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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据说,郑大明的妻子再也没有回来过,似乎神经受到了刺激,总是喜怒无常。而他们的儿子,在他姥姥家的悉心照顾之下茁壮成长,无论是脾气还是相貌,都像极了很多年之前的郑大明。这件事情似乎到此告了一个段落,直到来年快要夏天的时候,母亲打来电话说,郑大明被枪毙了。我在那天喝了很多酒,刘静在我身边陪着我,她什么也不说。

这样的事情终究是要被遗忘的,毕竟生活一直都在继续。刘静在春节回去之后就知道了她获得奖学金的消息,她说,等拿到钱了我们就一起去看电影、逛街。我答应了她,并且也在随后的日子里兑现了这个承诺。

我始终没有在大学里学会如何去学习,我会花上一个上午的时间玩吉他,然后用下午的时间去打篮球,还会用晚上的时间去上网。刘静也不怎么管我这些,她只是会偶尔埋怨我不怎么陪她,如此而已。

渐渐地,我退出了学生会的行列。我也渐渐地认识到加入学生会是会被很多人鄙视的,也逐渐认识到学生会的可笑。那些只会出现在社会上的钩心斗角竟然也会出现在校园里,我一度为此忧伤。我开始利用很长的时间去读书,写字。我甚至还会在某一个时间跟老六谈起关于写作的事情,他总是会占用很大一部分的时间来描述他的观点。而我,只能选择倾听。

我保留了自己在这个学校的唯一一个社团,文学社。我喜欢慷慨激昂地说一些自己关于写字的事情,尊重自己的内心,让文字诚实。从那个时候一直写到毕业上班,我都依然坚信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

大一下半学期,我突然就觉得生活很没有激情,于是我选择了出走。在我跟刘静说起这些的时候,她都没有仔细去想就回答了我。她帮我在学校食堂一楼的商店里买了好多吃的东西,还有饮料和水。

我去了一次西安。却没有找到王林,我很想把这个阶段所有内心压抑的东西一股脑地抛给那个昔日的兄弟和伙伴。关于爱情、关于现实、关于理想,还关于已经跟我们阴阳相隔的另一个人,这些都让我对生活充满了不安和恐惧。我需要有一个人能帮助我,我希望那个人就是王林。

当我走在西安的街道上,那些与历史相关的所有思绪全部涌现出来。我走过那些繁华的街道、古老的街道,我甚至都快要走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还觉得王林就在我的周围,可我就是找不到他。我希望我们能在某一个地方能够不期而遇,我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在见到王林的时候想说的话。但是,这一切都是幻想,我们之间的见面还要再等上六年的时光。

我在这个城市里消磨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每天就是不停地走,不停地问。我见到过很多的老乡,他们在这个城市谋生已经多年,但是,他们都不认识王林。这是一种沮丧的寻找,我无可奈何。

有时候走在路上就会想,是不是王林已经远离了这个城市,我注定无法找到他。那些幼时的许多歉疚和想念都将成为一种记忆罗列在我的青春里面。但是,我并不甘心。我总觉得王林就在我的身边,许多年过去了,他只是不记得我的样子罢了。我甚至都觉得我在某一个不经意的地方与王林擦肩而过了,我小心翼翼,只是为了一场等待多年的相见。

带着惆怅离开了西安,我终究是要回到学校里面去的。刘静就站在学校的门口等我,她拿着一瓶水,看见我就笑了。她说,刘海洋,你是不是见到王林了。我说,没有。然后我就笑了,我说,与其费力去寻找,倒不如等待一场戏剧式的相遇。我说,亲爱的,如果我们之间有一天真的分开了,就谁都不要找谁。我看到刘静微红着眼睛冲我点头,那一个瞬间,我看着眼前这张漂亮的面孔,一下子就想起来几年前那个下着雪的小小县城里,我的对面也是站着一个姑娘,红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后来她走了,去了国外。我有时也会想念她,跟想念王林的时候不一样。

宿舍的兄弟在经过将近一年的熟悉之后,变得亲热起来。就像是在高中那个时候的感觉一样,我们宿舍的气氛又是整个年级里面最好的一个,所以人气很高。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有很多人来我们的宿舍聊天、喝酒、打牌。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在我的上铺安静地看书,有时候也加入到他们的聊天里面。有时候也会随着他们的吉他声大声唱出那些意味深长的调子。

又快要到考试的时候了,刘静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让我跟她一起去上自习。我一次都没有去过,我就是在几年之后的某一个晚上,陪着她在她们研究生学院的教室里正儿八经地上了一个晚自习。我的不配合经常会导致两个人的不欢而散,我转身从食堂回宿舍,刘静从食堂直接去教室,谁都不理谁。

