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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沃泊尔逃亡

那天晚上在阿奇米特营寨的帐篷中,沃泊尔用绒毯在床上安排了个假人之后,就割断了拴帐篷的绳子,从帐篷底下逃了出来,直奔囚禁琴恩的茅屋。

茅屋门口蹲着一个黑人值班守夜。沃泊尔走近黑人身边,伏在他的耳朵上轻轻讲了几句什么,并给了黑人一根纸烟,就走进茅屋里去了。值班的黑人接过纸烟,看着沃泊尔的背影,现出微笑来。他知道在阿奇米特的营寨中,沃泊尔是第一红人,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没有人盘问。今天晚上他要见女俘虏,想必是有什么事,值班的人当然没有必要向他要阿奇米特的命令。

沃泊尔进了茅屋之后,用法语低声叫道:“格雷斯托克夫人!请不要害怕,我是弗立柯,你在哪里?”

叫了几遍,都没有人回答。沃泊尔觉得非常奇怪,但他又不敢点灯,只能在茅屋里到处乱摸。但是到处都摸遍了,屋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沃泊尔大吃一惊,正想跑出去问那个值班的黑人,这时,他忽然发现后墙脚有个透光的地方。他连忙跑过去一看,见墙上被挖开了一个洞,足够一个人钻出去。他猜想琴恩一定是从这洞里逃走了,他急于想去追琴恩,于是也从这洞里钻了出去。

沃泊尔既然发现琴恩逃跑了,他为什么不声张起来,而要独自一人去追呢?原因有三:第一,自己也是必须逃跑的,绝不能再去见阿奇米特;第二,他不能不为自己今后的出路着想了,他想,他若救了琴恩,琴恩一定会感激他,这样一来,即使他在军营中杀害长官的旧案事发,他也可以通过琴恩求得英国人的帮助,不致被引渡回国治罪;第三,他考虑自己这次出逃,只有一条路是安全的,他不能往西方,因为那里是比利时的属地,自然不能渡过大西洋。往南走,会遇到泰山,那当然也是送死。北方则都是阿奇米特·泽克的朋友或余党。只有向东走,到英属的东非洲,自己的安全才能得到保证。身边这位被他从危难中救出来的有身份、有爵位的英国贵妇人,能够证明自己是法国人,叫弗立柯,这样就可以不受英国官方的阻拦,一直到海口了。若能如此,那实在是太好了。

现在,茅屋里虽然没有找到琴恩,可是据沃泊尔分析,跟踪往东追去,很可能会找到她。一向是个酒色之徒的沃泊尔,眼下连活命还不能保证,却又产生了非分之想。原来他初次见到琴恩的时候,就觉得这位英国贵族夫人真是天生丽质,又有极好的风度,早就萌发过非分之想。这次若能救了她,一路上再用些温存的手腕,到时候再捏造一个谎言,就说她的丈夫泰山已经死了,琴恩或许肯嫁给自己做妻子。

沃泊尔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走到了村寨的边缘上,发现有三根长木靠在栅栏上,他便利用这些木料,像猿猴一样爬到栅栏顶,跳到村外,向东边的丛林里跑去了。

此时,在沃泊尔的南边,几里路以外,琴恩为了逃避饥饿的狮子,爬上了一棵树,正蹲在树杈之间气喘吁吁。原来琴恩从村落中逃出来却比沃泊尔容易。她从茅屋的墙上找到了一把刀,大概是以前住在这茅屋里的人遗留下来的,她就利用这把刀在墙上挖洞,每当听到屋外有脚步声向茅屋走来时,她就急忙用东西把洞挡上,一次也没被人发现,最后挖到足够自己爬过去的大小,她就从墙洞里钻了出去。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一段路,没被人撞见,就到了村子的栅栏边,她看见地上放着几根长木,便把它们立起来靠在栅栏上,鼓足勇气,爬了过去。

