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强尹浩洋
尽管受害人被捅了十刀左右，尽管卷进这起案子的学生有数十人之多，但芝罘区奇山派出所民警们开始接到这起某中专学校校园伤害案的报告时，并没有把它当成多么特别的案子：学校里这些年受到外来暴力伤害的案子已经数不胜数了；可随着这个案件背后掩藏的东西越来越多地暴露出来，派出所的民警们也越来越吃惊了：他们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些稚气未脱的十六七岁的今年刚刚走进中专学校的新生，怎么会闹出了这样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案件！
真相大白之后，更多的有识之士对此深感震惊：这起校园伤害案背后掩藏的是一种我们应该如何看待的新倾向！
（一）
按照在奇山派出所里涉案学生的叙述，事情大体是这样的——
10月12日晚，这所烟台人很熟悉的历史悠久的中专学校的校园内。
晚上9时后，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已经响过了。2000级营销班的111宿舍却没有一点儿睡觉前的忙碌。在班级乃至全校都小有名气的“老大”隋见朋告诉同宿舍的王辉、王西鲧两个“小兄弟”：“王浩那小子没来！走！上他宿舍弄他去！”于是，3人怒气冲冲地来到了同级高革班的218号宿舍“兴师问罪”。下午6时许，隋已经领着两个王姓“小兄弟”及慕、刘等“四员大将”到高革班里给王浩“下过通知”：“老实点儿！晚上下晚自习后上我们111宿舍去！”
同一时间里，218宿舍里却是一片紧张气氛——上晚自习以前，王浩就告诉了同宿舍的萧现宁：“隋见朋刚才来告诉我晚上到他宿舍去，肯定要揍我；我不想去。晚上要是他来了，咱别放他们那帮人进来！”于是，晚上气势汹汹的“来客”上门后，218宿舍的同学们只把隋一个人放了进去。
见“头儿”一个人被关进了别人的宿舍，“二王”慌了。王辉回忆说：“我一看不好，就回去告诉我们宿舍的同学：隋被218宿舍的关起来了！这样我们宿舍的7个人和理财二班的王某、刘某、王某共11人一起准备到218宿舍去。没想到刚出门就看见隋回来了。”
隋见朋“命令”不好使唤了，亲自登门又被先“关”后“拒”。隋自然大为恼怒：“妈的！不出来？走！咱们一起上去！”隋见朋在众多小兄弟的护卫下又重新回到紧闭的218宿舍门口前，他们连续踹了几脚门后终于逼迫门内的人把门打开。隋见朋二话没说，进门就给了开门的“小平头”学生一拳！
一场厮打于是在夜晚的校园中开始。218宿舍里的学生们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棍棒和刀具，混战中，有的学生被拳打脚踢，有的学生被扇了好几个嘴巴，有的学生被打了闷棍，最惨的要数“老大”隋见朋了：被欺压已久的王浩拿出了专门从家里带来的双刃刀，在隋某的腹部、臀部和左腿部捅了11刀！
（二）
在毓璜顶医院的病床上，隋见朋这样向调查民警们解释：“那天晚上我到王浩教室去找他，叫他下晚自习以后到我宿舍去，有人找他，其实是我找他。下了晚自习我看王浩没来，就叫上两个同学一起来到王浩的宿舍。给我开门的是个个子不高留平头的学生，把我自己放进去了没让他俩进。我问王浩怎么不上我宿舍，他不放声。一会儿，另外两个同学领了十几个人到218宿舍敲门。王浩他们开始不开门不让我同学进来。我一看他不让进我就去拉他，218宿舍的另外一个同学就过来拉我，我就朝他脸上打了一拳。后来我们同学也有进来的，也有没进来的，但都打起来了。王浩朝我身上捅了十几刀，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用刀捅我……”在众多当事学生的证言下，警察们从这份询问笔录中看到了许多谎言和疑问：“凭什么你就可以随意安排其他班级同学的活动？”“叫上两个同学去找人谈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隐瞒两进218房间的事实？”“没人说你的人缘特别好，为什么为你助威的有几个班级和宿舍的十几个同学？”“有什么深仇大恨被同学连捅十几刀？”“218宿舍的同学为什么专门准备了防身的棍棒和刀子？”
