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夏天的夜旁晚。
林世仁家里聚集着周德、刘子明等几个供销业务人员，大家边抽烟边聊天。
林世仁起身为众人冲水：“我跟你二位说句心里话，厂里培养了六七个跑业务的，真正能行的也就咱们这几个人。自从牟红梅走了，我看于勇的这点运气是得擞了啦，再跟着他干肯定没戏。”
刘子明：“那你的意思？”
林世仁：“看见了没有？他又把牟海他老婆塞进供销科，这不是明摆着让咱们几个冲锋陷阵，人家皇亲国舅捞好处？周二顺那个瞎孙等着逼宫吧！我的意思，咱不伺候他，咱们拉出去自己干。”
周德心神不定地说：“能行吗？”
林世仁：“怎么不行？我出面找张大春把话挑明了！让咱们自己干更好，不让的话，咱们到旁处去，怎么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周德：“世仁，我觉得你说的挺玄乎的。于勇这个人胆大心细，有涵养，又有苗心雨这个铁杆保皇给他负责技术、设计，厂里的产品一直在市场上领先，咱要是自己干，技术上怎么办？开发设计谁给咱顶起来？你想过没有？”
林世仁：“我怎么没想过？你们想想看，咱们经营的不就是些线路器材吗？这些东西的标准、性能咱们谁不是通通的？再说关系单位现在都掌握在咱们手里，只要有合同就有活干，有活干就有钱挣！”
刘子明：“关系单位就能听咱们吆喝？”
林世仁：“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年头还有和钱过不去的？大不了就多塞俩钱就是了。”
周德抬头看看林世仁，说：“世仁，我还是觉得有点玄乎。这另立锅灶重开火，你找谁给负责技术？这材料设备怎么办？”
林世仁：“看看吧，弄了半天不开窍！我告诉你们，在走这步棋之前，我就谋算好了。先从厂里暗地里挖几个人过去顶一气，再慢慢培养自己的人，材料、设备就向张大春张嘴。都是银杏庄的工厂，凭什么能支持于勇就不能支持咱？”说着话，扫视了一下二人，又道：“怎么样？只有咱们拧到一起，我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大把往兜里装钞票。”
周德跃跃欲试地问刘子明：“哎，伙计，世仁把话说到这份上，怎么样？痛快一句话，干还是不干？”
刘子明：“有道是：人各有志不可相强。要干你们干吧，我是不会离开电器厂的，”说完话起身欲走。
林世仁急忙拉住刘子明：“子明，你不****也没有办法勉强你。，但是，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明白。”
刘子明：“说吧！”
林世仁：“咱们都是老街坊、老邻居，可别我们还没拉起来，你就给俺捅出去。怎么也得让个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才能透风，你说是不是？”
刘子明郑重地说：“你们放心，我还没有小人到那种地步！”
夏夜。
电器厂厂长室。
张大春、于勇、周二顺叙话。
周二顺：“大春叔，你和于勇伙计谈工作把我留在这儿干什么？没事儿，我走啦！”
张大春伸手示意周二顺坐下，转头向于勇：“这几天厂里怎么样？”
于勇：“总的来说还可以，但不知为什么世仁和周德一直没外出。”
周二顺：“这些日子，林世仁和周德整天价嘀嘀咕咕的准没好事。我看八成是林世仁这老小子捏的转转。”
于勇：“二哥，你有根据吗？”
周二顺：“还用什么根据？你看这家伙狼眼鹰喙、背有反骨，肯定是个心术不正的人。当初真不该把他弄到厂里来！”
张大春：“二顺，你的观点不对，怎么能这样看问题？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们，今天中午头，林世仁去找我，说咱们电器厂发展的太慢了，到这会儿才五、六十号人。他想出去再拉起一个厂子，招个四、五十号人和你们彪着膀干。”
周二顺急得站起来：“大春叔，你答应他啦？他再拉起一个厂子干什么产品？”
张大春不紧不慢地说：“还干线路器材这一块！”
周二顺火刺刺地说：“大叔，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这老小子整个一个白眼狼净干些吃红肉拉白屎的缺德事。我看这家伙的良心叫狗吃了。”说完看看于勇，道：“你真能沉住气，好歹说句话呀？”
于勇抬头看了看周二顺，笑了笑没吱声。
张大春：“林世仁不仅要再拉起一个厂子，还要村里出面把厂里现有的设备调拨几台给他，再调拨个十吨、八吨原材料给他！”
周二顺气得一拍桌子：“真******不要脸，不知自己吃了几碗米的干饭！不给，什么也不给，一寸铁丝也没有他的。”
张大春：“于勇，你看……”
于勇：“叔，世仁伙计把厂址选在哪里？”
“他要求村里把果品包装场那十几间房给他。”张大春略一沉思，又说：“还要村里三天之内把动力电送上去。”
周二顺：“滚他娘的蛋，不伺候他！”
张大春：“二顺，又不文明了，怎么说话呢？”
周二顺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于勇：“大春叔，你答应了？”
张大春：“今天下午，党支部的几个同志碰了个头，对林世仁的要求进行了全面的分析和讨论，一致认为他的要求和设想是积极的、正当的。这样一来，就等于村里在不用投资的情况下，又建起了一个电器厂，能增加四、五十人的就业问题，党支部是应该支持的。于勇，大叔想听听你的意见？”
周二顺不等于勇回答，抢着说：“于勇，千万不能答应。支部支持是支部的事，厂里的东西半点他也别指望。”