那年的夏天,这个城市有很多的雨水光临。我记得我在很多个下午都被刘静的电话从寝室里叫出来去给她送雨伞。每次见到她班上的同学就很不自在,那些喜欢叽叽喳喳的女生总是会在我们的身后起哄,一会喊静姐姐,一会儿叫静姐夫。刘静在这个时候会脸红的厉害,我也是。我们只能匆忙离开,然后在觉得安全的地带开始善意地咒骂那些嘴下不饶人的女孩子。

也就是在暑假快要来临的时候,宿舍的老六彻底接管文学社,我们在一起信誓旦旦地谈了很多的事情,理想还有爱情,当然,最多的还是文字。我们都渴望那些能够传达一切的精灵为更多人所熟知。但是,我们不知道的是,在文字被网络逐渐侵蚀的时代,我们那些所谓的单纯的文字梦想早就变得不堪一击,甚至是可笑之极。

刘静依然在考试的时候表现得极其从容,而我,跟宿舍的兄弟们则是在考试的前一天晚上临阵磨枪,借来班上学习好的女生的笔记,差不多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记住它,然后在第二天的时候坐在考场上打着瞌睡拼命回忆那些密密麻麻的问题和答案。我相信那个时候的很多大学生都跟我们一样,但是我们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一点都不知道。

天气变得越来越热,但是我和老七还有老四还是会去打篮球。不管是中午还是下午,只要想去了,根本不管热还是不热。我依旧会在我们渴到嗓子都要冒烟的时候打电话给刘静,不管她是在逛街或者是上课,都要给我们送水来。刘静也很配合我,每次打电话她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来。用她的话说就是,我学习这么好,很多老师都喜欢我,不为难我。我逃课他们也会认为我会考最好的成绩。每到这样的时候,我就会轻轻拍着她的脑袋说,你这个孩子太喜欢自恋了。然后就哈哈大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被很多的学生认识。也许是因为我写字,也许是因为我打球,也或者是因为我当初在学生会里混等等。当我走在上课或者是翘课的路上的时候,很多的人迎面走来都会跟我打招呼,有的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我有时候走在路上就会恍惚,仿佛是回到了我中学时候的校园,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兄弟甚至能够在干净、甚至透着青涩的校园里呼风唤雨。可是,现在是在大学,我不敢确定跟我打招呼的那些人究竟对我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但是,我都回以微笑。因为,我相信他们微笑里面的善良和真诚,从来都信。

刘静有时候跟我一起走在路上都有一些不习惯,她在忍不住的时候会这样问我,刘海洋,这些人你都认识?我说,不认识。然后刘静就又说了一句话,似乎是在说给我听,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她说,怎么就感觉跟中学的时候那么像呢。我就开始微笑,然后拉起刘静地手,很坚定地向前走着。

临放假的时候,我们宿舍一起出去喝了一顿酒。在宿舍老二的提议下,刘静带着她们宿舍的一个单身女孩也参加了那次的聚会。那个女孩娇小温柔,但是却有着一股子男生的豪气,那天我们喝了很多的酒,照例有人倒在了桌子底下,有人拿着电话打长途,还有人抽着烟坐在一旁装深沉。我借着酒劲儿问刘静带来的那个女孩儿,你喜欢那个倒在桌子底下的家伙么?她什么也不说,就是瞪着大眼睛看着刘静,而刘静在椅子上坐着,笑得花枝乱颤。在回去的时候,刘静跟我说,那个女孩儿叫小游,书香门第。我说,那老二没戏了。

在回家的火车上,刘静跟我说,刘海洋,其实小游喜欢上你了。我一下子就愣了,我说,你开什么玩笑啊。我们宿舍老二还准备大张旗鼓地追她呢。刘静一本正经地跟我说,小游不喜欢你们宿舍老二,她喜欢你,是她亲口跟我说的。我很不自然地就笑了起来,我说,目前为止我只喜欢你,以后也是,除非咱们真的爱不去了。刘静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在听到我说的这些话的时候,她轻轻地笑了。

关于小游,我偷偷地从刘静地手机上找到她的号码发给了老二,为此老二还请我喝了两瓶啤酒外加一个水煮花生米,还有一个拌黄瓜。我买的烟,我记得我给他出了好几个方案供他使用,但是,他都笑着拒绝了。我知道,这个家伙是心里早就有计划了。于是我也不再说,只是喝酒吃菜。