琴恩顺着猎人常走的一条小道向南走去,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出了这条小道的南口。她隐约听到背后有野兽的脚步声,以前她常听泰山说起,在丛林中遇到狮子老虎等等,只有爬上树去,才能安全,今天自己终于有实践泰山这句话的机会了。

沃泊尔倒没遇到什么野兽,他一直往前走,走到天亮,才看见一个骑马的阿拉伯人,穿着阿奇米特部下的制服远远地追来,沃泊尔估计是来追自己的,连忙躲进树丛里。

原来,琴恩逃走是在沃泊尔之前,阿奇米特的手下并没有发现。而沃泊尔从自己的帐篷中出来,到过琴恩的茅屋里,却有一个人知道,就是那个值班的黑人。后来接他班的人被莫干壁打死了,事后他发现了,也没敢声张,以为是沃泊尔干的。他受了沃泊尔的一点小恩小惠,有点心虚,说出来怕阿奇米特会怪罪。等到又轮到他值班的时候,他趁四周没有别人看见,就把那个值班人的尸体拖进邻近的茅屋中去了,自己则仍旧坐在门口值班,他满以为琴恩还在屋里呢。

沃泊尔发现有个阿拉伯人骑马追来,立即躲入灌木丛。这条小径比较直,所以沃泊尔看那个阿拉伯人看得很清楚。眼见那穿白袍的人渐渐逼近了,沃泊尔拼命矮下身去,连大气都不敢出。正在这时候,沃泊尔突然发现道路对面树旁的藤萝在摇曳,这时并没有风,他觉得这是个奇怪的现象,就注视着那里。过了一小会儿,藤萝又摇动了一下,沃泊尔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不眨眼地盯着那里。后来,从藤萝里冒出了一个硕大的狮子头,这是一只饿狮,样子非常凶恶,两道黄绿色的目光直射沃泊尔隐伏着的地方。

沃泊尔知道狮子已经发现了自己,吓得直想马上逃命,即使能爬上一株树也好,可是身边都是灌木,要找一株高树,必须跑一段路才行。可是看看从路上追来的那个阿拉伯人已经迫近,如果自己站起来被他发现,也会送命的,因此他既不敢出声,也不敢动,伏在原来的地方吓得发抖。那个阿拉伯人骑着马越来越近了,对面的狮子正准备扑出来,骑马的人却闯入了它的视线。

沃泊尔躲在灌木丛里,哆哆嗦嗦地观察着动静,那阿拉伯人似乎还没发现附近有狮子,仍旧策马前进。沃泊尔倒担心那匹马闻到狮子的气味,不肯再往前走,那可就要暴露自己了,心里暗暗着急。但那马竟没有察觉,仍昂首奋蹄向前跑去。沃泊尔这时又望了望那狮子,那狮子的注意力却都放在骑马的人身上了。沃泊尔一直盯着那狮子,见那狮子并没有马上扑上去的意思,心里不免又害怕起来,难道狮子在等骑马的人过去,再来扑自己吗?他把身子稍微站起来一点,这时,那头狮子从隐匿的地方直扑向阿拉伯人。马突然受了惊吓,狂嘶起来,竟照直朝沃泊尔隐藏的地方跑过来了,沃泊尔这一惊可是不小,可这时狮子已经把阿拉伯人从马背上抓下来了,那马就乘这个间隙,向西飞跑去了。沃泊尔趁马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一把抓住马鬃,腾身跳上去,骑着马逃跑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泰山来到了沃泊尔飞身上马的地方,他忽然嗅到空气里有异常的味道,闻出一股血腥气,还混合着狮子的味儿。于是他停住脚,侧耳细听周围的动静。

泰山听到临近路旁的树下隐隐传来狮子吃东西的声音,他就顺着声音轻轻跳过去,隐身在树上的枝叶间向下探望。泰山刚到那里,狮子已经发现上边有声音了,于是发出一阵咆哮。

泰山知道狮子已经发现了自己,索性拨开树叶往下看,看见狮子在吃一个人,剩余的部分血肉模糊,看不出面目,无法判断是不是沃泊尔。不过他从脚印上断定,沃泊尔确实到这儿来过,于是他又回到路上去找了一阵,可再也找不到他往别处去的脚印了,也没有找到那个钱袋,于是他又回到树上枝叶浓密处。那头狮子不停地对他咆哮,他觉得很心烦,就扔树枝打那狮子,狮子也怒视着树上,继续咆哮,它始终不肯丢下没吃完的美食。

