来干吗?”张答:“为大帅祝寿。”吴说:“你没有见到我的电报?有功夫拜寿,何不去约束一下你的兄弟,你的兄弟比赵前督的兄弟好不了多少。”这时在吴座上还有河南各界代表,张福来不觉愧汗如雨。吴又提出逐四凶、除八怪。这所谓的四凶八怪,都是张手下的红人,包括张的兄弟及督署参谋长、秘书长、军需处长等。张受了这一场呵责,回开封后,一腔怨气都出在这些人身上,把他们一律革职,并电报呈称:“以后用人行政,事事禀命而行。”

湖北督军萧耀南为吴佩孚祝寿别出心裁,他让人把100万只鞭炮拴在一起,用两只云梯架着,挂起来有五层楼高,要十几个小伙子才能抬得动,放起来“声势浩大”。另加大红蜡烛一对,每支重一百斤。

康有为贺吴佩孚50岁寿诞特撰两联:

牧野鹰扬,百世功名才半纪;

洛阳虎视,八方风雨会中州。

好问则裕,自用则小,虽周公之才美,使骄吝不足矣;

闻过则喜,见善则拜,若诸葛之公明,能集思广益焉。

康有为:(1858—1927),又名祖诒,字广厦,号长素,广东南海人。清光绪年间进士,官授工部主事。近代思想家、社会改革家、着名学者。一生致力于将儒家学说改造为可以适应现代社会的国教,曾担任孔教会会长。着有《康子篇》、《新学伪经考》(陈千秋、梁启超协助编纂)、《春秋董氏学》、《孔子改制考》、《日本变政考》、《大同书》等。

第一次直奉战争后,吴佩孚声名大振,驻地洛阳一时门庭若市,各方要人、名人朝圣似的涌向洛阳。上至北洋政府的国务总理、各部总长、各省督军、省长、蒙古王公,下至各类政客、议员、商绅,往往一天要接待二三十人。仅一年,各方宾客的名片就装满了一尺见方的手提箱。

吴佩孚生平最恨朝秦暮楚,覆雨翻云。当陈炯明炮击广州总统府时,吴大不以为然,他说:“竞存(陈炯明)太无人格了,别人可打中山,竞存怎可以打中山?”

陈炯明(1878-1933),字竞存,广东海丰人。一生坚持“联省自治”之政治主张,与孙中山奉行的“中央集权”并以武力谋求统一中国的政治纲领不合,最终分道扬镳、反目成仇。下野后退居香港,组建中国致公党,并首任该党总理。

一次直奉战后,日本《朝日新闻》两名记者来访吴佩孚。席间,吴对这两个颇有汉学功底的记者说:“我姓吴,乃吴泰伯之后,我乃121代之嫡系,你们日本天皇也是泰伯之后,明治天皇为泰伯122代,皇太子裕仁为123代,这是有谱系可查的。你们皇太子大婚,也不给我送个信?我要事先知道,也好派代表给他送礼呀!”这两名日人从未听说“万世一系”的天皇会和吴泰伯有血缘关系,也不好反驳,就含含糊糊敷衍过去。

徐世昌下台后,吴佩孚未经请示曹锟,便宣布了迎黎元洪复任总统的主张,曹锟闻知不悦,对左右说:“子玉眼里已没有我了,咱们还干什么?一切让他干去吧!”曹的参谋长力劝曹锟息怒,勿授人以隙,为仇者所快。又派人去对吴说:“三爷气得发抖,饭也不吃,客也不见。您一向以忠义示天下,宜稍留余地,有所建白,似应请命而行,三爷不会不听。”吴拍案说:“谁误三爷,看咱要谁的脑袋!”吴自知锋芒太露,后向曹表白:“黄陂任期转瞬结束,届时总统交椅,舍三爷其谁?我因爱之深,故筹划更须深思熟虑。”曹锟遂冰释前嫌。

曹锟贿选总统,吴佩孚既不赞同,亦不便反对,其处境尴尬。湖南锺伯毅赴洛阳往访,每于聚餐时与吴佩孚晤面,吴自饮自酌,席间话题如谈及总统选举问题,吴辄然流泪而不作答,可见其内心的郁闷痛楚。