于勇：“二哥，大春叔把你留下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周二顺：“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一点，他林世仁想在咱们厂里弄出一点东西，门都没有。这些人集资遭罪把厂子弄红火了，他跑来吃自来食？做他的春秋大梦吧，我这一关就通不过。”
张大春：“二顺，这是支部定了的事，你可不能做糊涂事啊！”
周二顺没好气地说：“既然党支部定了还跟我说什么？好赖都是你们说了算，我们在这儿算哪一道？”说完话，摔门而去。
于勇急忙跟出去把周二顺拽回来：“二哥，你冷静点好不好？你寻思这是咱们兄弟拌几句嘴的事儿吗？这是支部书记在征求咱们的意见，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咱们起码得保持住态度。”
周二顺：“我的态度怎么啦？不是征求意见吗？不征求拉倒，咱也管不着，征求我，我是坚决不答应。大叔，你说说，刚办厂的时候他上哪一国去啦？我们集资、借钱、卖血、收破烂的时候他上哪一国去啦？我们辛辛苦苦拼了好几年，这厂子有规模、红火了，他娘的长虫过河瞪起蛇（邪）眼来了，我怎么能想通？于勇，你别装好样的了，你就能想通吗？”
于勇：“二哥，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世仁能再拉起一个厂子，不仅能解决几十号人的就业问题，而且还能形成促进和竞争。有竞争才有活力，有活力才有前途，一个没有竞争意识、没有活力、没有前途的企业，他的寿命会长久吗？再说，既然他起了这个意，咱们不同意，人家就不会到别的地方拉杆子？与其那样，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宽容一下，给他个方便？至少村里每年能多收入几万块钱的上缴款，老百姓能额外增加几十万块钱的工资收入，你说是不是？”
周二顺：“既然这样，大春叔征求你的意见就行了，还征求我干什么？我干生了一顿气，还让大叔上了一顿火！”
张大春白了周二顺一眼：“你这头犟牛，通啦？”
周二顺不好意思地说：“通啦！叔，别见怪啊！”
张大春：“我为什么要征求你的意见？你是电器厂的老人，先干会计，后跑供销，去年冬天又干会计，开国元勋啊！我能不征求你的意见吗？”
于勇推了周二顺一把：“你是大会计，村里如果要调拨设备和原材料给世仁，你不通闹情绪，那怎么办？”
周二顺：“行了，通了！大叔你说怎么办吧？”
张大春：“这就对了！这样吧，三天后他来拉四台车床、一台冲床、两台钻床、一台焊机过去，AO铝锭给他四吨，AOO铝锭给他四吨，铜锭给他两吨。价格照帐拖，月底把帐报到三洋那里。”
于勇：“叔，等你问问世仁，如果他需要，我可以给他派两个技术人员过去。”
张大春：“好！有气度！有胸襟！”
三日后、上午。
银杏庄村西头果品包装场大门口。
林世仁正在指挥一些身着统一工作服的工人往大门旁挂牌子。
牌子上书大型黑体字：东港市凤山线路器材厂。
鞭炮齐鸣。
鞭炮响毕。
林世仁挥手讲话：“老少爷们，今天咱们的线路器材厂正式挂牌开张了。现在，我宣布三件事：第一件，咱们厂只招收咱银杏庄的人，外人一个也不要，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众鼓掌。
“第二件，供销人员的报酬，”林世仁抑扬顿挫地说：“除了基本工资外，提成按百分之四计算。知道吗？于勇那里可是按百分之三计算的。”
众鼓掌。
“第三件，工人的工资待遇，我保证要比于勇那里平均高百分之三十，干得出色，我还要发红包！”
众热烈的鼓掌。
林世仁傲慢地说：“听张大春说，于勇要给我派两个技术过硬的人过来，我谢谢他，但是我不要。别******给我弄两个奸细过来，我还得时时提防着！”
众人尴尬地笑着。
林世仁：“好啦！马上回车间里去，分好工，立马干活。”
众工人往车间走去。
夜、银杏庄牟海家。
牟海、卫丽萍叙话。
牟海有些生气地说：“你这个人是怎么弄得？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卫丽萍：“哎！老海，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说大话啦？我说什么大话啦？”
牟海：“你不是跟于勇说你对供销和沟通有特长吗？这都快两个月了，你的特长哪儿去了？整天价云山雾罩的，让人家于勇怎么想？”
卫丽萍：“放心吧，姑奶奶早已心中有底了！”
“你得了吧！你是块什么料，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你什么时候干过供销、跑过业务？”牟海不无讥讽地说：“不就是在供销社干过几年柜台组长，又干个体倒腾了几年服装吗？还******特长，我等着你发挥你的特长吧！”
卫丽萍：“你懂得什么？傻瓜一个，姑奶奶我……”
牟海指指东间：“不能小点声？”
卫丽萍脖子一缩、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悄声说：“你可别小看我干了几年柜台组长，跟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再说，这几年南下北上倒腾服装，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事没领教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