泰山看狮子如此贪婪和凶恶,有点气不过,就拉弓搭箭,向狮子肚子上射去。狮子一疼,猛跳起来,只是把树撞了一下,又扑不到泰山,就在树下乱跳乱叫,泰山恼了,又放了第二箭。没多久狮子倒下不动了,泰山跳下树去,拔出猎刀,彻底杀死了狮子。

泰山从狮子的尸体上拔下箭收起来,就去检查那个人的尸体,尸体已血肉模糊,分辨不出是不是沃泊尔。沃泊尔既然从阿拉伯人的村里逃出来,改穿阿拉伯人服装也是合情合理的。于是泰山就在那个尸身上寻找钱袋,可是怎么找也没找见,想来狮子不会连石子一起吃掉,他又翻来覆去地找,还是没找着,不禁大失所望。这时,泰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但生气找不着钱袋,也恨那狮子杀了沃泊尔,使得自己失去了亲手报仇的机会。泰山垂头丧气地又回到了路上。他暗暗打定主意,晚上再到阿拉伯人村子里去查探。他累了这一阵,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就打算先到南边去打猎,先吃饱,然后到阿拉伯人村外的大树上去睡一会儿,天黑再瞅机会进村。

泰山才从这里离开,就有一个黑武士匆匆经过,一直朝东去了。这个人就是莫干壁,他是在寻找女主人。他走到这里,发现地上狮子的尸体,仔细查看了狮子送命的原因,不觉大吃一惊。泰山虽然把箭收了回去,但是箭痕刀痕还都在,莫干壁能看出这是主人泰山所为。他仔细看了一阵,又摸了摸狮子的尸体,觉得还有暖气,由此看来,杀死狮子的人还没走远。莫干壁向四周探望了一会儿,却不见一个人影,于是他仍旧往前走,一面走一面高声喊着:“夫人!夫人!”他希望琴恩就在附近,听到自己的声音能从什么地方走出来。谁知却给自己惹来了一场祸事,几乎送了命。

此处的东北方向有个国家叫埃塞俄比亚,六个月以前,有一股阿拉伯入侵者曾经骚扰边境,掠走了一些当地土著人去做奴隶,据说他们的首领正是阿奇米特·泽克。埃塞俄比亚国王阿不都勒·莫罗克派出了以门尼勒克将军为首的一支搜索军队,沃泊尔和莫干壁恰好也在这条路上,只是队伍在前,那两个人在后。沃泊尔没有注意他们,只管骑马冲了过去,被他们拦住盘问了好久。搜索部队觉得这人支支吾吾、形迹可疑,便将他抓去见门尼勒克。

沃泊尔一见门尼勒克不是欧洲人,就放下心来。于是他谎称原籍法国,是到非洲来打猎的,遇到了土匪,部下都被杀了,自己幸免于难,只身逃亡至此。门尼勒克听了之后没说什么,只是命人把沃泊尔看管起来。后来沃泊尔才慢慢知道,这支队伍就是来追缉阿奇米特的,他深恐这支队伍作战失败,自己再被阿奇米特捉回去,那可就一切都完了。于是他有意向部队散布一些话,把阿奇米特说得如何如何厉害,还谎称听说阿奇米特不久就要南下。

军士们把沃泊尔的话报告给了长官,门尼勒克于是把沃泊尔召去问话,沃泊尔就趁此机会添油加醋,信口胡编了一番,没想到门尼勒克果真中了他的诡计,下令军士们暂时在此驻军不动,等请示过之后,就回埃塞俄比亚。