后来又一次我跟刘静出去逛街的时候看到老二带着小游去市里的一个公园去玩,他们走路的时候隔了好远,知道的是他们去约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游在后面跟踪老二。总之,那样的画面在我跟刘静的眼里显得很是滑稽,我们站在马路边上很夸张地笑着,路过的人看着我们俩一脸的茫然。

那年的暑假,村庄并没有发生太多的事情。只是炎热和雨水贯穿了那个假期,我甚至在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都没有跟刘静去城里逛一逛。我们仅仅是会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家人不注意就溜出门,拉着手走在村庄的小路上。那个时候,村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们在恋爱。有时候在小路上走的时候会遇到村子里的人,我们便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碰到一些大人还好说,要是碰到一些孩子,他们有的就会跟在我们的后面大声地起哄。但是,即便是这样,刘静还是依然拉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有一分力量传来,那就是爱。

刘静的爷爷在天气稍微凉快的时候还会找我大伯来下象棋,他还是慢腾腾地掏出一根烟点上之后才开始摆放棋子。这个曾经喜欢说话的慈祥老人终于在岁月面前开始苍老,刘静说,爷爷身体有病,但是不肯去治。也就是在那年的冬天,这个老人终于停止了呼吸,顺从了时光的召唤。而刘静,在送葬的队伍当中哭得死去活来。我在那个时候也想掉眼泪,但是我忍住了。

大伯总是在下棋的时候跟刘静的爷爷说,三叔,你这个烟可得少抽点儿了。刘静地爷爷哈哈地笑了,说,不用。不抽一天就不自在。大伯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会在下棋的时候不小心的就走错了,然后我就能看到赢了棋的刘静爷爷笑的眼睛都快没有了。其实我在那个时候是能理解大伯的做法的,劳碌一生,但求安乐。

刘静地爸爸似乎隐约猜到了我跟刘静在恋爱,在村庄街道上每一次相遇他便跟我说,海洋啊,在学校里要多照顾俺家刘静,出去玩啥的都一起去啊。我笑着答应,顺便调整一下自己疯狂跳动的内心。我很多次都想把我跟刘静恋爱的事情跟家里坦白,但是跟刘静商量的时候她却不允许。她说,等到咱们都要毕业了,工作签到一个城市了。咱们就跟家里说,然后就直接结婚。要是现在说了,如果咱们两个没能在一起,那他们该多尴尬啊。我在那个夜晚的村庄里,注视着刘静的眼睛,扳过她的肩膀,慢慢地抱住了她。

假期总是会过得很快,整个夏天都几乎没有怎么见过太阳,但是,温度一直都很高。一个夏天,刘静胖了不少。以至于我稍有机会就大加讽刺,说她是个吃起东西来不要命的PIG。刘静便会追着我打,但是,她追不上我。也许就是在这样的小细节里就已经注定了我们毕业之后的命运,分手。

开学之后,老二开始频繁的发信息给小游。小游怀疑是刘静把她的手机号码告诉的老二,刘静便追是不是我害她变成了叛徒。我没有承认,我只是说,想知道一个女孩子的电话号码简直是太简单了,在你们班男生那里随便一问,没准三围都能知道,于是便又惹来一阵拳脚。

其实生活就是在这样的细节中慢慢走过的,那些所有的细节构成了大学的主题。当然,仅仅是指我,还有我们。毕竟,大学里还是有很大的一部分是为了学业而去的,他们都坚定着自己的理想,不茫然也不忧伤。

有时候会觉得大学不像是一个课堂,它更像是一个舞台。我在刚进大学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新奇的想法也是在我毕业很久之后再一次回到学校的时候才想起来的。那个时候,我作为这个学校的校友,作为一个貌似在新闻行业已经很厉害的人出现在那个我一度想要站在的讲台上。我跟所有的学生讲我所知道的生活和理想,还有就是那残酷到不能再残酷的工作。

我还记得我在进入大学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一个高年级的同学跟我说,刘海洋,你要是想让你的大学生活不枯燥也不寂寞的话,我建议你去恋爱或者是加入学生会。我选择了后者,并且跟我们宿舍的老二一起站在那个评选的舞台上。

那个时候的我目空一切。我还记得进入学生会的时候需要笔试。那些试题也就是一些关于对个人的一种强迫性了解而已。我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写完了所有的题目,于是起身准备交卷。但是,那个后来我才听说是学生会主席的家伙跟我说,坐不够一个小时,不能离开。那个时候,我的脾气依然跟上高中的时候差不多。我说,你以为你这算是高考啊。然后就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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