锺伯毅(1880~1962),曾出席首届国会,出任过湖南省财政厅长,着有《新王道论》《槐村诗草》等书。

洛阳之北有练兵场,东西长约二千公尺,南北距八百公尺。吴佩孚洛阳练兵时,用作教练士兵,举行阅兵仪式及其它典礼之用。据吴考证此地为周初设立的国会场所。吴说:“文王殁而武王立,当时殷政不纲,纣王穷极淫奢,剖谏臣比干之腹,囚大宗师箕子,国人愤恨。其时武王由西安急驰洛阳,会合八百诸侯,乃召开会议以议决吊民伐罪之计。此人数与今日参众两院名额相伯仲,为中国国会之始端。”

吴佩孚的办公室门内屏前,悬有大石罄一具,每遇决策重大事宜,必以掌击罄。僚属每闻罄声大作时,皆知吴正决疑画策。

1923年,北京政府因国会会场狭小,计划将参众两院迁往紫禁城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并将三大殿改造成日常办公及召开会议的场所。吴佩孚闻知,于5月20日从洛阳发电报至京,阻止国会改建三大殿。5月22日《顺天时报》登载吴的电文,其中有:“查三殿规模闳丽,建明永乐世,垂今五百年矣。光绪十五年,太和门灾,补修之费,每柱靡国帑至五万。尝闻之欧西游归者,据云,百国宫殿,精美则有之,无有能比三殿之雄壮者。此不止中国之奇迹,实大地百国之瑰宝。欧美各国无不龂龂以保护古物为重,有此号为文明,反之则号为野蛮。其于帝殿教庙,尤为郑重。……今埃及六千年之故宫,希腊之雅典故宫,意大利之罗马故宫,至今猷在。累经百劫,灵光巍然,凡此故宫,指不胜屈。若昏如吾国今日之举动,则久毁之矣。骤闻毁殿之讯,不禁感喟,此言虽未必信,而究非无因而至。若果拆毁,则中国永丧此巨工古物,重为万国所笑,即亦不计,亦何忍以数百年故宫,供数人中饱之资乎?务希毅力维一大地百国之瑰宝无任欣辛盼祷之至。”

武昌江汉大学实行男女生共学制,男女学生因私情,曾发生女生怀孕问题。时湖北督军肖耀南向吴佩孚请示处理办法,吴不假思索,立即下令解散江汉大学。大学董事长黎元洪特派代表赴洛请求收回成命,称:“江汉大学因二三学生发生丑事,可将此背德学生给予严厉处分,以此而解散江汉大学,岂不过分?”吴予以当面驳回,江汉大学停办。

吴佩孚对其入庠受知恩师王绍勋,尊崇有加,终身行弟子之礼。王绍勋于光绪十五年进士及第,出任山东蓬莱知县。恰在这时,吴佩孚经王绍勋亲点,成了县学生员(即秀才),受到特别知遇。1923年7月,王绍勋病逝,终年67岁。此时开府洛阳声震中外的吴佩孚获悉,悲痛不已,并伏案挥毫,写下了《储授朝议大夫赐进士出身山东蓬莱县知县王君墓志铭》。吴在文中说:“先生为佩孚入庠受知师,抠衣晋谒,挹其言论风采,如坐春风。尝勖佩孚曰:‘昔范文正为秀才时,以天下自任,厥后声施烂然,名垂竹帛,卒践其言。吾辈不必有此遭逢,不可无此志量。’佩孚谨志之不敢忘。”“辉邑韫山川清淑之气,代有闻人。前明遗老容城孙夏峰征君,国变后隐辉讲学,卓然儒宗。余韵流风数百年沿而勿替,而魁杰奇伟之士,恒挺生于其间。如原任蓬莱县知县王熙陶先生,即其人也。”在文章的最后,吴又写道:

“呜呼!司马晋时,辉人孙登隐居共山,好读《易》。先生鼎革后焚香着《易》,与公和同嗜,后列《隐逸传》中,先后辉映,无愧色矣!”。吴将撰好的《墓志铭》交给书法造诣较深、时任河南省长张风台书写,尔后派专人送到辉县,选用上等的石料镶刻。

王绍勋,字熙陶,晚号池山遗黎,河南辉县人。1885年乡试中举,1889年进士及第,出任山东蓬莱知县。1909年被选为河南咨议局议员,次年又被选为京师资政院议员。民国后离京返乡,自此田园耕稼,潜心着述,有《周易遵孔一贯解》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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