一天午后,全队军士正驻扎在营房里待命,忽然听得西面传来一个很响亮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地在叫喊“夫人”。

埃塞俄比亚的军士们听了都非常惊奇,门尼勒克将军派了一小队人出去探视情况。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军士们簇拥着莫干壁回来了。

莫干壁莫名其妙地被带进军营之后,第一眼就看见了自称弗立柯的那个人。他记得这家伙就是曾经在主人庄园上做过客的那个人,后来,又在阿奇米特的村子里见过他,他和阿拉伯人非常要好。自从泰山的庄园遭了浩劫,莫干壁就非常愤恨沃泊尔,他认为主人家这一连串的事故都跟沃泊尔有关。他一进门就认准了沃泊尔,但因为莫干壁没跟泰山到奥泊城去,沃泊尔并不认得莫干壁。

门尼勒克盘问莫干壁时,莫干壁自称是南方部落里的猎户,没有要冒犯军队的意思,要求门尼勒克释放他。门尼勒克没有答应,因为他看莫干壁体魄健壮,应对谈话也很机灵,准备带他回去献给国王。过了几天,队伍开拔回国,莫干壁和沃泊尔一同被队伍带走。沃泊尔起初仗着自己是法国人,想借此恫吓军士们,结果惹恼了他们,给了他几个耳光,喝令他住口,不然就杀了他,这下沃泊尔才闭上嘴,不敢再出声了。

莫干壁不言不语,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他这才明白,原来沃泊尔也和自己一样是个俘虏。他对于自己被捉并不担心,他相信只要遇到机会,他完全可以逃走。于是莫干壁有意使出和气、拉拢的手腕,没多久,他就和埃塞俄比亚的军士们混得很熟了。在闲聊之中,他向他们打听埃塞俄比亚国里的情形,国王的性情如何,有意无意间经常流露出自己愿意归顺埃塞俄比亚国的意思。从此之后,他跟他们打成了一片,相处得非常融洽,一点儿破绽也没露。

日子久了,莫干壁的行动就自由了许多,他总想找个机会,向沃泊尔打听一下泰山的下落,是什么人掠夺焚烧了庄园,以及女主人被绑架的事。但他非常小心,不让任何人对他产生怀疑。他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因为沃泊尔也心怀鬼胎,十分狡猾,怎么也不泄露他和阿奇米特的关系。但是,终于被莫干壁发现了一个大疑点,这是他在无意中看到的。

那一天天气非常炎热,大队人马正好在一条河边扎营。河水清可见底,应该没有鳄鱼,埃塞俄比亚的军士们都下河去洗澡了。莫干壁和沃泊尔也得到了格外的许可,准许他们下河。脱衣服时,莫干壁看见沃泊尔从汗衫里解下一包东西来,他的神情和动作有点鬼鬼祟祟的,这当然使莫干壁产生了疑心,于是暗中注意着他。

沃泊尔失手把钱包里的宝石撒出来了一些,莫干壁跟着泰山这么多年,已经不是个无知无识的蛮族人了,他曾随泰山到过伦敦,他一眼就认出那些光彩夺目的东西是宝石,尤其是那只钱袋,他特别眼熟。记得泰山每次出外打猎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像人猿一样,这只钱袋也是他的猎装之一。其实,说是钱袋,也就是一个革囊,这只革囊莫干壁少说也看到过一千次了,决不会认错。现在,主人泰山不见回来,却从这个形迹可疑的沃泊尔身上发现了他的钱袋,里面还装满了宝石,莫干壁越发迷惑不解,也更加疑心了。

沃泊尔知道钱袋和宝石已经被人看见了,就慌忙收拾起来,藏在衣服底下。莫干壁也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头也不回,就和沃泊尔一起泅到河里洗澡去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门尼勒克大发脾气,不停地骂着什么,沃泊尔一打听,才知道莫干壁昨夜逃走了。沃泊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宝石被他偷去了,急得直冒冷汗,偷偷伸手一摸,钱袋还在,掂一掂分量,似乎也没有减少,这下才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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