在询问笔录中，警察们注意到了不少学生无意有意间流露出来的“借钱”“敲诈”“防身”“教训”甚至“谈谈”“解决”等意味深远的词汇。于是警察们进行了连续近十天的询问、调查、走访。在深入接触了这个学校众多的学生、教师、职工之后，案情背后掩藏着的真相也终于“曝光”了：原来这是一起典型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校园案件”！
虽然都是同样来自于外地的2000级新生，但隋见朋很快便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在这所中专学校里称王称霸了：走哪儿都八面威风地有帮“小兄弟”簇拥着，想看电影了自动有人送上“大片电影票”，上大课前有人专门给他占好座，打饭时有人自动伺候他，看哪个学生家经济条件富裕了，“借钱”（当然是只借不还）更是常有的事；他不是老师，但他的话在班里比老师的还有号召力；他不是班长，但他要到别的宿舍闹事时，班长也得乖乖地跟随前去，参与打斗！
这样的“老大”，怎么会忍得下“小兄弟”的“反叛”！于是便有了“10·12”事件的发生。其实这事的整个原委是隋向王浩“借钱”，而王再也不想忍受“老大”的欺压。“国庆节”回家时，王浩专门准备好了一把防身的双刃刀，带回学校后，放在宿舍抽屉里准备着“老大”的再次“光临”——他对于“老大”的“光临”已经忍无可忍了！
可惜年轻的王浩并不知道，“双刃刀”本来就是可以伤害两个方面的：就因为那捅出的十几刀，他已经从一个令人同情的“受害者”变成了“害人者”！
（三）
以前我们也接触过不少“校园案件”，但那些案件都没有这起案件特殊。大多数伤害案的施害者都是“外力”：一些社会青年或者本校辍学学生们联合起来对手无寸铁的学生实施抢劫敲诈；学校内部学生之间的案子基本都是情感方面发生的纠缠。
这些年，社会发展了，学生的成长也千姿百态。例如，前年某中专学校爆出“大案”：几个在校男生在社会青年的教唆下，公然在学校的宿舍内轮奸了自己的女同学！“校园黑社会案”的出现确实太令我们吃惊了。尽管这些案件只是一些单纯的稚气的模仿式的“黑社会萌芽”（“黑社会”是一种很复杂的社会现象，那种有严格组织有严密行规有产业保护有社会力量的“黑社会”现象，严格说在烟台市范围内都还没有形成），但这种单纯的稚气的模仿在本该是一片净土的“校园”中出现，却不能不让我们忧心忡忡。许多老百姓听到这个案子后说，这些中专生“什么没学会，先学黑社会”！
是什么原因让这些本来涉世不深的年轻学生们竟然模仿起了“黑社会”？
除了这些年轻学生们的内因之外，文化媒介的作用是一个重要污染源。细看这些年的电影、电视、音像、书籍，包括某些“公安题材纪实大片”，对于“黑社会”内幕的“津津乐道”，是不是已经有些让人忍受不了？一些低龄化的犯罪分子在追寻自己的犯罪道路历史时，经常揭露这些东西的反面作用。十七八岁的学生，缺少辨别能力，而又好奇心颇重，模仿心颇盛，面对这些铺天盖地的“娱乐”，他们能经受住冲击么？
学校及其老师们的工作疏漏应该说是本案发生的一大重要原因。一千多年前的韩愈曾精确地表达过“老师”的作用：“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在商品经济越来越发达的今天，学校恐怕也不是一块净土了。在现在的某些学校尤其是职业或中专学校，“授业”即传授技术、技能的范围被越来越扩大化了，“解惑”即解答学业疑问的现象则越来越成为“过去美好的回忆”，而“传道”则几乎流于形式成了纸面上的东西了。在这些学校，学生的思想教育、素质培养流于形式；学生在想什么，老师们并不知道也顾不上知道；学生们在干什么，校方并不了解也无法去了解；学生们在酝酿什么，连学生们自己有时都不知道他们的下一步是什么结果……
就在这个案件被新闻媒介曝光之后，该校还有人对晚报挑鼻子挑眼：“我就是这个学校的校长，我都不知道，你们记者怎么会知道！”那意思是“晚报如此曝光，我们学校的工作以后还怎么开展？！”这种心态真可以说是“本末倒置”：出现问题不是考虑自己教育的责任，反而到处“堵窟窿”。这样的心态还有一点儿“教书育人”的“老师风范”么？
（四）
这个案件暴露出的一种倾向，应该令我们所有关心下一代的人关注：学校也不是一块无忧无虑的净土，社会的阴暗面会时时刻刻地侵蚀着它。对于这块阵地，善良、美好的东西不去占领，虚假、丑恶就会去占领；我们不用阳光雨露去滋润它，便会有酸雨台风去腐蚀它摧残它。在孩子们天真淳朴的笑容背后，不仅有我们的精心呵护，也会有别的什么在伺机等待着吞噬……我们应该警惕啊！
（本稿涉案学生的名字全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